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口难言

    温如月忽感脊背一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似乎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她忙回眸张望起来,转着眼瞳四下看了一番,但却不见任何人影。

    一阵凉风袭过,吹得周遭草木的枝叶随风晃动起来,簇簇作响。

    温如月倒吸一口凉气,蹙起眉头,心道:“这就被怀疑了吗?不会吧……”

    她眨了眨眼,似是也未再多想,便转身继续朝着村口而去。

    躲在参天大树后的王真慢慢探出半个头来,此刻已是双眉紧拧,面如白纸,仿佛一只风中的稻草人,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去的温如月,苦苦思索着什么。

    **

    宋城县衙里,月儿初上,冷思冰正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他一双眉头深锁着,面上泛着一抹浓烈的忧色,不知今日温如月调查得如何,此刻应该是快回来了。

    忽而几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冷思冰笑了一瞬,赶忙去迎接,却听门外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郝特道:“大人!花瓶拼出来了!”

    冷思冰顿了一瞬,忙应声道:“进来。”

    语落,郝特两手托抱着一只青绿色大肚花瓶,用身体将门拱开,走了进来。

    冷思冰这才迎了上去。

    郝特一边走一边道:“大人,杂役刚刚将案发现场的花瓶碎片拼粘复原了,是一只大肚花瓶,您稍微小心着点,胶还没有完全干。”

    语罢,他伸手,将花瓶递给了冷思冰。

    冷思冰淡淡点头,谨慎地托着花瓶底,接了过来,而后将花瓶举在眼前,轻轻转动着,凝眸细看了好半晌。

    忽而,他剑眉一紧,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郝特道:“大人想到了什么?”

    冷思冰慢慢将那花瓶置在八仙桌上,此时却听闻门外传来了“嗒嗒”的脚步声。

    二人回眸而望,是温如月回来了。

    温如月身着一袭粗布麻衣,手中玩弄着那顶朴素的布帽子,头顶上发髻高高盘起,活脱脱一副男子的装束,不过面上却是一副娇俏可人的容颜,更显得她超凡脱俗。

    冷思冰盯着看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禁微微勾唇,温声道:“回来了?如何?”

    温如月面带疲惫之色,一进屋便寻了张椅子坐下,终于松了口气。她转眸望向冷思冰,淡淡点了点头。

    “嗯,查到了些线索。”

    语落,她注意到了八仙桌上的青绿色花瓶,神色忽而精神了几分,“这花瓶,拼好了?”

    话音刚落,她伸手去拿桌上的花瓶,想着拿起来仔细端详,结果刚碰到的一瞬间,便听哗啦一声——

    花瓶又碎了。

    几块瓷片落在八仙桌上,还有一片又从桌上掉去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冷思冰刚要提醒她“别碰”的话还未说出口,此刻也只好吞回了肚子里。

    场上陡然静得似是空气都凝住了,温如月倒吸一口气,斜着眸子看着冷思冰,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尴尬地似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躲。

    冷思冰脸上生了几道裂痕,嘴上却道:“无碍,是胶还未干。郝特,稍后叫人拿去重粘。”

    郝特点了点头,满脸无奈了看了看那花瓶的底座,好在底座是还完好地保留着。

    冷思冰叹了口气,蹲下身将那掉下桌的碎瓷片捡起,看了一眼,又递到温如月的眼前,而后在椅子上落座,道:“这块碎片上沾了些血渍,位于花瓶瓶颈偏下的位置。”

    语落,温如月眨了眨眼,而后轻轻勾起薄唇的一角,“果然如此!这花瓶并非凶器。”

    冷思冰颔首。

    郝特一脸茫然地看向二人,拧起眉头,“为何?”

