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丞相

    “右丞相?”王逸然仔细琢磨着这个身份,但由于她不识字,磨了一会儿便主动放弃,“他有心上人吧,没有也不会愿意娶穆春楼,这个女人十分恶毒。”

    “有没有心上人我不知。”老者回想起在朝堂上看到的种种,“但丞相并不是第一次被人逼婚,第一次是在十六岁,那次圣上想让他娶林将军,却遭到了丞相的拒绝,此事才就此作罢,值得一提的是,那次的拒绝并没有这次的强烈。”

    “十六岁就要成婚啊?”王逸然伸出手指数着,“凡人可以活好多年呢,假如我六十岁才死,十六就嫁人,那要失去自由四十四年。”

    “嫁人会失去自由?”

    “是啊。”王逸然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不理解的烦,“我以前遇到过一个漂亮姐姐,她十七就嫁人了,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被她丈夫咬死在了屋外,我听别人说,她丈夫从来不愿意让她出去与人见面。”

    “姑娘认为,每个人的下场都会如此?”

    “也不全是,只是我看到的坏比较多,所以我想不起少部分的好。”她目光真诚,叫人不敢轻易直视。

    老者伸手拂了拂白胡须,想说些美好的劝语,但细想半天,觉得这话也并无道理,世人总是待女子苛刻,待男子宽容,他犯了一个正常男人都会犯的错,就是第一反应去劝女人,索性放弃了劝人想开的想法,与王逸然聊着其他话。

    王逸然第一次有交朋友的感觉,哪怕是与一个年龄差距大的长辈,她入神地与老者交流着这九年的经历,老者每次都会点头回应,察觉到梦境内的环境变化,慈祥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姑娘,“也许你嫁给丞相,并不是一件坏事。”

    “啊?”王逸然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她与这个什么丞相,素不相识,又怎么会是一件好事?况且她现在的脸是穆春楼的脸,她去到人族,已经不能再用自己的名字,做自己。

    “姑娘该醒了。”老者笑着拍拍她,她脑海顿感清醒,未说出去的话哽在喉中,连醒了都很难受。

    “里面坐着的,就是妖族送出的公主?”

    “哪里叫送,那明明是卖!来了人族还想得到什么好待遇!”

    “你们小点声,那里面坐着的,可是右相日后的妻子……”

    “我呸!就她?她配得上我们丞相?丞相在宫里跪了七日的消息你是一点都不记得,我看你就是想上赶着巴结这些妖怪!”

    王逸然渐渐转醒,直刺双耳的就是一句接一句的骂声,这些百姓骂人的水平远远高于她,但她并没有代入自己,她觉得,这些人骂得很对,就连她都会讨厌穆春楼。

    她想偷偷掀开轿帘去看看这些可爱的凡人长什么样,可又怕他们正值气头干出什么过分的事。

    于是只能低头玩着手指,按耐住好奇发痒的心。骂声越来越大,又过几段路,娇子终于停在了丞相府前。

    陪嫁的铃楼提前压下心里的不耐烦,走到轿前喊着:“公主,可以下轿了。”

    王逸然听话地掀帘出去,扶着铃楼的手下了轿子,活了十九年,第一次嫁人,王逸然根本不懂嫁人要经历哪些步骤,她能做的只有管住嘴巴站在原地,反正她难堪了,丢的是穆春楼的脸。

    为人替身,只有这点好处可以占。

    “新婚吉日,为何不见你们的新郎官出面迎亲?铃楼趾高气昂道:“此番乃是圣上赐婚,你们代表了圣上的脸面,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噗嗤——”站在府前等候许久的人掩袖止不住地笑:“圣上是圣上,我们是我们,我们小小百姓岂敢与天子同比,丞相说了,要你们自己走进去,否则,令个儿这亲,你们也别成了。”

    “你!”铃楼气愤地伸手指着他们,脸憋红着一时想不出该以何话还击。

    “铃楼。”王逸然扯了扯铃楼的衣袖,不失稳重地低声劝道:“今日是大喜之日,切不可动气扫兴。”

    铃楼怔了怔,不服气地想为远在妖族的穆春楼争个面子:“公主!他们有失礼德,岂能就此放过!”

    “进去吧。”王逸然握着铃楼的手,力道重了几分。

    她心里清楚铃楼为谁而辩,也清楚今日只有走进去这一个选择,对方给的下马威,再怎么辱人,都是她一个人受的,旁人说再多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铃楼再气不过,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对方都已经给了台阶,不下不行。

    见她们真的走进去,方才还在嘲讽的侍卫立马没了表情,他们眼带惊讶,直勾勾地盯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心想这公主被鬼附身了,这般稳重从容。

    不是听说,妖族的三公主是妖王子嗣中最为嚣张跋扈的一个吗?难道这听说有错?实在不应该啊!

    进入府中,铃楼凭着所见世面带王逸然去到了礼堂,不去不知道,一去,心里满是一腔怒火。

    人族根本没有把她们当回事!不仅来宾甚少,就连气氛都是清清冷冷的,若不是看见了红绸囍字,她真要怀疑谁家在办丧事!

    “丞相有失远迎,怎能如此冷静?”铃楼嘴上又开始了咄咄逼人,“难道连你,都不敢与天子同比?”

