“……representative Russia……”
KD本赛季的自由滑选曲来自俄罗斯民族乐派作曲家格林卡，《G大调船歌》，音乐整体的风格就像是承载船只的湖面微微荡漾，令人油然而生静谧之感。库里洛娃和多布罗沃尔斯基本赛季的两套节目都极具俄罗斯风情。
库里洛娃深邃的海蓝色裙摆和衣袖随风飘拂起来，又像是忧郁的风帆。“Yelena?Kurilova and Anatoly?Dobrovolsky.”
“他们经过了非常完备的训练。测试赛的时候，这套G大调船歌的完成度就已经值得人脱帽致意。”俄罗斯常驻解说诺维科夫道。
音乐响起。
“首先是3S+1Eu+3S的连跳。”王露道，“三一三连跳是他们的优势，也是传统。让我们来看看他们的连跳如何。”
两人的连跳节奏随着时间的历练把握得很好，虽然男伴多布罗沃尔斯基最后的萨霍夫三周跳滑出时支撑腿有些不稳，质量有所影响，和库里洛娃也产生了些许不和谐。
不过，KD的心态比较稳定，连跳过后经过一个5R托举，便由此进入编排步法。俄式滑行间以步法，再配合本土作曲家的音乐，二者相得益彰。随着两人交握的手、相连的臂弯荡漾翻涌，便营造出一种被波浪轻轻拨弄的感觉，纤长挺拔的身形更是加重了这种摇曳感。
库里洛娃身体前倾，便落在多布罗沃尔斯基有力的臂弯上。刀齿步小跑，她就这样向远处伸出手，与她共享水上风光的人滑行至她身边，握住她的腰。
“相当合乐的抛跳后内点冰三周。”诺维科夫评价道。
括弧步。下面的四组托举，库里洛娃的空翻上法十分有难度，并且惊险，而多布罗沃尔斯基的一只手还在她的两腿之间。立式姿势变作侧一字马，难度下法为身体翻转。
3S单跳。“……变成了一个1S。”库里洛娃的失误引起观众席上小范围的惊呼声。左上角也已然亮起一盏红灯。
这之后接了一个有惊无险的抛跳3Lo。库里洛娃落冰时，上身很明显地过度前倾了。她差点就要摔倒，但她没有让另一盏红灯亮起。她的膝盖和脚踝，还有她紧咬的牙令她落成了这个抛跳3Lo。
面上她依旧从容地转身。
最后，他们顺利地结束末尾的双人联合旋转。后半程临近结尾，他们逐渐滑顺了节目，再没有失误。
但已然发生的失误依旧不可避免地体现在小分表中。两人都不太满意，更不必说格奥尔基。
坐入K&C区，他们等候分数，握住彼此的手。东奥周期的他们不会成为弃子，只要他们能够有所调整。他们还有一站俄罗斯站，且一定会闯入GPF。还有一月份的欧锦赛。
他们还有时间。“137.44分。”两人对着镜头轻轻点头，面上看似平静地接受了这场并不尽如人意的自由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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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前，吴萍正对即将上场的少女与青年进行例行关照。最后，她做了一个向前推的动作，在挡板后看着两道身影手拉手滑向冰场中央，两身充满古典主义和浪漫禁忌感，将黑与白、轻盈与华丽结合得分外好的考斯滕格外醒目，赫然彰显出他们将要滑的风格曲目。他们将要阐释上个赛季世锦赛技惊四座，令人动容不已的《死神与少女》。
当少女从梦境中醒来，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被无形的束缚桎梏。随着青年提起手掌，指尖牵引起无形的木偶线——他的动作仿佛是在拉动琴弦般优雅自持——少女便如同蝴蝶般做出阿拉贝斯。而在与伊芙琳女士的商量中，这套节目呈现出更加繁复紧密、富有张力的起落。
随着江愉向侧方拉去，程愫弋的双手便如同轻薄的蝶翼交叠在胸前，像是负荷着生命难以承受之轻一般顺着急促的提琴声呼吸。她想要逃离，却被死神轻而易举地掌握脚步，只能引颈受戮。
