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超见宋挽凝一直闷闷不乐，再三询问下知道了那晚发生的事。
“虎毒还不食子！简直丧尽天良，你还好吧？那个……”他怕宋挽凝留下心理阴影。
“没事，后面有个好心人救了我，”宋挽凝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付超为她打抱不平，毫不客气把宋国晔骂了个遍。
宋挽凝提不起劲头加入他，只是担心：“我搅黄了他的生意，也不知道后续会不会报复回来。”
宋国晔不是什么好人，无法用道德水准来约束。
付超也后怕，琢磨着：“这样吧，以防万一，我近段时间协调好工作来接送你，尽量别一个人出门。”
宋挽凝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奈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件事要不要跟蔡总解释下？”
付超：“宋国晔算是潜在风险，目前你对他来讲有利用价值。”
宋挽凝：“他是个利益至上的人。”
“那我找个机会跟蔡总提一嘴，”付超温声安慰她：“你放心，这件事除了我们和蔡总，在公司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我在乐美工作快十年，蔡总人品信得过。”
宋挽凝苦笑，“谢谢超哥。”
她十六岁偶然被付超看到，因为面容姣好，加上个人风格特别鲜明，顺利通过乐美影视两轮面试成功签定专属合约，开始演绎生涯。
入行多久，她就在老东家蔡耀真手下待了多久。
蔡耀真对宋挽凝的表现很满意，交给她的工作能兢兢业业完成，从来不抱怨也不挑刺。
哪怕是跑龙套，她也肯放下心思去钻研角色，属于话少事少的员工。
三年前双方合约到期，蔡耀真和付超都主动挽留，两人一致觉得只要给宋挽凝时间和机会，假以时日定能捧红。
宋挽凝考量到一来是这么多年在乐美陆陆续续都有戏拍，生活费和妈妈的医疗费基本能赚到；
二来是在没靠山的前提下，就算勉强能进入资金雄厚的大公司，很容易被埋没，倒不如和老东家搞好关系。
乐美之前也出过一部大爆剧，当时不仅捧红了剧里的男女主角，还成功打出名气，在圈内有了不错的口碑。
可毕竟专业做影视剧的公司能带来的资源有限，加上拍戏转化周期长，热度褪去，当初爆红的两位演员合约到期，没有选择续约。
公司一哥一姐的位置悬空，只要是公司签约的演员都有机会。
*
项景绅拿到宋挽凝的资料。
看之前时力给他打了预防针：“这个人……挺惨的。”
惨等于有弱点。
打开文件袋，最先看到一张照片。
时力：“这张照片是她十岁生日宴留下的家庭合影，同年父母离婚，母亲被迫净身出户，她跟母亲一起被宋国晔赶出家门。”
这场生日聚会，他当时也在。
“仅仅过了半个月，宋国晔就娶了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带进门的还有个十岁亲生儿子。”
“现在宋挽凝签在乐美旗下，因为不红，她妈妈又是重度抑郁患者一直在住院，每个月医药费和住院费十分高昂，全部由她承担，所以金钱方面比较紧张。”
那天看着宋挽凝进医院的背影，孤独又落寞，确实无依无靠，早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去找律师拟出一份结婚协议。”
“结、结婚协议？”时力怀疑自己听错了。
项景绅端详那张生日合照，透过定格的镜头看向十岁的宋挽凝。
“这事保密，越快越好。”
*
宋挽凝接到个好消息，前段时间试镜的大项目定下她了。
付超按捺着喜悦的心情说：“现在处于保密阶段，过几天咱们单独去跟剧组签协议，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保持状态进组。”
人逢喜事精神爽，宋挽凝给徐芸洗脚的时候都哼着歌。
徐芸仿佛无知无觉，只是坐在床边发呆。
“妈，把脚抬起来吧。”宋挽凝手里拿着毛巾把水擦干，仍不住分享道：“有件喜事，最近有个我特别想拍的角色要签我，是个大制作的剧哦。”
徐芸反应过来，只听道顺利二字，哪怕此刻心里很苦，依旧带着欣赏的目光夸赞道：“我的女儿非常优秀。”
宋挽凝挤出身体乳给她抹上，手里忙着还不忘补充：“明天就去签，签完不久会收到一笔钱，给您买新的衣服。”
