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回消息，虞温被邀请到另外的小房间里接受采访。连着三个采访都是大同小异的问题，虞温尽量换不同的说法回答同一个问题，结束采访时间也已经将近十二点。
回到车上，虞温才又打开手机回复祝贺她的消息。
她点开和谭归淮的对话框，又怕时间太晚他已经休息，还是退出了界面。
和小简的聊天框亮起红点，时间就在虞温退出和谭归淮的聊天界面的瞬间：“姐，你的活动结束了吗？”
“在回去的路上了。”虞温回他。
“方便视频吗？”
“可以。”
视频从谭归淮的微信打过来，虞温按下接听。
她这边车内光线很暗，视频里只有模糊的轮廓。那边倒是一片明亮，小简在镜头里和她打招呼，随后就将镜头对准了病床上的谭归淮。
小简在一边给她补充：“淮哥刚把导管撤了，能说话了。”
镜头那一端的人看起来精气神好了很多，病床的一头被摇起，谭归淮头发乱糟糟的，靠在枕头上和她挥手，有点傻。
好多天没说话的人几乎要忘记怎么开口。
虞温侧过头吸了吸鼻子，把身边的水晶杯凑近了举起来给他看：“你看，我的奖杯。”
“恭喜你。”谭归淮声音还很虚弱，“继续加油。”
“你这次也有提名，很厉害。”虞温把奖杯放下，“我有点想和你一起拿奖。”
“我尽力。”谭归淮抿唇笑起来。
“你早点休息。”眼看时间不早，虞温提醒他，“你多睡觉少熬夜才好得快。”
谭归淮这一周每天都躺在床上，除了睡觉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之前连最基本的说话都做不到，今天好不容易能和她说两句话，又被赶着去睡觉：“我每天睡十几个小时，现在根本不困。”
下一秒，手机里谭归淮的脸骤然放大，大概是小简把手机交到了谭归淮的手上，虞温隐约听见小简越来越小的声音：“哥，你们先聊，我先睡会儿，你有事叫我。”
“现在在回去的路上吗？有点看不清你的脸。”谭归淮移了移手机，那端的虞温并没有随着他的移动变得更加清晰。
虞温被他的动作惹笑：“我这里没开灯，在车上。”
“好了，我挂了，你回去早点休息。”谭归淮把手机放在腿上，跟她挥手再见。
“再见再见。”虞温等着他按挂断。
“劳烦虞小姐按一下挂断。”谭归淮给她展示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左手。
虞温按下挂断，屏幕瞬间回到和他的聊天界面上。想和他见面，最近行程太满，完全无法实现，她轻轻叹了口气。
十月初，虞温开始电影的宣传路演，她的安排有四场，其中一场在川城，是她所有安排的路演里最远的城市。
她尽量提前完成拍摄任务，在路演的前一天晚上抵达川城。
车直接开到谭归淮所在的人民医院，虞温只给小简发了信息，让他下来接她一下，珠珠先回酒店安置行李，一会儿来接她。
小简喜滋滋从电梯跑出来，老远就看到站在保姆车边的珠珠，两人见面打了个招呼，像接头似的。珠珠敲敲车窗，示意里面的人可以下来了。
虞温拉开车门，和小简一起进电梯。
“你没和他说我来了吧？”虞温捏了捏口罩的金属软条，压得更紧一些。
“没，我说出来买包烟。”小简按下楼层按钮，“姐，我做事你放心。”
电梯示数逐渐增大，和他的距离竟然从几千公里变成几百米，虞温不禁笑自己太过心急。
时间已经很晚了，整条走廊上静悄悄的，头顶只余最暗的几盏灯，电梯出来正对着的护士站还有两个护士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看到他们一起进来也没有多看一眼的意思。
谭归淮住的是单人间，门上的玻璃小窗透出里面一点光，表示里面的人还醒着。
小简先推门进去，绕过一个自带的小厨房，虞温跟着走在后面带上门。
“有谁跟你一起来了？”谭归淮非常敏锐，关门的时间间隔和小简的习惯不同，况且，即使很轻，他也听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一片衣角，越来越近的脚步，谭归淮几乎立马就想到来人是谁，心中否定无数遍，告诉自己她在拍戏，她很忙，不是她。
下一秒他抬眼望向从门口走进来的人，戴着宽檐帽子，口罩几乎遮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目光相接，谁都没有说话，虞温用力眨了眨眼睛，抬手摘下帽子，再摘下口罩，假意环顾四周实则躲避他犹如实质的目光：“我坐哪里？”
其实椅子就在床边。
他的床头柜上一边摆着一个大果篮，一边摆着一捧花。虞温下意识攥了攥空空的两手，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早该想到的。
小简拉她一把，把她按在椅子上。自上次她拿奖两人视频过，剩下的联系仅存于每日一两句的闲聊，现在她手机里和谭归淮的聊天还是昨天晚上她发的终于下班了。
“不是，你们怎么不说话。”小简乐了，一个每天拿着手机等着人给他发消息，一个时不时就问恢复情况，面对面竟然沉默。
“吃晚饭了吗？”谭归淮脑内过了一遍她今天赶来这里前的行程，猜测着问。
虞温下了戏就回酒店收拾行李，然后直奔机场，根本没时间吃晚饭：“没有。”
小简会意：“我去买点宵夜。”
