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

    贺洵叮嘱岳筝要小心脚下,带着人转了一圈,转开那些有刑具和血污之地。

    岳筝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跟着。

    直到贺洵带着她在一处牢房停了下来。

    里面关着十几号人,应该都是今天可以出狱的,因为岳筝看着这些人普遍身上的衣物都比较干净,身上也没受什么伤痛。

    “父亲?母亲?阿兄?”

    岳筝试探性的叫了几声,里面转过来的面孔却认不得。只能回头问贺洵:“人呢。”

    贺洵也纳闷呢,应该就是在这里啊,于是他安抚的拍拍岳筝的手背,示意自己去里面看看。

    “筝儿?筝儿?真的是你。”

    后面传来一道声响,岳筝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是自己的母亲,杜氏。

    “母亲。”

    “父亲。”

    “兄长。”

    岳筝回头往那边走去,这才看见原来就在对面的位置,这个牢房比刚才那个还干净。

    里面只有这一家三口,不过看着这三人脏乱的衣物,岳筝觉得这应该是得了消息刚刚才被送到这的吧。

    当时把岳家祖母和赵氏送来后,岳筝抓紧时间给杜氏吃了饭,上了药,换了一身合身的衣物。

    做完没多久,就有人将杜氏给带走了。

    “母亲,膝盖可好一点了。”

    岳筝没有牢房的钥匙,只能等着贺洵回来,说话间便从包袱里取出一盒药膏来递给里面的杜氏。

    又觉得不行,将整个包袱拿下来一点点的递进去。

    “母亲,里面有个帕子上有水,伤口不能有脏污,擦一擦再上药。”岳筝从知道要来接人的前一天就开始准备,总怕会落下什么。

    杜氏眼眶一红,还是将岳筝带来的包袱拿了进去。

    “父亲。”

    杜氏去了后面,岳筝对着岳骋鸣点点头。

    她父亲原本正直的腰背突然之间垮了下去,原本精神的脸颊也凹了下去,人的精气神不在了,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

    “好孩子。”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岳骋鸣爱惜的伸手摸摸岳筝的鬓发。

    “妹妹。”

    岳明盛的眼中也失去了以往的骄傲,一身囚衣,与那以往风度翩翩的读书郎毫无关系。

    不知为何,他们越平静,岳筝越心酸。

    她有时候就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一切都变了,如果自己没有出现,现在这一家人会不会过得好好的。

    越想越不舒服,岳筝背过身子,用衣袖轻轻拂过脸上的眼泪。

    “筝儿,不要因为家人感觉到难过。”岳骋鸣看着岳筝那单薄的背影,还是开口安慰着人。

    要是没有这个女儿,他们一家子现在还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地步。

    岳骋鸣混迹官场二十余年,也知道一些牢狱规则,大家恨不得将人拉下马,由自己家里补上那空缺。

    这样一来二去,牢狱便成为了真正折磨人的地狱。

    这阵子都是贺洵来回奔波,才让他们一家人免受酷刑,就算小的不说,岳骋鸣心里也都有数。

    “爹爹。”

    岳筝听着来自父亲的安慰,隔着木桩子趴在那里哭,哭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女儿啊,你很了不起,我与你母亲,和你兄长都为你骄傲。”

    岳骋鸣安慰着岳筝,事到如今,结局已定,再去哭泣难过只会哭坏了身子,还不如就此看开,做一个平头百姓也挺好。

    就是连累自家盛儿,好好的功名说没就没,那十年寒窗付之东流,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惜。

    “对,小妹,你无需多加自责,咱们家走得正,行的直,我们坦坦荡荡就好。”岳明盛也上前安抚哭泣的岳筝。

    自家这个小妹,从小流浪在外吃尽了苦头,再回来也已经养成了谁也不说的性格,有事往心里藏。

    现在他们家还要继续拖累她,岳明盛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他都想好了,等出去他便替人写写书信,拓写一点话本,生活虽然贫困些,可怎么也饿不死。

    他相信,父母供养自己念书,如今父母老去,自己也应该努力将这个家给撑起来。

    “哥......”

    岳筝抬头,看见岳明盛脸上温和的笑意,自家这个兄长,总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撑着呢。

    “都要哭成小花猫了,一会儿贺洵过来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呢?”

    岳明盛带着玩笑的语气,逗着岳筝。

    “父亲和兄长也将新衣换上吧,咱们要干干净净的出去。”

    岳筝擦干脸上的泪痕,坚定的对着里面的人说。

    她自己背过身子回避着,以现在的条件,也只能这样了,刚平复好情绪,只见贺洵从远处过来,他应该是走到了最里面,身影也有些模糊不清的样子。

    岳筝抬起手来,对着贺洵比划着,看着那道远远的影子被自己捏着,确实是有些好玩。

    “找到了?”

