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5R托举紧跟着江愉燕式姿态,程愫弋双臂上举后仰进入。在他放下浮腿变作大一字姿态时,已然将程愫弋举过头顶。此处支撑臂在女伴□□。

    星式姿势保持,江愉两处伸直的支撑臂不变。变作与冰面平行的盘式姿势时,程愫弋拉起了右腿,手握在脚腕,冰鞋就在头顶,另一只手扶着江愉已经变成唯一支撑的右手臂。从地面练习到冰面实操并没有太多阻碍,甚至更加自如。

    放下时,程愫弋以变化着的姿势在江愉的协助下于他周身旋转,自上而下,直至两人都以燕式姿势滑出。

    就像企图挣脱束缚般,少女鲍步下腰的同时,左手臂仿佛不受控制地向后伸去,右手紧握在左臂的腕上。她在青年玩笑般的放松下得以收回,身体微蜷,以一个Show stop的停驻暂时结束滑行。青年则在她不远处的周围滑行四分之三个圆,来到她的斜前方。

    “下面是连跳。”吴萍曾对他们讲,“说实在话,已经到了后半段,你们还要完成一个从没上过的三三连跳。……很难。”现在还只是拆解下来练习,程愫弋很多时候都因为太过密集的编排和不断重复的训练而累得抬不起头,吴萍克制不了担忧。

    “……没事。再来吧。”少女又是撞得头破血流都不觉得疼的个性。

    5R托举后,紧跟其后,他们要完成一个3T+3T的连跳。在跳跃训练中,程愫弋恢复了这个连跳。她的生疏一方面源自发育关,一方面源自程愫弋即便在青年组时期都不怎么用这个连跳。年纪更小一些会用得多一些。

    对江愉来说,这个连跳也没有太大难度。很大程度上不得不归功于男性的机能,但他也确实有些跳跃的天赋,不然也不会是因为力量与身高被挖到双人滑,而非跳不好。而且,他会有意识地调整自己,使得和程愫弋更加的接近。

    伊芙琳女士的编排没有给他们留太多待机的时间,必须要精准,毫无犹豫。

    “还是交给你。”讨论时,江愉像是流露出怯意般如是道,与此同时为难地微笑。“这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我还是想要跟着你。”

    “那样我也能做得更好。”

    程愫弋点头。“那就不变。”她不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因此开完会认真告诉江愉,他做得并不差,不需要为此感到不自信。

    “你尽管跳。”

    眼前的青年微低下头,迁就她的身高,垂眸聆听。“好。”这样,江愉也能听得更清楚些。

    事实和江愉所言有细微的差别。吴萍不止一次说过,他很稳定,并且稳定性还在提升,这种屹立不倒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遮蔽其他方面的不足。在变数极大的冰场上,稳定发挥很多时候就是极有份量的杀器。

    更何况,他并未因此感到满足。

    “吴教练,我不觉得这样就够了。”青年投下的目光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又像是不需要多言般夹杂着笑意敛去。

    否则,她是在因为什么不平,又是因为什么辗转难眠呢?

    黑色的剪影,轮廓没有任何相似性,准备点冰的切入点和姿态却几乎可以完全重叠,甚至令人产生错觉。

    ……感觉很不错。冥冥中的一刹那,程愫弋的心放心地说。

    后外点冰三周跳,再接后外点冰三周跳。

    “漂亮!”吴萍忍不住握拳。

    落冰时,两人以可以击掌欢呼的默契,就这样纷纷落成。清脆的落冰声重合,在场馆内十分明显。

    所以,江愉才能看到,向自己滑来的程愫弋露出欣喜的神情。那张疲惫的,似乎被挥之不去的苍白笼罩着的面庞,焕发出雀鸟在清晨的阳光中鸣叫般的光泽。

    只是,现在还不是尽情高兴的时候,程愫弋也无法长时间地体会和表达快乐。她收敛本来就很浅的笑。

    因为节目的难度和体能要求都很高,所以被拆分成了更加小的片段。

    进入最后的双人联合旋转。少女仰燕,青年以俯身的燕式姿势悬在她的上空。在此,程愫弋被设计成面朝侧方,双手掩面,江愉则手扶住她的腰。他像是笼罩她的阴影。

    换足后,少女变为侧燕,青年以直立姿态捧起她的浮腿;之后程愫弋换成蹲踞姿态,和同样是蹲踞姿态的江愉与一个近乎相拥的姿态错过了视线;最后的难度姿势,程愫弋一手拉起浮腿形成一个Y字转姿势,一手掩面,江愉则用燕式做了最后的收尾。

    联合旋转的精妙之处在于,程愫弋和江愉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目光的接触。濒死的少女拒绝死神的身影出现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而死神在试图戏耍无果后,吝啬地交出一点耐心,静候少女坠入死亡的怀抱。一切已成定局。