门打开又合上，房间里只剩两个人。
病房里的灯光并不是白色，暖黄色的灯带嵌在墙面顶部，斜斜地落下来。虞温抬头看了眼灯，咬了咬下唇。
“想吃什么水果自己拿。”谭归淮指指自己床头柜上的果篮，“今天赶来赶去是不是很累？”
“其实还好。”虞温打了个哈欠，其实很累，“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再过几天就可以了。”谭归淮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水壶上，“可不可以帮我倒杯热水？”
虞温站起身，热水壶里还剩点，她全倒进杯子里，递给他。
谭归淮伸手接过，指尖和她相贴：“外面是不是有点冷？”
“还好。”虞温两手搓了搓，她今天还穿着短袖，晚上出机场确实有点冷，川城比云城冷多了。
谭归淮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我还真以为要年边上才能见到你。好在这一次你说了再见真的见面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再见没见的？”虞温自认为自己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谭归淮从床头柜里拿出自己的钱包，一只手不好拿，他用左手压住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她。
虞温小声吐槽他“谁现在还用钱包啊”，一边展开那张纸条，熟悉的笔迹，来自八年前的她。
“你想听我说什么？”虞温把纸条递还给他，“我年轻不懂事。”
“我真的想和你结婚，等你回来把话说清楚，谁知道你没回家呢。”谭归淮把纸条折了一下，又塞回钱包里，里面其实还有两枚戒指。
都是大学毕业那年的事。
当时她自觉和谭归淮关系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大学毕业事赶事，她常常心情不好。整个人除了拍戏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压根没时间去关注毕业的事情，只是按部就班地跟着学校给的流程走。
况且谭归淮在《长路》之后又和大导合作拿下一部古装权谋剧，是次年卫视年冠，他彻底大火，片约不断，虞温给他打电话常常不是在拍戏就是在活动中。她虽说小爆一把，后来的戏其实都偏偶像剧，和他差距越来越大，不免陷入情绪低谷。
有一次她拍摄需要泡在水下七个小时，拍完她就感冒了，给谭归淮打电话想撒个娇，他在饭局上，是小简接的电话，三言两语就让她挂断了电话，她和小简再三强调，饭局结束后让谭归淮给她回个电话。
她等到凌晨一点，强撑着感冒药的药性，也没等到他的电话。
他们的距离不止有空间，更是时间，消磨掉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感情。
直到那天去他家见到他的母亲，她知道了“差距”二字可以变成“鸿沟”。他是她当时的精神支柱，她却被他母亲一番话打击到崩溃。
虞温自觉难以跨过“鸿沟”，自觉分手，自觉远离他。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再试试。”谭归淮捏紧手里的钱包，向她提出早就想提出的建议，“虞温，我们不会重蹈覆辙，我保证。”
虞温把和他分手的理由一一列举，得他这样一句话。她十指交握，心中有点动摇：“我再考虑考虑，改天给你答复。”
“改天是什么时候？”谭归淮要得她一句准话，“明天吗？明天你还会来吗？”
“谭归淮，不要得寸进尺。”虞温蹙起眉头，轻拍了一下他打着石膏的左手。
病房门打开，小简提了两个袋子回来：“不知道虞温姐想吃什么，买了几样，这么晚了附近也没什么店开门了。”
小简打开袋子，把谭归淮病床上的桌子打开，一一摆出虾皮馄饨、蒸饺、海鲜粥……
“简平。”谭归淮叫他大名，“韩科之前叫你想办法让我分手，是吗？”
小简脊背发凉，怎么突然提这个。当年谭归淮火了，私生活当然引人注目，韩科生怕有个绯闻出来让谭归淮哑火了，分明知道谭归淮和虞温谈恋爱，也让他想办法拆了。
他当年每每挂断虞温电话的时候内心都在疯狂道歉，果然，他这么做导致了这八年没谈过一次恋爱。
“对不起，虞温姐，我也是被逼无奈。”小简向虞温深深鞠了一躬。
虞温没说话，伸手夹了两个蒸饺吃，发消息让司机来接她。
司机半个小时之后告诉她已经在停车场了，小简被谭归淮使了眼色下去送她。
“虞温姐。淮哥为你和韩哥吵过很多次，韩哥之前给他排了很多饭局还有站台活动，他为了回家看你，饭局除了几个重要的全推了，活动一结束就想办法回家。韩哥拦着他给你打电话，我截着你给他打电话，真的对不起。他真的非常非常爱你。你有没有看到他钱包里的戒指，他买了好多年了，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他打算趁那年情人节跟你求婚来着，谁想到你们分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