    贺洵一路小跑过来,边走边问了一句,岳筝往前走了几步迎着人。

    “在换衣,我们等等吧。”

    等一家人收拾好东西,贺洵拿出一枚要是,打开木门上那沉重的锁链。

    “父亲。”

    “母亲。”

    “兄长。”

    “小婿和筝儿来接你们回家了。”

    贺洵恭恭敬敬的请里面的人出来,给足了面子。

    “不应当。”

    岳骋鸣伸手将弯着腰的贺洵扶起来:“我们一介白身,按理不能受小侯爷这一礼,不过,这是我女儿的体面,我们一家人就受下了。”

    “多谢岳丈。”

    贺洵扶着岳骋鸣,一家人往外走,岳筝留在原地等正在换衣的母亲,看着贺洵往自己这边看,这才摆摆手:“母亲腿脚不便,我在这等等,你同父亲和兄长先去马车上吧。”

    贺洵答应,回道:“那你们尽快出来,我们在车上等着。”

    等目送三人离开,岳筝这才走了进去,帮着杜氏包扎好受伤的膝盖,换上一身新衣。

    “母亲,我们也出去吧。”

    岳筝说完扶着杜氏的胳膊将人架起来,却听到这人的叹息声。

    “母亲,您要是想去看看她,我便陪你一起去。”

    岳筝来之前就想到了,杜氏养育岳清清十几年,哪里会轻易的放下。

    “筝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母亲不可理喻。”

    杜氏抓着岳筝的手,生怕自己孩子生气。

    “不。”

    岳筝摇摇头,相反母亲是有情有义,想对所有的孩子好,但最后才会顾此薄彼。

    “母亲养育她十几年,小时候你父亲忙,年年月月的不在家,你哥哥从小念书,就只有小小的清清陪着我。母亲知道这样说对你很不公平,要不是你出生之前我跟你你父亲去外地,也不会在那小镇里抱错孩子,而把你弄丢了。”

    杜氏扶着岳筝的手抖的不停,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在捉弄她,小小的一个绣娘攀上高枝还不满足,还想儿女双全,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见岳筝不应,杜氏的却没有停下:“那个时候大房和老太太总是刁难我们,我和清清两个一天到头守着空荡荡的院子,后来清清长大点了,也学着岳茹去老太太那里讨赏。也多亏她机灵,我们娘俩的日子才能过的稍微舒服一点。”

    杜氏在牢里听这些狱卒说起来过,三皇子家里的家眷通通下了狱,她们可能会跟着三皇子一起死去,也可能会被送进皇陵在哪里枯守一辈子。

    所以今天这一走,说不定这辈子永远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杜氏想着,不管怎么样,养育一场,还是要给她送个别的。

    “母亲,我能理解。”岳筝听杜氏回忆着以前的时光,应道。

    “好孩子。”

    岳筝扶着杜氏,一路向着最里面那一排牢房走去,穿过木制的牢房,再往里就铜墙铁壁的房间,出了门口的里面几乎是漆黑一片。

    “母亲,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岳筝看着黑漆漆的廊道,觉得有些阴森,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要出去找贺洵问一问了。

    “知道。”杜氏轻轻点点头,那些衙役说过,她们算是重犯,都关押在最里面,想着杜氏就伸出手指指最里面。

    “筝儿,你在这里等我吧,母亲一个人过去就好。”杜氏安抚岳筝,想要这个人站在明亮的地方等自己。

    岳筝看着里面潮湿黑暗的样子,紧了紧覆在杜氏身上的手开口:“我同母亲一起吧。”

    等两个人走进去,通过铁门隐约探着头往里瞧,岳筝看着个个穿着囚服的人,怎么着也认不清楚,还是杜氏贴着往里看,小心的叫了一声:“清清?”

    里面没有响动,杜氏不甘心又叫了一声,没道理,自己听的很清楚,狱卒明明说过关押在这边了。

    “母亲?”

    里面出来一道不确定的声音。

    “清清!清清!”杜氏着急,双手把住铁门急切的叫喊着。

    “母亲!”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没一会,岳筝便看着一道人影从里面挣扎着跑了出来。

    爬出来的正是岳清清,她浑身蓬头垢面,看杜氏的眼睛都是惊喜,带着血污的手去抓杜氏的衣袍,带着祈求的声音开口:“母亲,求求您了母亲,您救我出去吧,女儿不想死。”

    岳清清一句句的哀嚎,叫的杜氏心里宛如刀割,她咬着唇,不顾那脏人的血污紧紧的握住岳清清的手:“我的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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