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真是笑话。”穆春楼不等她缓神睁眼,蹲下身子伸手捏住她的脸,眯起深邃的眸子仔细打量着。

    王逸然因为常年吃不饱,面部瘦弱,与其他姑娘相比,其实是有些难看的,但赢在了骨相不错,她即使在不笑时,唇角也会微微扬起,眉眼之间自成英气,她豁然睁开了眼,令穆春楼看得一愣。

    一双本该含情的桃花眼尽显厌恶,她眼神比任何人都要清澈明亮,好似虽堕泥潭却仍向花间。

    王逸然沉默不语地瞪着穆春楼,穆春楼心里发虚,又怕身后的西泱王子瞧见其他女人的美貌,顿时用力捏住她的脸,将她摔在一侧。

    “你还有脸看?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王逸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转头去看自己烤的鱼和木架,鱼被黑鼠咬了一半,木架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全部塌完。

    她不知道该骂谁,但还是不爽地暗下目光骂了一句:“贱人。”

    西泱北动作顿了顿,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你骂谁是贱人?”穆春楼还没来及生气,旁边提着木桶的丫鬟先急眼了起来,“区区贱妖,哪里来的资格!”

    “你。”王逸然面不改色地指了指剩下两位“大人物”,“还有你,和你。”

    她没骂错,这些人里,没一个好东西,穆春楼狗仗人势,凭着自己是妖族三公主的身份胡作非为,不仅烧了她在几个月前搭建好的小草屋,还以灵石作赏诱使大妖对她施压数几年,浇毒水烧死地上所有能食用的草,胡诌一个理由说她偷玉,把她送进牢里折磨,九死一生。

    她起初并不明白,为何会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此对待,后来她明白了,这世间无端的善恶太多,只因公主无聊,她的安身之所就可以化成一地灰烬。

    失去了安身之所,她只能靠躲在死人墓里熬过严寒的风雪天,冬日的风很冷,冷得她几乎要觉得自己活不过明日。无端的恶搅乱了她尚在残喘的生活。

    “你口口声声说我干了好事,我倒是好奇,我一个旧伤未愈的人能干出什么好事?”王逸然朝穆春楼步步紧逼,“是偷了你的定情玉,还是抢了你的心上人?”

    穆春楼强装镇定地后退,退到西泱北身后,慌乱中忘记了自己胡诌的理由。西泱北自觉护在跟前,伸手勾了勾食指,十里之地传出震裂声,紫色荆棘破土而出,它们听从主意,如滑蛇般毫不留情地缠绕住王逸然。

    “姑娘何必动气,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西泱北故作语气温和,眼里带笑。

    王逸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恶心得直想吐,“你娘教你这么跟人谈话的吗?”她硬生生用手扯开身上的荆棘,不顾刺进皮肉的痛,认真看着紫荆棘。

    以前被关在牢里时,她曾见过有人自爆妖力自刎,那人虽欺负过她,却也教她一些禁术之理。

    譬如妖力生发于主人本身,能为己所用,也能为他人所用。举一反三,自己能自爆妖力而死,也能牵动别人自爆妖力身亡。

    只要对方亮出本命武器。

    穆春楼她打不过,西泱北更不用说,这两个人同时找到她,她没有生机可言,要想活着离开妖族,就必须搭上自己的命。

    她一边将自身魂力暗注到紫荆棘上,一边讽道:“我没娘都知道待人要有礼貌,你有娘都如此,看来你娘生了一个败类儿子!”

    西泱北脸色变得铁青,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他几乎是忍着让自己保持一贯的君子风度,僵持着笑容,眼神却渐毒如蛇蝎,“我既与姑娘好好交谈,姑娘最好不要莽撞无礼。”

    “对待你这种人,还要什么礼貌。”

    “那就休怪我无情!”

    二人几乎同时催动妖丹大打出手,细长小溪被劈断成两截,西泱北周身青烟缭绕却没有现出九尾狐妖态,王逸然笃定他一定会轻敌,故意与之周旋自败下风。

    西泱北打完势要收手,突然感觉心口传来钻心的疼,他在异样中茫然一瞬,抬头便见对面女子头上鳞片生长,明亮的黑眸红了一半。

    在妖族,红色不仅代表血腥,也代表威压,只有上古大妖现出妖态时才会赤红着双眼,就连他这种妖中贵族都只能现出白瞳。

    他怔然地低头瞧了穆春楼一眼,来不及压下心底的情绪,便露出九尾真身与对面厮打在一起,王逸然做足了准备,在侧闪过一击后觉醒魂力,连带着紫荆棘一起握在手心。

    汹涌的妖力借由荆棘传至主人本身,不出片刻,砰的一声,夜空底下炸开了两道人影。

    王逸然本身妖力就低微,此番逆势而行,经过自爆妖力后直接被弹倒在地上,她浑身剧痛意识模糊,却还在蓄力的同时不让自己晕死过去。

    她想抓到一个好时机,西泱北离死不远,穆春楼定会心急如焚,借着乱况,她缓缓便能逃跑出去寻个破妖族结界的方法。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二人的感情会如此至深,穆春楼直接将整颗妖丹刨给了西泱北,西泱北留下一条命之后当即想动手杀了她。

