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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计(04)

    阿忠不爱说话也有好处,顶着一张本有七分凶相的脸,不爱说话的闷性格更显他凶相十足。吴舟月带着这位司机兼保镖出门逛街购物,畅通无阻。前方若有人排队,一看到她身后有位疤脸保镖,即刻让路。吴舟月何时有过这种体验,新奇又好笑,回头看阿忠,忍不住说:“你不能笑笑吗?”

    阿忠表情不变,似乎没理解她的话。

    吴舟月扯开嘴角,向他展示微笑:“这样,笑一笑,别那么吓人。刚刚你已经吓哭一个小孩子了。”

    刚刚吴舟月心血来潮,去逛儿童玩具商场,还没怎么玩,就听见小孩啼哭的声音,一看才知是被壮硕且面相不好的阿忠吓哭了,在被人围观之前,吴舟月赶紧拉着阿忠离开商场。

    阿忠也不想吓哭小孩,于是尝试扯了扯嘴角。

    因为有疤的存在,笑反而更吓人。

    吴舟月轻轻吁出一口气,“算了,阿忠,请你坚持做自己吧。”

    阿忠更不理解了。

    关于阿忠脸上的疤,陈文璞没有跟她说太多,只说阿忠很小的时候就在这个家了,是梁家收养的孩子,并取名梁家忠。

    梁家忠,顾名思义,忠于梁家。

    却不知为何,阿忠敬忠于陈文璞。

    来港地已经多日,对陈文璞,以及他的身边人、家庭,吴舟月自认自己了解得还不够多。譬如,除杂志所述、道听途说的相关信息之外,吴舟月想知道陈文璞在来港之前经历过什么。

    她抬头,眯起眼睛看太阳,看了一会儿,眼花。

    说是出来买东西,其实没什么东西好买的,穿的、用的、吃的,陈文璞都给予她最好的,尤其是穿用方面,她品味不及陈文璞——该说是她的品味不符合陈文璞的要求。为此,陈文璞说她今后要学的不仅仅是京戏和书面上的知识,还有审美艺术礼仪方面,他要求她做一位淑女,里里外外都要做到最漂亮。

    当时在书房,吴舟月不满,对陈文璞说:“你对我处处挑剔,却还要把我留在你身边?”

    “怎会是挑剔?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比现在更好。”

    吴舟月戏说:“陈先生,你呀,快要比得上我师傅了,他是我半个父亲,你呢?做这一切,说是为我好,你是我的什么?”

    “至亲朋友。”陈文璞说完之句话,一下子捉住她手腕,目光灼灼,似有吞没她的预兆,“阿月,你说呢?我是你的什么?”

    然而,再如何吞没她,至少在□□上,他始终没那个本事,哪怕她把自己送到他嘴边,他也不会吞了她。

    吴舟月笑一笑,重复他说过的话:“至亲。至亲朋友。”

    不知为何,那晚书桌上的灯光格外晃眼睛,一如今日白天里的太阳,晃得她眼花。一眨眼,再看向阿忠,感觉人脸上蒙着一层乌暗的光影,眩晕着。

    吴舟月抬手遮阳,“阿忠,去书店。”

    下午三小时都泡在书店,时间过得极快,翻一小册书的工夫,就到离开的时间了。回家途中,经过一片海,夕阳正在落幕,烂橘一样的颜色溺在海上,摇摇晃晃,很美。

    比起京州的日落,还是差了点感情。

    此情此景,吴舟月咬住手指头,想到师兄,蜷起手指,压住咬手指的想法。她开始找话说:“阿忠,中环在哪里?”

    阿忠答:“不远。”

    “陈文璞去中环做什么?”

