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就这么保持下去。”

    伊芙琳女士点头,总是环在身前好像始终不赞同般的双臂放下。她肯定了江愉目前的状态和表现。“你的身上多了点可以外放出来的魄力,没那么珍惜它了。做得不错。”

    “谢谢。”江愉回答。

    死神变得不那么柔和温吞,愿意轻而易举让步于生。他就是因为死亡和恐惧前来,所谓的下风也只是他想让自己表现出来的模样而已——虚伪的,精心设计的,很有迷惑性。他从容又强硬地紧逼着,良好的体态与控制力使他像个偶尔流泻出残酷感的优雅绅士。这正是伊芙琳女士希望他滑出的感觉。她并非全然绕开江愉的存在,实际上她依据了对方身上一部分可见的特性。

    但江愉身上又有点说不清楚的感觉,这一丝伊芙琳女士暂时没有抓住的微妙令他的演绎多了值得揣测的地方,如果加以平衡和发扬,无疑会成为点睛之笔。

    这是舞蹈和滑行不断进行特训的结果。而当青年的视线投向少女时,似乎又暗中彰示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协助者。“程,你总是做得很好,这几乎成为了一个默认的常态,但我依旧要表扬你。”这自然绕不开伊芙琳女士的观察。

    “我一度想,如果江做不好,你们就交换角色吧。”这位严肃的女士开起了玩笑,“你不会令我担心。不管江如何,我都相信,作为死神的你能够轻而易举地捕捉他。”

    江愉首先微笑了起来。他偏过头,无言,只是注视着程愫弋的侧颜笑。她眨了一下眼,转头看他,又转回头看伊芙琳女士,很严肃地点头。“那样的话,我会换一个方向努力。”

    而在难度动作,尤其是捻转的训练上,他们基本按照捻转三周练习,好像毫无长进,彼此沉默地达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让步。

    抛完一个,程愫弋落地。“试一下。”她隐隐找到了点感觉,心下有了点底,于是开口道。

    她确实重了点,变化的体型覆盖上更加有力的肌肉线条。整体上看,偏平直的身体曲线亦波动了起来。但对江愉来说,程愫弋的重量依旧很轻。这种为了适应竞技要求的轻盈带着毫不妥协的、硝烟与血泪的气味。

    江愉确实做了调整,但他从未觉得这是负担。程愫弋已来到他身前,留下头顶黑色的发旋。

    尽力卸下包袱。少女不知道自己是否卸干净,卸到可以轻松上手的地步,但她要试。陆地上,她在江愉前方。他们的前方有镜子,镜子里,江愉双手扶在她腰的两侧,身体下沉。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过于严肃了。

    所有人都好像忘了这件事。又或者是因为,程愫弋的执拗令他们不会主动提起此事,更何况清晰地说出“放弃”二字。陪伴程愫弋做尝试练习的,也只有她的搭档。

    向前,再收回迈出的步伐,在原地进行助跳。鞋底叩在光亮的地板上,“叩、叩”。这样发出拍球似的响声。

    离地的一瞬间,程愫弋将双手举过头顶。江愉将她抛至上空,双臂放下再上举,接住了程愫弋。尽管有砸肩之嫌,肉眼可见的,他们上身接触了,但这的确是一个捻转四周。单足落地时,程愫弋的右脚缓冲性地跳了两下。

    吴萍连连点头。“有戏。”她从来没有刻意提过,但也不阻止。他们的捻三水准一直很高,剩下来的时间干什么便不言而喻。两人便依靠边角料的时间尝试捻转四周。

    没有预想中的那般困难。少女收回手,呼出一口气。她扪心自问,自己刚刚的收紧度其实不算很好,不过江愉给予的高度和动力都非常富裕。发育关以来,程愫弋对身体的控制有一段时间是格外紊乱的,经常咬着牙训练,江愉便尽可能地减少她的身体负担,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这一点也能从他更加从容地完成托举——单臂的难度上法和难度滑出好像没有什么困难看出。

    倒数第二个难度动作,也是最后一个托举的三组托举采用了单臂的下法。上法则由江愉跪滑,程愫弋头朝下进入。到了末尾,体力所剩无几,难度依旧不改。从头朝下的立式姿态变作一字马,此处江愉将在进行两周单臂旋转后,携带程愫弋进行单足的滑行。

    然后,单臂放下。青年非常稳妥地将少女放在面前的冰面上。少女转过身,随着青年滑近而以双足为支点向前倾倒身体,再转过身,仿佛不堪重负般弯下腰,双手交叠向前,与身后同样弯下腰的死神共同向后滑去,

    小托举。少女在死神的操控下腾空而起,在虚空中艰难地迈出求生的步伐,却在原地停滞不前。由此,男伴单独一人跳进,进入最后的联合旋转。

    这注定是一项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套精美却难以行至结尾的节目,一个注定潦草结束的故事。

    最开始,少女以弓箭步在青年身前,双手作枕在脸颊,笑容恬静,仿佛在花草茂密的园地上进行惬意的午睡。青年则在她身后,左手放在身侧,右手则仿佛要触碰少女的脸颊般,手背浮在她的脸侧。

    随着第一个弦音落下,程愫弋神情一变,双手分开,惊慌地向上空望去。于是,在江愉手臂利落的一拖下,程愫弋站起后双腿分开,被他拦腰抱起旋转一周,再在落冰后被牵引住左足,乃至于逃脱不得。

