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把知风送回房后独自离开,知风关好门窗,活动着筋骨。
“好累......”
他回想起使用瞬时移动时,全身力量被抽干的感觉,睡意袭来,准备吹灭蜡烛时,被桌子底下冒出的人影吓一大跳。
“知风!”
“哇!”
知风拔腿就跑,被身后的人拽住。
“是我......”
不对,有影子,应该不是鬼。
知风揉揉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是锦年。
这个时间躲在桌子下做什么?不对,重点不在这,她不应该再蝶舞斋吗?
“我趁着大家睡了,偷偷跑过来的。我有话跟你说。”
这里客房那么多,她怎么就知道春分会安排他到哪一间。
“你知道我在哪间客房?”
“直觉......是我啊!”
锦年又重复了一遍,知风不明所以地喝了口水。
“我是小柔。”
“噗——”
知风喷了她一脸水,赶紧掏出手帕帮她擦干净。她好像真的不是锦年......换做平日里的锦年,被人喷一脸水早就发火了。
“我真的是小柔。”锦年认真地说道,“我自己也难以置信......我们刚刚在下雪天告别,突然我就站在铜镜前换衣服,然后我看到镜子中的人,就是现在这个人。”
“......”
知风笃定自己累坏了,出现了幻觉,二话不说倒在床上尝试入睡。锦年摇晃着他,继续说道:“快起来!我现在也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这里是哪,锦年是谁?陆婉生是谁?陆延又是谁?”
这么吵下去,今晚别想睡了。知风爬起身向她解释这些人的关系及此行的目的,锦年拿出纸笔画了下脉络以便理解。
“我看着你叔叔把你带走了。”知风说到这儿,突发奇想,指着她戴在脖子上的琥珀说道:“你不会是琥珀精吧?现在附身在锦年身上。”
“不会吧?你在胡说什么......”锦年脸色煞白,她从未想过自己是妖怪。
“你要寻找的画中人叫易影,他就是妖......”
“那我、我也是妖?”锦年仿佛受了重大打击,生无可恋地瞪着知风。
“你不是说过你叔叔以前是个道士吗。但我问过司空前辈,他不认识你叔叔。”
“叔叔也是妖怪......”
“不排除这个可能......”
“你会杀我吗?”锦年抓起袖口擦了擦嘴,没有吐血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会。你身上没有邪气,就算是妖也是好妖。”
知风把被子铺在地上,示意锦年睡在床上,他睡在地上。
“这几天你跟着我,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等我完成这次任务再带你去找你叔叔。”
“那锦年呢?她怎么办?我这样附身在她身上对她不公平。”
“按我对锦年的了解,她看到这个琥珀还是会抢过来戴在上身......虽然有点对不起她,先保持这样吧。”
说完两人陷入沉思,静寂的夜晚各有所思。
小柔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像做梦一样。说不定就是在做梦呢?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想着易影的样子,慢慢地进入梦乡。
知风隐约听见“嘶嘶”声,起身打开门窗查看,没有发现外面有蛇的踪影,“嘶嘶”声渐渐远去,他轻轻地合上门窗。
到墨兰阁的第一个晚上也听到蛇声,这一次他非常肯定自己没有听错,金魔是九头蛇的化身,那是金魔的声音。他究竟是潜伏在各大仙门中还是在监视他呢?