徐芸沉默，视线没有焦点，耳边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还夹杂着阵阵耳鸣。
虽然如此，但她只是安静坐着，仍由宋挽凝摆布，没有表现任何痛苦的样子。
“妈妈，咱们抽时间去逛商场，你喜欢那件我买哪件，咱们来个疯狂购物。”
徐芸摇摇头，听到购物，大致理解了知道宋挽凝要给她花钱，话说不利索：“不我，拖累你了。”
宋挽凝听过无数次这种话，每次听喉咙会发酸。
在徐芸面前，她必须把这些情绪掩藏得很好，“您别这样想，要不是有妈妈陪我，我一个人多孤单。”
眼见徐芸低落，她赶忙岔开话题：“我给你按脚，很舒服的。”
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都已经走到签约这一步，没想到剧组的人当场反悔。
宋挽凝脸色僵硬，小心翼翼问导演原因。
为了展现她能诠释好这个角色的决心，她表示：“剧本我琢磨了很久，台词提前背完了，我后续一定精进演技，找专业老师跟组。”
导演说了句“你不是最好的人选”然后直接回避了，留下欲言又止的制片人。
付超反应灵敏，最先反应过来：“你们不是觉得宋挽凝不适合，而是有人……”
点到为止。
制片人的眼神说明一切。
还能是什么原因呢？两人都清楚，宋国晔的报复开始了。
场面尴尬，没人留他们继续坐。
“没事”，宋挽凝压下情绪，勉强挤出微笑：“这次我们没机会合作，下次有适合的角色，我再来试镜。”
“那我们就先走了。”直到离开宋挽凝都是面带微笑的。
付超猛砸了下方向盘，压抑不住怒火，白白错失这么好的露脸机会。
宋挽凝坐在后座，牙齿用力咬着嘴里软肉，痛楚让人无暇顾忌难过。
她担忧今天这种事只是开始，一次两次可以招架，毕竟剧组多，哪怕做替身她也愿意。
怕就怕宋国晔没完没了。
她耽误没关系，徐芸耽误不起。
“没事儿！”付超不服：“畜生不如的东西，咱们不怕！我再想办法去给你物色新角色。”
宋挽凝难过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嗡嗡——
医院来电。
“喂，您好。”
宋挽凝接起电话后，脸色肉眼可见变得凝重。
付超看着后视镜问：“怎么了？发生——”
“快点！”宋挽凝想喊却不出来，话语梗在喉头：“我妈，自、自杀了。”
付超二话不说，启动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开往医院。
这一天还是来了。
主治医生早就跟宋挽凝说过，重度抑郁症不同于一般的病症，患者会无限循环进入自我折磨的状态。
最糟糕的就是反复尝试自/杀来减轻痛苦。
患者选择解脱，他们的身心无法抵抗折磨，任何风吹早动都会将其压垮。
活着只有痛苦。
所以才说拖累我了吗？徐芸在告别。
宋挽凝忽然卸力瘫坐在椅子上，她没哭，仿佛灵魂被抽离一般，只觉得很空，什么都没有她独自待在原地。
没错，活着是痛苦的……
车子开进医院，付超见宋挽凝的状态很差，扶着她下了车，于心不忍道：“有力气走路吗？”
宋挽凝点点头，随后迈着机械的步伐往医院走去。
抢救室外，她如一座雕塑坐在椅子上，与身边嘈杂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项景绅到达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时力：“已经坐在门口很久了。”
“你去停车场等，我单独找她谈。”
项景绅深有体会，这种时候越少外人在场越好。
他走近，抬眸撇了眼抢救室的灯，而后目光锁定在“雕塑”身上。
宋挽凝没发现他的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时候跟母亲相处的画面忽然清晰涌来——
身为文工团首席的徐芸对培养宋挽凝的艺术爱好极为重视。
不到五岁，宋挽凝就将所有乐器接触了个遍，声乐课更是从来没落下。
最后两母女一致选择钢琴。
“小挽，妈也喜欢钢琴，咱们母女到时候可以四手联弹。”
为了让宋挽凝练好琴，徐芸每天抽出两小时全程陪她练习，从坐姿到指法都严格要求。
她完美遗传了徐芸的艺术天赋，学习钢琴不到一年，就过了六级，弹唱结合更是不在话下。
四手联弹的景象仿佛就在昨日。
……
抢救室门打开。
医生摘下口罩：“徐芸家属。”