    阿忠不答。

    坐在后车厢的吴舟月笑了,打开车窗,风涌入车厢,头发乱飞。她一手捋住头发,一手伸出车窗外。阿忠看见,降下车速,同时出声提醒:“吴小姐,车子多,很危险。”

    吴舟月存心不理会他,有危险时,她自会收手。

    却不知,阿忠此刻心惊肉跳,唯恐吴小姐的那只手出什么意外,只能降速再降速,靠左侧最里边的路慢速驾驶。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不能让吴小姐受到一点伤害,这是陈文璞交给他的任务。做坏任务,像他这种人惩罚也就惩罚了,最怕惩罚过后,陈文璞认为他毫无价值。

    阿忠不喜吴小姐。从京州到香港,他是一路看过来的,陈文璞也许知道,也许知道了也当作不知,吴小姐并不像表面那么乖——

    当初杨昌荣一事,背后可能另有隐情。

    杨昌荣为人猥琐好色是不假,可若没人抛出钩子,杨昌荣又怎会上钩呢?那抛出诱饵的人,正是吴小姐。

    也许,吴小姐正是看到了杨昌荣的弱点,抛出的诱饵可谓准而利,不然怎有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呢。

    那天晚上,璞叔送受了惊的吴小姐回家,随后去找杨昌荣。

    在陈文璞面前,杨昌荣什么都承认,承认自己色胆包天,承认自己想对吴舟月做什么。可是,这一切似乎都不太对劲。陈先生已经警告过他一次,他再有胆子,也不会再去骚扰吴小姐。他偏偏去了。杨昌荣面容颤抖,说想起来了,是吴舟月先看他的,在楼梯上,她留给他一个眼神,那眼神柔情似水,他怎能不激动?怎能不上钩?精|虫上脑,他失控了。又说那天阿忠也在场,在酒店的楼梯上。阿忠说,他只看出吴小姐怕杨老板。杨老板哭哭笑笑,说自己再如何解释,陈先生都不会相信他,他不会有好下场。于是,杨老板面露狠色,说:“陈先生,现在你上钩了,你会像我一样,一样的!”

    陈文璞立于阳台,居高临下地望向室内跪着的人,说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阿忠不适合动脑子琢磨这些事,只能通过自己仅有的思考能力得出一个结论:吴小姐不是好女孩。

    吴小姐奇奇怪怪,谁也猜不到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正因为奇怪,吴小姐才会跟璞叔。

    幸好这一路吴小姐没有再做出什么事情,他们平安地回到浅水湾大宅。

    阿忠将车子停入车库,钥匙交给老段,而后向地下负楼走去。

    今日发生过什么,事无巨细,阿忠一一告诉陈静铭。

    陈静铭离开沙发,走至落地窗前,拉开百叶窗,视野所及之处皆是傍晚的海景。他倚窗而立,在落地灯的光线中翻阅手中的《三国演义》,问:“去书店做过什么?”

    阿忠答:“吴小姐在书店二楼待了三小时十七分钟左右。这段时间,她不在我视线范围之内。”说着,阿忠低头,道歉说明自己办事不力。

    三个小时不在阿忠的视线范围之内,吴舟月做什么都有可能。

    陈静铭抬头,望向眼前的傍晚海景,余晖将尽。这里是地下二楼的风景,在楼上三层,能看见的风景绝不比这里差。可以说,父亲给予吴舟月的都是最好的,包括这栋宅子里能看见最美风景的房间,父亲都给吴舟月了。

    这些,他的母亲梁媚,他自己,都未曾得到过。

    楼上,一个钟敲了起来。

    嘡——嘡——嘡——

    晚餐之前,陈静铭主动向吴舟月说起学习时间。

    陈静铭真是行动派,早上才答应的陈文璞,晚上学习计划就有了。餐桌前,吴舟月正襟危坐,等他下文。陈静铭看她一眼,说每晚各自学习一小时,广东话一小时,国语一小时;其他时间,要看双方是否有空。

    学习时间设定在晚上,且有两小时,吴舟月很满意,说没问题。

    吃过晚餐,吴舟月捧着自己要念的戏文书,尾随陈静铭去地下。她不是第一次来地下负层,只到练功房,没有去其他地方。

    现在,她正在深入陈静铭的地盘。

    陈静铭这个人,在吴舟月看来,不论是他的性格,还是他的风格,方方面面跟陈文璞截然不同。陈静铭的私人地盘很冷清,因为是负楼,即便四周全是窗户,光亮度仍不如楼上;地下二楼空间很大,从视觉上看,大而空,家具摆设之间很有距离感,没有多余装饰,非常冷。