    由此进入捻转。此处的他们用的是捻转三周。落冰,紧跟着一个捻转步,程愫弋在停驻后向后滑到江愉张开的臂弯以后,却又被青年向后伸出的手准确地钳制住。这个巧合性极强的动作他们第一次便成功了,此后便再无失败的时候。

    青年轻巧的转过身,优雅而慢条斯理地拉住少女的双手。颤栗的少女在死神的控制下与他相对着变化步伐。此处程愫弋有许多转体类的步法。她一次又一次急切地看向身后,然后一次又一次被江愉轻描淡写地化解。

    终于推开死神。然而,这对青年而言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周旋玩乐,他甚至因此感到了愉悦。

    单跳萨霍夫三周。两人都平稳落冰。

    合乐进行到抛跳后内点冰三周暂时告一段落。此时的程愫弋已然支撑不住,浮腿落下后便弯了腰,极缓慢地向前滑行,身形摇晃。江愉滑到她的身旁,想要及时捞她起来,她却已然直起上半身。

    后脑勺上的马尾无力地垂下,搭在起伏的后背上。她安静而无神地注视着前方的一小块空地。

    他们略过螺旋线,抛跳3Lo,一个5R托举。虽然没有提前商量——江愉也不认为这是可以商量的话题,毕竟程愫弋没有任何预期,她永远都希望自己可以尽可能多滑一会儿——但他觉得她不会想要错过这个练习的机会。

    他在斜后方,注视程愫弋的背影。少女个头偏小,因此他好像可以隐隐看到她光洁的前额,颤抖的睫毛,还有因为不适与坚持而微抿的嘴唇。随着他们拉开距离,这似真似假的景象便也消散了。

    果断地进入。

    “连得真好。”常静和林臻洋在冰场边缘慢慢滑行。最初,他们还在进行一些简单的练习,现在则完全停下来了。“连跳放的地方也合乐,正正好。”

    林臻洋:“小程这是把活了几辈子的经验传授给小江了吗?”常静同他揶揄过,程愫弋对音乐的体悟与表达像是活了好几辈子。

    “小江滑行很扎实,天赋也好。”常静道,“但是要想赶上小程……唉,反正我现在是做不了像他们两个一样拼了老命。”

    林臻洋纠正。“是拼了’小命’。”然后,他就被常静抓住胳膊上的肉,卯足劲儿拧了一把。他龇牙咧嘴的同时,连拍了两下常静松开的地方,缓解酸痛感。

    “手没拧酸吧?”

    常静没好气。“没有!”

    “多休息休息啊。生气也在使劲。”林臻洋好脾气,“怪我嘴贱。咱们还年轻着呢。”

    冰场不远处,程愫弋想要坚持到最后,毕竟她已经休息了足够久的时间。然而,在三组托举结束时,她没有收紧住身体——应该说,身体已经无法执行讯号——一瞬间失去了平衡。江愉原本要单臂难度放下她,这下立马改作伸出双臂,同时下跪降低重心,将少女接住。

    音乐还在响。程愫弋满额头都是冷汗,双手艰难地去碰胸口。她头脑眩晕,同时胸口伴随着强烈的心悸感。

    “怎么还……还看不见……”

    程愫弋听到了脚步声。同时,她的手被握住了。少女的视线中逐渐映入青年的脸庞,而他正准备给她喂一小块巧克力。她看到,条件反射想要别过头。她不想变胖。

    江愉将巧克力放到吴萍手上,准备先给她喂点水,手臂协助她不费力地抬起头。程愫弋喝了。“你有点低血糖。吃一点,马上就看得见了。”一边握着水杯,江愉一边极轻声地对她道。

    “……我已经……看见了……”

    她嘟囔,纠正江愉的话。然后她咬了很小的一口,巧克力板上留下一个咬痕,缺进去一点。少女咀嚼得很慢,像是生怕这一点滑进喉咙滑得太快,增加一点不必要的负担。

    “胃难受吗?”

    她摇头,又点头,嘴唇又随着江愉在嘴边扶住碗沾上温热糖水的质感。“一点。”如此回答的同时,少女也想要坐起来一点。浑身使不上力气,程愫弋最终也只能有些不甘心地靠在江愉的肩膀上喘口气,准备过一会儿再努力。

    吴萍张罗着把热水袋和毛毯给她,蹲坐在她旁边帮她捂着。“好过点了吗?”她心焦道,“累就别说话。”

    半晌过后,少女点头。

    “不能总是吃药。”吴萍伸手,将程愫弋被冷汗浸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碎发往后拨。“虽然能不吃就不吃,但是难受得很你就说,吃个药再休息。”

    程愫弋又点头。她没有打算吃,这点对她来说不算难熬。

    过了一会儿,程愫弋慢慢站起。“继续吧。”场馆内已然响起常静和林臻洋的短节目选曲。而她在没事人一般开口后,又流露出些许犹豫。

    程愫弋征求意见。“我觉得可以。所以……可以吗?”

    队医已然在跟吴萍和梁仲冰交待后离开。“可以。”吴萍回答。

    程愫弋又看江愉。“为什么不呢?”青年对她微笑,“问题已经解决了。”

    她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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