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焚香望月 > 贵妃醉酒(09)

贵妃醉酒(09)

    月亮是东西——吴舟月不是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如果月亮是东西,如果她是那个月亮——“月亮”是东西,不是人。

    吴舟月迈着小步慢吞吞地回到家中。

    师傅师娘都在客厅,他唱她捧场,谁也没注意到今天她发生过什么。

    过了晚饭点,展驰心急如焚地跑来,直奔楼上找吴舟月。

    吴舟月呆呆地坐在房间地上,听到脚步声,连镯子都忘记藏起来。庆幸的是,进来的人不是师傅师娘,是她师哥,粗心大意的师哥。

    确认吴舟月没什么事,展驰放下心来,陪她一起坐在地上。

    “你还没给我说清楚,今天那事儿怎么回事?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说,师哥去弄他!”

    “没什么,就是碰到抢钱的了。我不是去嘉容师姐那儿了吗,从富人小区附近出来,大概被小贼误会我是有钱人。下着雨,谁也没看清谁。这事儿你别告诉师傅师娘,免得他们担心。”

    吴舟月说谎说得相当自然,展驰完全相信,骂一顿抢钱的,还要骂路人,怎么没一个拔刀相助的。

    拔刀相助是戏文里常有的故事,也不知为什么,到了现实生活中却不常见。

    “那位陈先生带你去了医院?”

    “嗯。”

    “没想到他人还不错。”

    吴舟月低头,下巴压住膝盖,“带我去一趟医院,人就不错了?师哥,原来你看人好坏是这么简单。”

    “难道不止这么简单?”展驰抓住她肩膀,上下看她,“他对你做什么了?”

    吴舟月笑着推开展驰的手,“师哥,我是说你简单,没别的意思。”

    “你说话快跟师傅一样,戏文里的东西学多了吧你?看人好坏,太复杂有什么好处,累不累?反正跟他又不熟,又不会做朋友,简单一点,他好坏不关我啥事。”

    “师哥,师傅前不久给我说了一句话。”

    “不是什么好话吧?”

    “做人笨一点,比聪明人过得好。”吴舟月捏捏展驰的胳膊,展颜一笑,“师哥,你以后一定过得很好。”

    后面的话听着很好,前面的话怎么听都不对劲,展驰好一会儿才明白:“你是说我笨?”吴舟月起身去拉开门:“师哥,大晚上的进女孩子房间不好,待会师娘可要上来抽你了。”

    这一天有惊无险,第二天也算平安地过去了。吴舟月确定了,她和陈文璞的秘密没别的人知道。因为从这一天开始,她再也没见到杨昌荣这个人。她不清楚杨昌荣发生什么,更不清楚陈文璞有没有做过什么。对这个现状——不,或许是奖励,吴舟月很满意。

    能不能去酒店上班也变得不再重要。

    程茶馆,作为服务生的吴舟月送茶去二楼贵宾厢间。门一关上,哪里还有服务生吴舟月,只有穿着茶馆员工服的吴舟月,白短袖、黑长裤、黑布鞋,十分老土的工作服。

    放下茶壶,吴舟月往陈文璞身边的空位坐下,看窗外乌沉沉的天,嘴里含着甜腻的点心,慢慢吞咽干净,想到什么就问他什么。

    “你家里有几个人?”

    “不多。”

    答得模模糊糊,吴舟月气馁,还想问更私人的问题,想了就问了:“你结婚了吗?”

    “嗯。”

    吴舟月小小地“啊”了下,不奇怪,像他这种人、这种年龄怎么可能没结婚。

    “那你的妻子……?”问到这里,又不想问下去了。

    陈文璞凝视她的脸,“我没有妻子。”

    “你不是说结婚了吗?”

    “结过,离了。”

    吴舟月安静下来,满脑子都是问题,譬如还想问他为什么离婚、和妻子——前妻有什么矛盾吗?