现在的他根本打不过金魔,不能打草惊蛇,还是假装不知道吧。
知风躺在铺好的被子上,很快就睡着了。幽暗的房梁之上有一只若隐若现的眼睛,细线状的瞳孔左右移动,最后停留在锦年身上。
次日,耀眼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窗纱照射在知风身上,小柔趴在床上盯着熟睡的他,一时有些迷糊,分不清他身上的白光是来自太阳的光辉还是他自身散发出的整正气。
至纯至善之人。
小柔伸出颤巍巍的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梦中追寻的那个人的身影逐渐与知风重叠在一起,她努力追赶上前,抓住那个男人,男人回过头来看她,那张脸从易影变成了知风。
“咚嗤”一声,铜制的水盆打翻在地,小柔往门口看去,对上春分惊讶万分的眼神。知风被响声吵醒,揉了揉眼睛,同样看向声源处。
春分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竟看见眼前的这一幕——锦年在摸着熟睡的知风的脸,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又兴奋又害怕,急忙拿起地上的水盆,倒退道:“你们继续!我再去备点热水给你们洗漱。”
知风疑惑地看向小柔,她从容地说道:“她误会了。”
缥缈之上,在山下丛林彻夜搜索的宁念泠空手而归,宋镇溪同样一夜未眠,只为看完宋珠珍的札记。
根据宋珠珍札记中记录两次与金魔交手的经过,金魔已经失去两个心脏,现在没有能力施展户法之术。
“他的目的不是召唤诸恶。”宋镇溪说道。“要知道所有黑色方块的位置才能推算出金魔的目的。”
“山下没有发现可疑物体。是否扩大搜索范围?”
“嗯。发布五陆搜索令。”
宋镇溪此刻最担心的是缥缈境内藏有金魔的心脏,金魔将心脏布局在仙门之地,意味着他所施展的术法是以修仙人士的修为性命为代价,必须马上找到隐藏在五陆中所有可疑的黑色方块。
宋伊雯又躲在九阳宫殿外偷听,被宋伊夜抓个正着,她急忙把他拉到远处,避免被宋镇溪发现。
“伤好点了吗?”
“你今天不是要补考吗?”
宋伊夜少有这样严厉的语气,宋伊雯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小声嘀咕道:“我有烦心事想找人倾诉一下嘛......”
“那个女人已经回到思过崖。这次我运气好逃过一劫,难保下一次能全身而退......你的仙体依靠着我的修为,我出事你也会受牵连。宋伊雯你给我认真起来!快点通过考试,自己修炼仙体。”
宋伊夜虚弱的样子让伊雯不敢反驳,她委屈地点点头准备去考场,被伊夜喊住:“等等。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可以跟我说。”
“真的吗?”伊雯抓住伊夜的胳膊,看到白色的绷带立马又分开,“伊夜,你喜欢陆婉生吗?”
宋伊夜被她这么一问,紧张得倒吸一口气,冷白的脸颊滚烫起来,她继续说道:“如果你预见自己的未来会因为她而死,你会怎么做?”
“我从不做预言这种蠢事。”
“哎呀!假如呢,我说假如!”
“那就离他远一点。”伊夜说的是叶知风,“缥缈宗主的孩子,注定肩负重任,有多少百姓等着我们拯救,把视野放大,不要纠结在儿女情长里面。如果什么都没有做,没有成长,就这样死掉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
伊雯斩钉截铁地说道,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护着她,她不想在末世来临之时,还要其他人腾出精力保护她,她想要变强,不奢望能拯救苍生,但愿能守护所有珍重的人。
“我还要去汇报陆晚莲遇袭的详细经过,就不送你了,快去考场吧。”
伊雯乖乖地点头,一蹦一跳地朝考场奔去。
知风和小柔步伐一致地开始洗漱,春分在一旁向知风解说着今天的行程,白天会带他参观萤舞斋,午饭后就去龙剑馆辨认可疑物品,之后的行程会由陆延安排。
“锦年你应该去帮小姐的忙。”春分说道。
“我也想看看黑色方块。”小柔在脑海中快速找到理由,见春分皱起眉头,“不可以吗?”
“不是,陆前辈过世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去帮忙......”
“南风馆应该不缺人手帮忙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种时候你一定会陪在小姐身边。”
春分仔细打量着锦年,虽然身高外貌没有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她留意到锦年身上的琥珀,她确实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琥珀、宝石之类的玩意。
“陪在小姐我帮不上什么忙。我见过黑色长方块,我想帮忙找找。”
“诶,原来是这样啊。”春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还以为你喜欢上知风了呢。”
“......”
知风和小柔对视一眼,春分再次语出惊人:“哈哈哈,误会误会,毕竟小锦年暗恋的人是大少爷。”
有些秘密知道的越多越危险,知风庆幸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小柔,要是锦年一定会杀了他灭口的!