“首先是一个捻转四周。”
两下紧密的莫霍克步。当少女腾空时，那种美妙的滞空感和只能被动地飞往高处的轻盈脆弱令人目不转睛。落冰间，她的裙摆一如羽毛般荡漾开一圈纹路。完成得很漂亮。
4Tw3，BV为7.60，GOE+1.06。
和世锦赛那时似乎又不太一样了。“他们都非常的——松弛。”吴萍手指托着下巴，小声呢喃道。这种舒适的放松感甚至将她包容在内，得以通顺地呼出一口气。
世锦赛时，程愫弋提着一口气，拼了命滑出来。对比起来回头看，吴萍发现，从来都很信得过的江愉绝对算不上轻松。
《死神与少女》是一套命运多舛的节目，差点就要胎死腹中。这套自由滑的风格也呈现出时而松弛时而紧绷的反复无常之感，令江愉难以驾驭。他无法完全胜任冲击性强的编排，尤其是《死神与少女》这种几乎带着恐吓意味的风格。然而世锦赛上，他发挥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尽管效果与他们设想的不那么一样。
吴萍甚至没能注意到，他当时的状态有所收紧，尽管他的动作似乎很干脆。她一直注意着程愫弋，心提到嗓子眼。即便后来将视线移到两人身上，也是因为节目所传达出的情感，以及快要见到曙光的迫切。
——他做得很好。吴萍想。
现在，他们都很放松，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享受这个书写故事的过程了。
眼前，单跳萨霍夫三周平稳落下。
“下面是一组编排步法。”
“相当精美，简直是登峰造极。当我在埼玉的赛场上第一次看到他们展现这套步法时，我想，这可真是太疯狂了。”莱克尔感叹。
西赛：“是，你是对的。这套步法是无懈可击的，连同整个散发着禁忌感的节目。他们太擅长这种古典主义的演绎了，用他们高度的执行力证明这一点。……My god,这一次要比第一次更好。”
涉世未深的少女正壮着胆子和伸出友好枝条的死神共舞。禁忌感——这是一个相当凝炼恰切的形容。它伴随着当事人的纯洁无知，上帝的有所知却无可奈何。因为单纯，少女短暂地信任了这位气息不祥的陌生人。即便他的胸前是森冷的白骨。
“……艺术。”诺维科夫不由道。
紧接着，少女被荆棘攀附玷染的裙翼仿佛缀上了晶莹的泪珠，因为死神再度展现戏谑的恶意。即便少女竭力想要逃离，乌云却如影随形。她要高声呼喊，却因恐惧失声。
死神像是从少女的神情中窥探到她贫瘠的咒骂。“何必将话说的这么难听呢？”死神甚至款款俯身报以微笑，告诉她“这是我的一点生活情趣”。
抛跳后内点冰三周跳后是前外螺旋线。在这之后，抛3Lo平稳落冰，而少女被托举离冰。一个五组反身起跳拉索托举。
“后外点冰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的连跳。”坂井道，“主要能够完成，程愫弋和江愉的跳跃质量一直都很好呢。”
节目进入后半段。少女依旧不懈地挣扎，身体与精神却因为反复无常的恐惧感到厌倦，更何况她失去很多力气。她变得衰弱、苍白，但仍然想要反抗。
刀齿点冰。然后，在一种无需刻意调动任何感官的默契下，他们同时起跳，转体，再同时落冰。第二跳亦然。
对于现在的程愫弋而言，已经不存在失利一词了。她只是落冰，转过身后双手向前，尝试接捧太阳的余晖。而当她的手与死神白骨铸成的手指触碰时，余晖还没有来得及落入她的掌心便融化了。
少女如坠冰窟。高处的空气令她窒息。一个5A托举。
最后的托举，三组托举。即便近乎尾声，江愉依旧能够轻松地携带着程愫弋滑行。比起展示死神的战利品，此刻的青年更像是在高高地托起一个即将死于悲剧的，残留着人类温度的躯体。
她不是一具可以用美学目光凝视的尸体，她是活生生的惨剧。
双人联合旋转。最后的尾声像是一个终于落实的叹息。最终落入死神怀中的，正是少女冰冷的躯壳。
“……Bravo.”