    一如他本人。

    一张桌子,两张椅子,隔桌而坐,距离感摆得相当不客气。

    这感觉像……吴舟月想起前不久看的电影,警匪片审讯室,一张桌子,一面是阿Sir,一面是嫌疑犯。想到这里,吴舟月抿嘴一笑,同时抬头,好巧不巧,对上陈静铭的视线。

    到这里,稍微熟悉,吴舟月发现陈静铭有一点跟陈文璞很像,看似被动,实际上都喜欢占据主动权。

    即便是养子,与陈文璞相处多年,耳濡目染,好坏多多少少都学到一点。

    吴舟月错开视线,说不浪费时间,她先教他国语,正好通过对话互相学习。

    说是教,其实吴舟月不会教,她没有教陈静铭这种聪明人的本事,能做的只有纠正他的发音。

    两人面对面,吴舟月一双眼的注意力都在对方的嘴唇上,看他唇齿口舌,观察咬字发音。

    陈静铭嘴唇偏薄,陈文璞则偏厚。可要说漂亮,那应是陈静铭的嘴唇比较漂亮,唇红齿白,这是不食烟酒、没有不良嗜好的年轻男人该有的漂亮。

    视线不自觉上移,落在他脸上。

    不是广式长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轮廓分明,或许有混血基因?吴舟月猜测。

    港岛的夜晚稍冷,加上宅子临海,落地窗打开,地上比三楼冷。吴舟月将视线移向陈静铭身后的落地窗,在他琢磨前鼻音与后鼻音之间的区别,她说:“我冷。”

    陈静铭练习读音的声音戛然而止。

    室内静默,夜风轻轻。

    片刻,陈静铭起身去关窗户,回来坐下,又听吴舟月说:“你不喜欢我,其实你可以拒绝你父亲的要求,我学不学广东话没所谓的。”

    大概没想到吴舟月会这样开门见山,陈静铭稍微意外。

    “我国语差,你可以帮到我。”他说。

    吴舟月靠住椅背,嘴角颇含兴味地扬起:“能帮到你的人不一定得是我呀,以你的条件资本,能请到很好的老师。”

    陈静铭摘下腕表,轻轻搁置一旁,然后缓缓道:“吴小姐,我听过你念《三国演义》,你念得很好,也很好听。”

    念《三国演义》,那都是晚上念给陈文璞听的,念中偶尔有唱腔。夜晚书房念书,其中暧昧只多不少。现在陈静铭告诉她,他听过?!吴舟月顿时脸颊发热,愣愣看他:“你,你怎么能偷听?”

    “碰巧听见。”陈静铭神色平淡。

    “你不注意听,怎么知道是‘三国’?”

    陈静铭仍说是“碰巧”。中国四大名著中,碰巧了,他最喜欢的是《三国演义》,对三国故事很熟悉。若不是国语不熟,他也可以说给她听。

    吴舟月撑额不语,暗暗惊异。

    陈静铭对她夜晚念书中的暧昧事似乎不以为意,他面容平静,仿佛从没听到过她和陈文璞除了念书还有别的什么话。

    观察他的同时,吴舟月才注意到他小臂有文身,大约有她半个手掌的大小,文的什么,看不出来,只觉得漂亮。

    黑色文身与他小臂的肌理、微隆的筋相辅相成,很特别。

    “……三国里,你最喜欢的人物是谁?”

    “周瑜。”

    陈静铭发音不准确,“周”读成了平音。吴舟月听着,忽然不想纠正他了,笑着说:“巧了,我也喜欢周瑜。”

    她有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尤其在“周瑜”二字加重发音。

    陈静铭认真思索片刻,“刚刚,我讲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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