    温如月柔声道:“因为这是一只大肚花瓶,上轻下重,若是从高柜顶上落下,定是重的一侧朝下,所以这花瓶砸到死者的位置应是瓶底,而绝非可能是瓶颈处。”

    冷思冰点了点头,又小心地转动了下桌上碎掉的花瓶,指了指底部的一处裂缝,道:“看,这花瓶底部有处裂缝,花瓶是由此处开始破裂,可见,碰撞之处在此,那瓶颈处的血,是有人之后故意蘸上去的。”

    郝特目露恍然,“原来如此!所以这是一场伪装成意外的谋杀案!对不对?”

    冷思冰颔首,“正是如此。”

    “不……”温如月却淡声开了口,顿时吸引了冷思冰和郝特疑惑的目光。

    她顿了顿,面生悲色,“可能真相并非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冷思冰凝眸,沉声道:“是今日有何发现?”

    温如月秀眉微蹙,似是遇到了难处,“若要凶手承认,恐怕还是要先找到那些被骗的银钱。”

    冷思冰道:“可有线索了?”

    温如月摇了摇头,眼眸微垂,轻轻颤动的羽睫将她眼底的忧思严严实实地遮住,又好似是故意掩藏起来,不想叫人看见。

    她淡声道:“目前还是毫无头绪,我明日一早到镇上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若是银钱找不回,破了案子也无法和村民们交代。”

    冷思冰的目光忽而又温柔了几分,轻轻地落在温如月的眸子上,“这不过才半天,案子就有了突破,已经很快了,破案莫能急。”

    闻言,温如月眉间的忧色却未减,反而是更浓了些,因她想到离开时被人跟踪了,恐怕这“寻物先生”的假身份用不了几天便会暴露,所以她必须尽快破案,找回丢失的银钱。

    冷思冰见她神色异样,稍偏了下头,看向她那双被羽睫遮住的明眸,狐疑地眯起眼睛道:“你的身份……没有被怀疑吧?”

    温如月顿了顿,忙拉回思绪,为了不让冷思冰担心,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不,暂时还没,大人放心,我有分寸的。”

    她这样说,无非是想继续调查下去,因若是告诉了冷思冰她被怀疑之事,冷思冰定会阻止她继续查案。

    她觉得,或许若有一天,她成为了家喻户晓的神探,才能配得上冷思冰,才能稍有些和狄汐妍竞争的资本。

    她眸光深邃,对着冷思冰点了点头,而后又忙将视线移向了别处,似是心底发虚。

    郝特见他们二人一个瞄着对方左看右看,一个回避着目光左躲右闪,似是忽而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于是他忙说了句“呃……我去叫人把花瓶拿去重粘,”之后便快步离开了。

    冷思冰的手蓦地攥紧了檀木椅的扶手,他狭眸盯着温如月看了半晌,心头一跳,若有所思。

    温如月许是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又似是不想被他发现端倪,便也没有久留,起身道:“啊,对,我去灶房找些吃的。”

    冷思冰回过神来,温声道:“哦,我叫灶房备了羊肉汤饼,应该已经送去你房间了。”

    闻言,温如月心底一阵暖意,她抬起眸子望着冷思冰,不知怎地就红了脸。

    她笑了一下,又忙低下头,两枚小酒窝在面颊上一闪,又瞬间消失无踪。

    她忙抿了抿唇,掩饰住面上的笑意,低声道:“谢谢大人。”

    而后,她垂眸行礼,离开了冷思冰的卧房。

    衙门的庭院里晚风轻拂,月辉落在郁郁葱葱的枝叶上,投下斑驳的树影,轻轻晃动着,显得格外清幽而惬意。

    只是,温如月却是一副愁容,或许,狄汐妍已成为她的心结,又或许,即便没有狄汐妍,她也亦是会如此行事,冒着风险,一心只为侦破案件。

    庭院的回廊里传来了金属的碰撞声和摩擦声,是郝特和梁若水二人在切磋武艺,他们你一剑我一挡地,闹得合不拢嘴。

    郝特似乎还一本正经地指导了起来,梁若水听得竖起耳朵,面带喜悦。

    温如月心事重重,只因听闻这清脆的碰撞声稍稍抬了抬眸子,但见眼前并无刺客,便也没有再多看上一眼,转而继续朝着卧房而去。

    梁若水见到温如月,忙停下了手中的剑,她呼吸顿了一瞬,好似是要解释“如月你别多想……”