随着掌声响起，代表他们国籍的红旗在观众席上分外醒目，几乎蔓延整个站起的人群。鲜花和玩偶自上方抛下，冰童在雨中穿行。程愫弋起身，和江愉拉手，手在冰场中央向四周行礼。
滑出冰场时，程愫弋不仅抱了一个胖乎乎的浅黄色小鸟玩偶——它看上去严肃到生气——还捡了一个鱼。很可惜，这次的鱼很正常。江愉自觉接过。
黑白鲜明的身影在回放中再度上演宛若油画的图景。“你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节目兼具难度与观赏度。”莱克尔道，“而且，你并不用担心他们能否顺利完成接下来的动作。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The show must go on’。”
而现在，他们坐在K&C区了。所有人都期待他们能够获得一个惊人的成绩，一个配得上他们的结果。
“144.28分。”
看起来，事与愿违。除了捻转四周，他们完成了所有定级，保质保量，情感真挚——这些没有在这个打分更宽容的赛季体现太多。起点令人看好的P分，也是目前停滞不前的P分；嘉奖动作完成度的执行分，也是相比起来太过保守的执行分。
不过，他们依旧成为了冠军。
吴萍轻轻拍了拍程愫弋的肩膀。她在胸前小幅度地鼓着掌，没有感到失落。一旁的江愉在看她，她察觉后伸出拳。青年无奈地回应了她，心里想“这样也对，这样也好”。
“难过吗？”
离开等分区，程愫弋摇头。“不，我们已经做到现在所能做的最好了。”
她不难过，只是稍微有点不甘心，而这点不甘暂时消散了。“不过，下一场只会更好。”因为她实在决定不了裁判的态度。
“是。”江愉看她时目光温柔，“我们总能让我们自己满意。”
他们要去奔赴最后的颁奖仪式，作为毋庸置疑的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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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站最终以榎本兄妹反超夺银，BJ拿铜作结。
作为冠军，赛后发布会上，程愫弋和江愉得坐在最中间，也是舆论的中心。
“首先，祝福你们获得美国站冠军。”站起的记者问题比较温和，“我也看过程选手女单时期的节目，她在跳跃上很优秀。那么，江选手是如何完成难度较高的勾手三周，从而给我们一个惊喜的呢？”
“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可以分享一些训练中的细节。”记者道，“江选手可以用英语沟通。”
江愉扶了一下麦：“当然可以，如果这样能够提供方便。”
“正如你所见，我的搭档是一位拥有极高水平上限的选手，她的存在本身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激励，我不能以不思进取磋磨她通过努力已经取得的成就。”这种场合不免打官腔，不过不代表江愉就不会说任何真话。“她也会身体力行地教我，纠正我的动作和思维。我想我必须承认，我很让她伤脑筋。”
他令气氛很轻松。“你完成得很好，你们展示了高水平的表演。”记者由衷道。
“谢谢。”
“所以，你会感觉单人滑是程选手更好的选择吗？会觉得埋没了自己的搭档吗？”随后，一个记者起身，两个问题咄咄逼人。
程愫弋本来专心做着英语听力，听清楚下面的问题后看向江愉。“不论如何，我们已经在双人滑翻开新的篇章了。”他脸色不改，“我们都在为相同的目标努力。作为搭档。”
看向他的少女认同地点了点头。她向来不掩饰真意，是那样专注地听他讲话。所以，他也放慢了语速，希望她能够听清楚每个单词，以及代表的意思。
那记者坐下。之后围绕本次分站赛亚军的榎本兄妹展开提问，关于自由滑中那个逆转的抛跳萨霍夫四周。北美系记者也很捧BJ的场。
下面提问的是一位英语明显带上法国口音的女士。彼时程愫弋看着别人一刻不停地被追问，再回答，感到有些口渴。她正准备在间隙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结果瓶盖没拧好，记者开始向她提问。“程选手，我想询问关于这套从上个赛季世锦赛就惊艳我们的长节目的问题——没关系，你当然可以继续拧你的瓶盖。”
现场涌现善意的取笑声。程愫弋有些不好意思，将水瓶放到一边。“您的问题比较重要。我可以等一下。”
那位女士很友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常规问题，程愫弋常规地说，很真诚地回答。她的咬字和语速对所有人都很友好，同声翻译成英文。
记者感谢她的回答。“祝贺你和江获得金牌，也祝贺你平稳度过发育关。否则我们看不到打磨得如此精美的一套节目。”
“谢谢。”程愫弋回答得也很愉快，认真地道谢。
发布会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