一眨眼，宋挽凝以为自己穿越时空来到了十几年后。
项景绅主动上前询问：“病人情况如何？”
宋挽凝平静地站起来等待宣判。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也好，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医生摘下口罩：“病人抢救过来了，但需要在重症监护室待一晚，等各项指标正常了，就能回原来的病房。”
宋挽凝一点点消化信息，慢慢活过来了，就像缺水的鱼，濒临窒息前终于能回到水里。
付超也松了口气，这节骨眼要是再发生点什么，估计宋挽凝真扛不住。
他瞄了眼陌生的男人，从刚刚开始就看见项景绅站在一边，终于忍不住搭话：“请问你是？”
宋挽凝听到声音，顺着付超的目光，看见了离她很近的项景绅。
第一眼觉得眼熟，分明在哪里见过。
项景绅同时也在看她，似乎在等她想起来。
“是你啊！”她讶异。
付超摸不着头脑，宋挽凝的交际圈，他不说百分百掌握，但基本上知道。
宋挽凝又惊又喜：“救命恩人，他就是那天晚上救我的好人。”
付超挂上笑脸，主动上前握手：“我听说了，感谢你保护我们家艺人。”
医院人多眼杂，他小声介绍自己：“我叫付超，是她经纪人。”
“项景绅。”
两人中间隔着宋挽凝握手，一秒后放开。
“方便借一步说话吗？”项景绅强调：“就我们两个人。”
宋挽凝后知后觉，该不会上次的事情影响到他，找上门来算账了吧！
她跟付超对视一眼，怀着担忧的心情又不想走远，最后谈话的地方选在项景绅车里。
时力下了车站在远处。
车里两人隔着中控台，宋挽凝有点心虚。
居然找到医院来了，难道事情很严重？
她努力掩饰此刻的忐忑不安，“什么事啊？”
项景绅拿出两份合约往前递。
“这是我这次来的原因，请先过目，合约条款都同意的话，可以马上签字。”
合约？
找她签约直接跳过公司？
“什么角色啊？”宋挽凝定睛一看，咋呼了：“婚、婚约？”
用力眨眼睛再看一次，确定没看错。
匪夷所思！
项景绅没有拐弯抹角，解释道：“没错，我需要一个结婚对象。”
“婚约为期两年，合约到期，夫妻关系自动结束。”
宋挽凝从没把结婚列入生活计划，她目瞪口呆，太过震惊不知道作何反应。
项景绅公事公办：“宋小姐，合约你可以带回去慢慢看，我保证只要你跟我结婚，除了能得到一笔钱外，我会安排顶级医疗团队给你妈妈治疗。”
宋挽凝不理解为什么是她。
通过上次接触，这人一定是非富即贵家庭出身，自身条件和家庭背景都优秀的前提下，肯定大把的人愿意嫁给他。
“你为什么不干脆找门当户对的人？”
他两八竿子打不着。
项景绅诚恳回答：“我只是需要婚姻这个名头，不是真的想套上枷锁，目前你是最好的人选。”
“你调查过我？”她见怪不怪了，信息时代，没什么秘密可言。
项景绅没否认，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的履历表，你可以一起带回去看看。”
此行对方准备充分，介于他是救命恩人，宋挽凝便委婉表达内心的想法：“其实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项先生既然了解过我，应该清楚演员是吃青春饭的，从业时间有限，我没有投身家庭的意愿。”
项景绅猜到她可能会拒绝，“跟我结婚之后，你依然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因为多了一张结婚证而有任何改变。”
男人和女人看问题的思维完全不一样，宋挽凝本就处于弱势一方，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项先生，女演员如果结婚，同比而言竞争力就弱了，我事业正在上升期！”
她这话说的非常明白了吧！
安静一瞬，她余光看见他的手撑在中控台上，指尖偶尔敲击一下，不知是什么意思。
良久，项景绅莞尔一笑，没有放弃的打算，宋挽凝越是这么说，他就越是满意她。
宋挽凝不敢跟他对视，视线落在前方的挡风玻璃上。
听见他极短笑了一下，更加琢磨不透他什么意思。
项景绅：“我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的，宋小姐，你是个让我非常满意的结婚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