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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计(05)

    吴舟月不会说别人“错”,跟老程叔待久了,她总觉得说别人的“错”会得罪人,即便那人并没有什么意思。

    对陈静铭,吴舟月只会说:“有进步余地。”

    而对,就说对,不说别的。

    如陈静铭所言,他对《三国演义》很熟悉,吴舟月教他说国语,时不时会蹦出几个三国里的人物名字,或是其中哪一回故事,陈静铭都知道,甚至能准确说出在哪一章。

    这种时刻,吴舟月不禁想起在京州时,和师哥师姐一起念戏文的日子。

    白天上学、练身段、琢磨唱腔,晚上要念戏文,还要背诵。因师傅的严厉,一向学习没脑子的展驰竟能学好文科,尤其是文言文,学到《出师表》那一课,展驰倒背如流,老师惊异不已;嘉容师姐就不必说了,她是全能优等生;而她呢,理科一塌糊涂,文科不错,都是得益于师傅的严厉,也得益于戏文里的故事。

    “为什么你会喜欢‘三国’?”吴舟月目光留在书面上,轻轻问出声,“你不是一直待在英国吗?”

    陈文璞告诉她,他与陈静铭虽表面是父子,实际关系并不太亲密。陈静铭出生没多久,他与妻子便离婚了,随后妻子带陈静铭去英国生活,回国也是近两年的事。至于陈静铭为什么回国,陈文璞讳莫如深,不喜欢她在陈静铭的事情上展露太多好奇心。

    在陈文璞面前,年轻女孩可以展露好奇心,好奇心令年轻女孩看上去蠢笨又鲜活,没任何害处。

    可蠢过头,脸再漂亮,也不能说漂亮了。

    于是,她只好亲自来了解陈静铭——

    他年轻,尚未有深度。

    “你呢?你为什么喜欢‘三国’?”陈静铭放慢语速,国语口音稍微别扭。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三国’?”

    为着学习,吴舟月也有意放慢语速,好让陈静铭听清她的发音。他视线一直在她的嘴上,目不转睛,看她嘴唇开合,看她咬字,听她发音。若不是她没那方面心思,被陈静铭这样英俊的男人长时间看着,或许会脸红心跳。

    “不是特别的理由,小时候看的第一本中文读物,印象深刻。”陈静铭说。

    在英国长大,陈静铭接触最多的语言是英文,其次是母亲、亲戚和保姆的广东话,偶尔夹杂着各个地区的方言,以及国语。

    母亲忙碌,频繁出国,到处飞,家中只留他一人,还有一位文化程度不高的保姆,生活无趣。有一天,亲戚介绍来一位家教,是位在英国求生活的中年女士,文化颇高,这里提供的薪水是中年女士来英国后所得最丰厚的,所以她对他的教育非常尽责尽心。

    《三国演义》是家教老师赠予他的第一本中文读物。

    想到这里,因为吴舟月,陈静铭想起来了,那位家教老师和吴舟月同姓,也姓吴。

    真巧。

    一小时很快过去,轮到陈静铭来教吴舟月说广东话,陈静铭说先了解广东话的音调,方便后面学习。

    方便?如何方便?后半小时,吴舟月开始头疼,因为自己的嘴笨。

    重复陈静铭说的话,简而短,几句用于礼貌问候的话而已,吴舟月却说得磕磕绊绊,时不时看陈静铭脸色,对方面色平常地说出她的错误,说得她双颊升温。

    到她终于用广东话正确地说完他布置的小任务,陈静铭的眉眼显然舒展开来。大概察觉到吴舟月学习得比较吃力,他说:“没关系,慢一点学。”

    吴舟月抿唇咬舌,头一次觉得自己嘴笨到无可救药。

    陈静铭看她一眼,搁下手中的钢笔,将笔记本推到她面前。

    是他刚刚写下的广东话日常用语读音标注。

    他重新戴上腕表,起身说今日学习时间已结束,用目光指指她面前的笔记本,说:“上面有标注读音,简单学几句,明日你去学校或许会用到。”

    语言学习练得口干舌燥,急需清水滋润喉咙,吴舟月点头,说声“多谢”,抓起本子离开。

    睡前看一眼笔记本,陈静铭字如其人,人长得正点,字也很正点。

    幸好,幸好他不是陈文璞的亲生儿子。

    他是无辜的。

    吴舟月合上笔记本,放于床头柜。

    这一晚,陈文璞没有回来。

    即便陈文璞人不在家里,对吴舟月的照顾仍安排到位。

    一晚过去,阿忠又来了,要送吴舟月去学校。

    他今日穿得很干净,头发特意理过,为遮掩脸上的疤,还戴上一副黑框眼镜。若不是身形过于壮硕,眼镜一定加分。经打扮后,阿忠脸上的疤不算特别惹眼了,很有上班人士的意思——一看就是保镖嘛。

    “谁教你这么打扮的?”吴舟月一边吃早餐一边看阿忠。

    阿忠看一眼陈静铭,对方正专心用餐,对旁人视若无睹。

    “璞叔说,今后由我来接送你上下学。”