夏雨端来早餐,一一放在桌上,说道:“春分一大早又在说谁呢。知风少侠不用在意,她这个人就是嘴碎了点。”
春分也不生气,只是嘻嘻地笑着。
知风和小柔默契地喝粥,小柔心想既然春分是个乐于分享信息的人,向她提问应该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吧?
“春分,你刚刚是不是看了一眼这个琥珀?”
“啊,是的。你平日里就喜欢收集这些东西,不过没见你戴在身上过。”
“她有很多吗?”知风搭腔问道。
春分点点头,夏雨在一旁等他们吃完收拾桌子。
“我有那么多琥珀,你见过哪个成精了吗?”小柔试探性问道,春分认真地回忆着她房间里的宝箱装着的东西,然后摇摇头。
“不过听夫人提过琥珀是可以暂停生命的载体。”春分对着知风解释道:“夫人以前是个结印师。”
“暂停生命是什么?”知风问道。
“举个例子,你们应该都看过不少琥珀里有昆虫,这些昆虫在琥珀里停止生长,它们离开琥珀之后会继续生长。这就是‘暂停生命’,在琥珀里的这段时间不仅不会影响自身寿命,也不会有这段时间的记忆。”
“人也可以暂停生命?”
“嗯,不过这需要强大的法力才可以实现。”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二十岁的时候进入琥珀,十年后出来还是二十岁,保留原有的容貌和记忆,对这十年时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知风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春分回答道。
“这不就是封印术吗?”小柔总结道。
“五陆禁止对人使用封印术后,花间醉的前辈又找到使用琥珀暂停生命的方法,现在也被明文禁止使用。”
“任何违背生长规律的术式必将引来天谴。”小柔严肃地说道。
“像锦年这种没有虫子在里面的琥珀只是单纯的装饰品吗?”知风问道。
春分努力回想平时耳濡目染的一些信息,夏雨见她迟迟想不起来,抢答道:“不一定哦。夫人曾说过,这样大小的琥珀可以用来装载魂魄。”
知风对上小柔的视线,说出他们共同的疑问:“装载魂魄的琥珀有可能通过携带附身在人体身上吗?”
“哈哈哈,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夏雨被他们天真的问题逗笑,春分担心她的笑会让锦年误以为是在嘲笑他们,引起她的不满,赶紧补充道:“装载的魂魄一样会进入暂停生命状态哦。不过夜说不定啦,万一法力强大的术式能够做到呢。”
知风凑近小柔低声问道:“你施法了吗?”
“我不会。”她就是个垂死的凡人,“我想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小柔起身脱下琥珀,对着春分说道:“我突然发现这条琥珀跟你挺搭的,看看你戴着好看还是我戴着好看。”
她踮起脚尖为春分戴上系在红绳上的琥珀,春分有些受宠若惊,锦年上山修行后居然变得这么和善?
“都很好看呢。”知风说着起身挡住坐回凳子的锦年,她一手撑着脑袋,背对着他们,很快晕了过去。
“也没有很好看,就很普通的一块琥珀......”夏雨说话比较直接,春分捂住她的嘴,跟她一起看向锦年,只见锦年背对着她们一言不发,像是生气了一样不愿搭理她们。
“春分,你有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吗?”知风问道。
“变化?”春分摸摸自己的胳膊,摇摇头,问道:“你们不会是觉得这个琥珀里有魂魄吧?”
“啊哈哈,好奇、好奇。”知风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桌吃空的碗碟,以为招惹锦年不快的夏雨利索地收入篮子中,快速向厨房逃去。
“无论是魂魄还是其他生命体,没有强大的法力是暂停不了生命,何况是附体,这种事从来没有听说过哦。”
春分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着他们,锦年还是无动于衷,她弱弱地摘下琥珀递给知风,他学着春分的样子,温柔地为锦年戴上琥珀,没过一会儿锦年就睁开双眼,低声问知风:“成功了吗?”
知风摇摇头,小柔失望地叹了口气,难不成她真的是琥珀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