    “你说对了。”一直背对着她们的男人转过身去,阴鸷的眼神冷漠无光,喜服衬得他风清气朗,他微蹙着墨眉,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外的气质,陆景冥目光平静地看向别处,意有所指道:

    “君臣有别,怎敢越界相比,我非循规守矩之人,却也不敢忘失自身身份,以下犯上,目中无人。”

    “外游远客都知道入乡随俗,你们不是远客,却更胜远客,有些道理,应该要比我们懂的许多。”

    “丞相是说我们不懂道理?”

    “净人照镜,镜自美,丑人照镜,镜自丑。”陆景冥声音慵懒道:“你们不是要来拜堂?拜吧,我就在这里。”

    “你……!”铃楼气得头晕脑胀。

    王逸然见势态糟糕,便也不准备一直当个哑巴,她开口抢道:“既然夫君不愿意接受我这位妻子,那我来接受夫君便好,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拜堂,不急于这一时。”

    夫君二字经她之口,显得极为暧昧缠绵。

    陆景冥原先心里波澜不惊,听到夫君二字,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冷着目光微皱了一下眉,完全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是王逸然能透着那层金丝盖头,感受到浓郁的杀意。

    也是。

    别说他了,要是让她也强嫁一个素不相识又人品不好的男人,那她能立马举刀死在原地,要么自己死要么对方死,只有这两个选择,也只能有这两个选择。

    她听着面前的男人冷呵了一声,“好啊,话意至此,那就一别两方。”

    一别两方?

    不用跟他睡在一起的意思吗?

    王逸然理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两眼放光,在心里把自己夸了一百遍,妖嘛!就是要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不说!

    她真是一个聪明的妖!

    她心里暗自高兴惊喜,连陆景冥是什么时候离开礼堂的都不知道。铃楼一直气不过,还是强硬地将她带到了新房里,王逸然不当回事,以为新婚之府,哪间屋子都是一样喜庆的布置。

    她自己掀了盖头,一抬头便对上了铃楼淬了毒的双眼,那双眼睛像极了捕猎失败的猎人眼睛,见谁吞谁。

    她还没有想好能跟面前这个人说什么话,就见铃楼五指间多了几百条青色细线,王逸然正好奇这东西的用法,忽然感觉心里刺痛,像被刀子挖了一个口。

    她疼得弯身捂住心口,冷汗直从颊边流下,连听完一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嘴唇血色尽无,耳鸣不断。

    “你听好了。”铃楼收手扯住了细线,见到王逸然跌坐在地,心里终于痛快了一些,“你的命在公主手里,公主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胆敢违抗命令暴露身份,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听见了吗?!”

    “听……”王逸然浑身发冷,眼下流的不知是汗还是眼泪,“听见了……我会听话的……”

    才怪。

    要她听话,绝对不可能。

    “十日之内,我要你取到丞相的血,你也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王逸然疼得在地上打滚,“我一定会将此事办好的!”

    “算你识相。”铃楼继续道:“劝你别自作聪明,我们在你周围都安排了眼线,你做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不会的……我没那么胆子……”她眼皮都不眨一下地继续骗人。

    “听到了就好。”铃楼收回手中的细线,斜视了她一眼离开了屋子。

    没了傀儡毒的折磨,王逸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她干瞪着双眼盯向屋顶和房梁,无力的手蜷了蜷,嘴里虚声喃喃:“早晚有一天要弄死你们……”

    她为了不再次睡过去,硬是用头去撞墙,把自己浓郁的困意撞了下去,顶着发红的脑袋,王逸然悄悄爬窗出了屋子。

    她假装出去如厕,又因为找不到路回来,回来之后一直蹲在墙角旁盯着放下来的窗户,将近半个时辰过去,外面连个鬼都没有,就更别提什么安排在身边的眼线了。

    王逸然呼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放,光是傀儡毒都能把她折磨得够呛,她不信穆春楼还会再费人力来监督她,光那一个刁钻的丫鬟就够用了。

    眼线没有,但人族有妖,这些妖才有可能成为假眼线。但不管有没有,都不能成为她退缩的理由,还是那句话,大不了一条命。

    再者,她不相信自己真就那么惨,她还是相信自己命好,有运气的。不然有意识后的九年里,她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尸体都可以臭死十头牛。

    缓过身上的痛以后,王逸然粗鲁地取下了自己头上的凤冠,脱下了自己的嫁衣,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她扯下幔帐包了起来。

    妖族都有换东西的地方,那人族肯定有。

    这些金啊银啊的东西,能值不少钱,她当务之急是要换钱买书,不识字,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趁着天还未蒙蒙亮,她背上包袱提前蒙好面,翻墙而出,在没人的地方蹲点,她看见一个人就上去抓着问,“兄台,你可知这附近的典当铺在哪里?”

    出来赶集的人被她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但见她眉目漂亮,眼神明亮,默默将气咽回肚子后,自认倒霉地给她指了一条路,“前面直走,看见一颗槐树后,再左拐,左拐后进巷子右拐,那便是最近的典当铺。”

    “哦,哦。”王逸然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从包里掏了一只金耳珰给他,高兴笑道:“多谢兄台!”

    真是好人,这要是在妖族,她不知道被打多少遍了,人族的百姓果真善良。

    男人接过那只金耳珰,双腿发软,他想还回去,又被王逸然硬推了回去,再想还,那位傻乎乎的姑娘已经走了。

    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感慨:“有钱人就是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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