    于是,少女用尽最后的力气,仰倒在死神的怀中,目光追逐侧方传来的光芒,向远方伸出的手不舍地垂落。

    “旋转还是很不错的。”这一点有目共睹。

    只是,吴萍看着江愉搀扶程愫弋慢慢站起来,程愫弋缓慢滑行放松腿部肌肉的情形不免想,她是否有力气完成这个意味绝佳的收尾。

    -

    是夜。程愫弋写完作业,准备睡前在书桌前温习完之前的比赛后入眠。

    已经进入二月了,今天又下了雪。雪比上次大很多,她钻进楼梯间,上楼,看见江愉撑着绀青色的伞独自走回去。现在雪地上已经看不到脚印,被掩埋干净了。

    练习《死神与少女》的过程很艰难,但总比她预想中要好。既然由她作出了抉择,那她就一定会竭力去实现。

    但在训练的间隙中,程愫弋依旧会被剧烈的疲惫压得一时间喘不上气,以至于心脏暂时被茫然与无措填满。这种感觉曾长时间伴随着她,当她在冰场上弯下腰,直至视野中出现另一双白色的冰鞋。那双冰鞋的主人命令她抬起头,不要让腰塌下去。

    程愫弋总会立刻遵循命令。但是偶尔,她实在太过疲劳,那不是装出来。她真的需要喘口气,否则一点力气都调动不上来,她怎么挺直腰板呢。

    “怎么舒服怎么来,没人和你抢时间,都是你的。”这是吴萍。

    女人的手从后脑勺来到脊背,同时触感也发生了变化。他的手轻轻帮她顺气。“别着急。”江愉轻声告诉她。他怎么就不觉得累——当时的程愫弋如是想。她羡慕,甚至又想商量着借过来用,但无可奈何。

    她也有抬头的时候。因为失去重心,程愫弋立马想要护住头。趴在冰面上总比仰倒下伤害后脑勺好。“没事。摔不了。”然后,江愉就接住了她。

    “继续休息吧。等你感觉好过很多,我们再继续。”青年对她笑,仿佛刚刚的插曲没有发生过一般。他从不令程愫弋感到,自己做的任何事附加了十恶不赦的意味,这令她感到放松。“这可不是我说的。吴教练这么允许了,我只是个传话筒而已。”

    “嗯。”她低下头,然后对江愉道谢。

    滑过的节目熟练于心。略去任何除了节目本身之外的标志,程愫弋只要看到开头几秒就知道是哪场比赛,她又要看自己犯怎样的错。

    她并没有戴耳机,房间里是音乐的声音,《Se》。

    结束。程愫弋给手机充电,起身熄了灯,躺在床上。独自一人时她更容易心事重重,很长时间睡不着。睡前她还在想,明天的她该如何做得比今天更好。程愫弋不想虚度每一分每一秒。

    至于迈入二月,二月上旬便是四大洲锦标赛,在美国科泉举办。作为亚高原地区,高原反应是本次比赛一大极为特殊的、需要克服的要素。

    程愫弋没有收看直播。减少睡眠时间从而压制身高的后遗症留存了下来,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整,因此规律作息更加重要。至于白天,程愫弋一点时间都没有。如果有,那段时间她可能模糊了意识,视线都不太清楚,正在疲惫地喘气。

    “又放在科泉……不知道怎么想的。”

    公布举办地的时候,吴萍就嘟囔了一句。现在她则止不住地发牢骚。

    休息时间,程愫弋坐在场边。那边吴萍在跟梁仲冰抱怨,这边库兹涅佐夫又在训斥常静和林臻洋。“你坐下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如果不细听,就要一不小心归类进斥责中去。

    常静坐下,林臻洋站着。库兹涅佐夫继续数落两人。

    “喝点吧。”

    江愉从远处走来,将接满热水的水杯递还给她,然后坐在她旁边。程愫弋接过,拧开后小口喝了点,下沉到腹部的温热感很舒服。

    “吴教练心情似乎不太好。”江愉道,“第一场的双人短节目比得不太好看。”

    他说得很委婉。总共十对,居谢第五,闵周第八。4cc双人滑项目要颗粒无收,这听起来像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笑话。

    “高原反应影响很大。”程愫弋回答。虽没法看直播,她也的确关注了结果。

    双人短节目后是女单短节目。袁安雅的状态不太好,再加上高原反应,正赛空了3Lz+3T第一跳的勾手三周,变成了1Lz。日韩明星女单选手也发挥不佳,再加上北美系裁判抬了一手本土选手,满打满算,袁安雅只排到了第五。柳琼则一举拿下第三,表面clean了短节目。这种状况很罕见,国内滑圈一片哗然。要知道,柳琼的待遇还处于缓慢上升期,在她前面的两位都是星条旗国籍,虽然其实也是华裔。

    江愉:“我记得你参加过类似的比赛,举办地比较特殊。”

    程愫弋点头。“嗯。”她当时拿了第一,短节目和自由滑都是,总分更是。“以前我会定期去高原地区训练,所以准备比较充分。”

    她想起,为了升组后更好地适应成年组的体力和竞争难度,母亲本来要带她去从前高原集训的地方训练一段时间。

    “……有准备会好一点。但也……也看情况。”

    然后,少女便陷入了沉默。江愉隐隐猜到了什么,然而吴萍已然在呼唤两人前去训练。休息时间结束了。

    “那我们就多做点准备。”江愉起身,“至于到时候会有什么情况,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其实无所谓。没有什么比眼前更重要了。”

    她站起。“嗯。”尽管仍旧低垂着眼帘,有些难过和落寞的模样。

    但正如江愉所言,没有任何事比现在作出努力更重要。程愫弋振作精神。“走吧。”她压下了那股涩意,剥去了踌躇不前的自我,然后大步向前走。

    她说过,她不想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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