    可温如月却并无要八卦的意思,都没打上个招呼便离开了。

    梁若水忽而生了疑虑,眯起眸子轻声道:“如月她有心事啊。”

    郝特也紧了紧眉头,“有可能。”

    **

    翌日清晨,红日满窗,晨风悄悄地吹进温如月的屋子,拂过榻上淡紫色的幔帐,而那幔帐早已静静地系在床架边,随着微风轻飘。

    温如月不在房中,她大早起便奔着王真所言的那家“醉香斋”而去,去调查丢失银钱的去向。

    冷思冰找到梁若水,要她按计划行事,悄悄跟着温如月,并一定保护好她的安全。

    温如月依旧身着那一身粗布麻服,戴着布帽子,她走到在一家名为“醉香斋”的酒楼前站定,抬眸而望。

    这“醉香斋”木色的牌匾显得颇为陈旧,上面满是被砂石打磨的痕迹,这店铺似是有些年头了。

    酒楼共两层,四周围墙都是竹竿搭成的,与其说是酒楼,倒不如说是一家竹楼。

    此刻虽然是早膳时分,但醉香斋里却几乎没什么食客,许是因这周围多是穷苦村落,所以愿意到镇上吃个早膳的人也确实不多。

    醉香斋的一楼就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位散客,以及柜台边上闲的发慌的掌柜和店小二。

    温如月寻了一处靠近柜台的桌椅落座,而后对小二招了招手,“小二,点菜!”

    小二回了回神,匆忙上前,“来啦!”

    温如月顿时一怵,那小二身上脏得发灰的破围裙真是让人看了倒胃口,可她毕竟是来问线索的,若是不吃一顿,怕是这店小二也不会开口,所以也只好忍了。

    小二乐呵呵地给温如月倒上了一盏茶,又道:“这位客官您想来点儿什么?”

    温如月道:“你们这儿的招牌是什么啊?”

    小二笑道:“哎呀,我们醉香斋的招牌,那当然是酒啦!给您来点儿?”

    温如月又是一顿,她一向是滴酒不沾,再说这大早上的,谁会喝酒?不过这店小二似是脑筋比较直,可能也好打听线索,这又令她精神了几分。

    她摆了摆手,一脸尴尬,“小伙计你能不能正经点,还有别的什么吗?我是说能吃的。”

    小二乐得满面红光,“那必须是香酥豆儿、拌黄瓜、拌猪耳、酱牛肉,都是上好的下酒菜!”

    温如月刚抿了口茶水,一听全是下酒菜,差点没喷出来。

    她轻轻咳嗽了两下,面色一沉,无奈地说道:“那就给我来碗馎饦吧,汤饼也行。有、有吗?”

    小二连连点头,“汤饼有的!鸡汤的。”

    温如月一听鸡汤,眼前一亮,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行,就它了!”

    而后她满怀期待地望着柜台后的灶房门帘,等待着上菜。

    不多时,小二笑嘻嘻地从灶房里端出一碗汤饼,那碗大得如盆一般。

    只是,那汤饼置在温如月的面前,她看了一眼,便立刻拉下了脸,冷笑一声。

    这硕大的碗里,只有不到半碗的汤饼,最重要的,是真的“鸡汤”啊,一块“鸡肉”都没有,里面除了几个用手指都能数清楚的面片,以及两片白菜叶,其余的就只有鸡汤了。

    温如月面容呆滞地望着这碗汤饼,长叹一口气,这饭真是吃了个寂寞。

    她抬眸望向小二,说起了正事,低声道:“不好意思啊,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位名叫贾良的常客啊?”

    小二咧嘴一笑,爽快答道:“啊,你说贾哥啊,他经常来!我们可是相当熟了!”

    闻言,温如月心头一阵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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