    阿忠没有正面回答吴舟月的问题,吴舟月也没多问。

    吃完早餐出门,吴舟月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对在看报的陈静铭说:“你的字真好看,笔记很细心,多谢你。”

    又广又普的口音,不伦不类。

    陈静铭抬眼看去,她已转身离开。

    折上报纸,陈静铭欲要离开餐厅,这时,英姐过来说,先生在姑姐那儿,需要他过去一趟,听语气似乎很着急。

    姑姐住在中环。父亲昨日说要去中环,陈静铭就已经猜到,也更加说明那日家宴确实有什么问题,那么,姑姐所谓的“认错人”可能并非认错人。

    开车到中环姑姐所住的地方,陈静铭推门进屋,所见皆是一团糟。

    姑姐脾气犀利,加上神经有些问题,除了正常时期,思维不比常人,偶尔情绪失控,具有破坏力。客厅能砸的东西几乎都砸了,可见姑姐和父亲之间吵得有多厉害。

    此刻,卧房那边隐隐传来姑姐的哭声。

    陈文璞坐在客厅,看见陈静铭,没说话,起身要离开这屋。

    不用父亲明说,陈静铭也知道父亲的意思,这烂摊子要由他来收拾。然而,这次陈静铭没有乖乖收拾,沉思着,开口问:“姑姐发生乜事?”

    “这边处理好,安排可信的人送你姑姐回申城。”陈文璞沉着脸,跨出大门,又补充一句:“照顾好她。”

    在卧房的姑姐听见了陈文璞的话,哭声更厉。

    姑姐已经在香港生活多年,并在此地结婚生子,婚姻生活或许谈不上美满,但“半满”也尚可,多亏有个乖女儿,现在要把她送回老家,无疑是要她和丈夫、女儿分开。

    陈静铭不语,弯腰扶起倒地的花瓶,置于客厅矮几上,半蹲着,又回身去捡那些已经被打乱的鲜花,慢条斯理地插回花瓶中。

    他们兄妹争吵,姑姐的丈夫昨日早早带女儿离开,别处另有房产,可暂时居住,离幼稚园也不算远。

    时间流淌,陈静铭耐心十足,几支烂花重回花瓶,姑姐也从卧房出来。

    在兄长眼里,妹妹什么样子兄长都见过,但在兄长的儿子面前——尤其是在梁家人面前,姑姐还要顾及形象,去盥洗室梳头洗脸,整衣敛容。

    再出来见陈静铭,姑姐还是平时的姑姐。

    陈静铭微笑:“姑姐。”

    家里一团乱,陈佳丽很不好意思,局促不安,看见客厅矮几上的花瓶,心情骤然平稳下来。室内杂乱无章,矮几上却有好景。即使是烂花,经陈静铭之手处理,烂花也有漂亮的一面。

    陈佳丽感激陈静铭没有直接进卧房,不然,丑相毕露,她多羞愧。

    “不好意思,静铭,让你见笑了。”

    见姑姐正常,陈静铭开始收拾。

    陈佳丽忙说:“静铭,不麻烦你,待会我让玲姐帮忙收拾。”

    没有完全收拾,对陈静铭来说,时间宝贵,不需做无用之事,他只收拾出一个能坐下的地方,摆正椅子,去厨房倒来两杯温水——万幸,他们兄妹的战火没有波及厨房。

    两人坐下,陈静铭一面注意姑姐状态,一面问:“姑姐,你几时得闲?”

    几时有空,好送她离开香港。

    陈佳丽脸色微变,双手握住玻璃杯,低头不言。

    “姑姐,我爸的话,你都听到……”陈静铭逐渐放轻声音,因为看出姑姐双手作抖,她抬头,忿言:“亲兄妹一场,我好话讲尽,他不信我,竟相信一个外人!”

    姑姐牢牢握住玻璃杯,半杯凉水不安摇晃,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室内地面那些杂物中的一堆玻璃碎片之一。倏然,陈静铭按住姑姐手腕,将杯子自她手中拿走,“姑姐,水凉了。”

    姑姐目光茫然了一下,随即,她问:“那个女人——你爸对她是不是很好?”

    陈静铭不知什么样的程度叫“很好”,他没见过父亲格外照顾过谁,且事事都为吴舟月,真少有。经过这段时间观察,陈静铭认为吴舟月除了年轻漂亮,并没有过人之处,而且,根据阿忠所说的,吴舟月在京州的家境非常普通,说贫困也不为过,她只是一家酒店的服务生,还是个唱戏的。

    他不明白父亲看中她什么。

    “静铭,你爸现在魔怔了,他不相信我说的话,静铭,你要信我,那个女人——她是鬼,是鬼,她是来索债的!一定是!”

    说完话,姑姐哭叫起来。

    陈静铭按住她双肩,企图安抚她情绪,想着法子,顺着姑姐平时的信仰喜好说一些迷信话,说现在是白天,烈阳高照,哪来的鬼,即便有鬼也会被太阳照射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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