    “你若杀了她,谁来替我嫁给那个人族丞相!”穆春楼赶忙拉住他的手劝道:“我们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趁着她现在昏迷不醒难以反抗,我们可以把她炼成傀儡!”

    “你到底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西泱北面上没了好脸色,“你不是说她只是一介妖力低微的弱妖,为何她会有赤色妖瞳?”

    “赤色妖瞳?”穆春楼脑子一片空白,一口否定,“你看错了罢,打斗之间难免见到血,也许是你借着血光看错了。”

    “我不可能看错。”

    “那就是我有错了?”穆春楼抬手指着他,委屈抿唇,气道:“西泱北,你不要忘了是谁拉你上位的!如今有个长相貌美的人出现你就想变心了是不是?!”

    “我没有,你听我说……”

    “不听!我不想听!”

    “好好好。”西泱北拉回穆春楼哄了好一阵,“是我看错了,你勿气,当下之急是要灌她喝傀儡药给她易容,过了明日便是你的出嫁之时了。”

    “是她的!”

    “嗯,是她的。”西泱北看向一旁的丫鬟铃楼,铃楼会意寻出一瓶药递给穆春楼,穆春楼平下嫉妒心理将药强行灌进王逸然的嘴里。

    若是在晕死时,她是不会主动将药咽下去的,可她现在半醒着,又将这二人的奸计尽听耳中。西泱北的话,明显与她的身份有关,她不禁怀疑起别人告诉她的,她是蛇妖的这一事实。

    趁乱逃跑的计划已然行不通,既然这两个人要她替嫁去人间,那她何不将计就计遂了他们的愿。

    人族虽然恨妖,但总比妖族要好,她为数不多听过的美好传说就来自于人间,传说凡人心性善良,爱好和平。

    这样的族群,不喜欢凶残狠毒的妖族是对的,莫说凡人了,连她这个妖族本族的人都不喜欢自己的故土。

    看见她将药水咽下以后,穆春楼又催促着西泱北用妖力为王逸然替换容貌,直至做完这些,穆春楼才如释重负地微笑起来。

    ……

    妖王闭关半年有余,此次与人族联姻一事全由族中长辈负责,穆春楼平日里娇横惯了,如今远嫁他族令不少人心里暗喜,他们都盼着这位“祖宗”能有人压制。

    良辰吉日,花轿起行,落日余晖,归雁成双,轿帘外的银铃被风吹得叮叮作响,轿内光线昏暗,喜庆的红盖头下,女子双目微合,困意绵绵,想着两族的路程不会太近,眯眼小歇。

    入梦仍是海上青山,寒天雪境,对她纠缠不休的恶鬼已然没了身影,王逸然呆呆地望向通往青山后的小路,心里隐隐愧疚。

    “姑娘在想何事?”老者又出现在她眼前,笑着问。

    王逸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在想什么,您可需要点什么,比如纸钱?”

    老者哈哈大笑,“我生前并不贫穷,不需要死后之财。”

    “可是不穷的人,也需要。”

    “那是他放心不下自己拼搏多年的事业。”老者好奇道:“姑娘就不担心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身怀傀儡之毒,面易仇人之容,实力弱如蝼蚁,满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要寻身世又要帮助他人求得真相,数不清的压力,她却从未焦虑过。

    “不担心。”王逸然道:“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就是一条命。”

    “老夫担心啊。”老者将她看待成自己的女儿,满眼心疼,“你年纪轻轻,不该遭受这些。”

    王逸然抿着唇不说话,倔强地不肯眨眼睛。

    老者背过身去,仰头叹气:“我游荡在外,听全了两族联姻的原因,心里倍感心酸却无可奈何,半月前,部分大妖无视人族规则,肆意同化东凰城重要将领,造成民乱民怨,圣上大怒向妖族要说法,妖族迫于压力才效仿人族和亲之例。”

    “圣上原先指定的人是妖族二公主,可不知为何,变成了三公主,右丞相在宫中冒雨跪了七日,都不能使圣上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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