    想着想着,耳边是他的声音:“你啊,你这个小脑袋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问题。”

    一种无奈又似乎有点宠溺的口吻。

    吴舟月不想翘起嘴角,偏偏忍不住,干脆偏头看别处,偷偷翘着唇角,然后说:“我对你一无所知,当然有很多问题啊。”

    陈文璞微笑,伸手去拿茶杯,却碰上她搭在桌沿边的手,而她躲也不躲。茶杯离他那么近,怎么可能会碰到她的手呢,除非是有意,吴舟月佯装不知,继续提问:“你不用工作吗?”

    “工作交给底下人。”

    “你偷懒……”吴舟月笑着说。陈文璞也笑,捏过盘中她吃剩的点心,尝一小口,还是老样子,眉头一皱,不再吃了。

    “你偷懒是为了来这里吗?”吴舟月趴在桌上,身子几乎向他倾去。

    “如果我说是呢?”

    “……是?”吴舟月双手交叉紧紧握住,“来这里是为了我吗?”

    陈文璞轻擦自己的唇角,无言地注视她。

    她敌不住他的眼神,眼睫轻颤,错开他的目光,接着看他嘴唇微动,欲要说什么时,她抢先说:“不管是为什么,你不要告诉我。”

    如果他的回答令她不满意,那该怎么办?

    她坐回椅子上,想生气又不肯为别人生气,只能气自己,不停地吃点心。

    “我听老程说,你家人似有打算让你继续念书?”

    “嗯。”

    “你想吗?”

    “真话还是假话?”

    陈文璞呷一口温茶,看她一眼:“先说假话。”

    没见过这样的人,吴舟月眼眉一挑,很乐意告诉他真话和假话。

    假话是“不太想”,师傅希望她继续念书,目的不是念书,是为了让她跟她的嘉容师姐一样优秀,能在戏上有更好的造诣,或是说,希望她将来能凭好学历进相关单位工作,而不是继续留在一个“野戏班子”里,反正黄粱苑的下一任当家不会是她;而真话,当然是想念书了,只为念书,不为其它,不为像师姐,更不为戏。

    “我呀,念的不是书,是戏。从小到大,学到脑子里的东西,都是戏文里的;学校里学到的,第一天进脑子,第二天就忘得一干二净,除了戏,什么也不记得。不过,戏和文科有相通之处,文科我学得不错,你要跟我谈古典文学,说那些古人古事,我熟。”

    吴舟月又趴上桌子,灵动俏媚,一双目光都在他身上。

    “你想听什么故事,我唱给你听。《三国》里的那些故事我都会,可能唱得没有我师姐、师哥那么好……说给你听也行。”

    陈文璞放下茶杯,不知在想什么,不经意打翻杯子,茶水淌了一桌,淋湿他的衣服。谁也没有动。直到他开口说:“好”。

    吴舟月莞尔一笑,微露柔媚情态,从椅子上下来,帮他擦掉衣服上的水。

    俄而,他叫她的名字,吴舟月抬头。

    陈文璞看着放在他腿上的那只手说:“唱戏,念书,黄粱苑,不论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

    接受帮助就得付出什么,天经地义,吴舟月没有问他需要自己付出什么,只是笑了笑。

    《三国演义》里的故事要拿出来唱的话,有好几出戏,可惜吴舟月没能耐到都会唱。即便不是都会唱,可边说边唱边走那么几出戏,也足够把这时间充实地消磨过去。

    一转眼,四个月过去了。

    也许陈文璞真的做了什么,没有佟家人,黄粱苑也越来越好,程茶馆不再是程茶馆,而是戏馆。黄师傅黄雨棠和黄粱苑的名字在京州逐渐为人知晓。守着黄粱苑的那些人都不必再担心今日有戏唱明日没戏唱,也不必再苦恼是否需要为生活放弃唱戏,就像一湘师姐那样改行做别的……

    日子已经好起来了,眼前困境一一跨过去,没什么过不去的。师傅总说“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终于说成真的了。

    师傅的笑声比以前爽朗,和老程叔之间更没什么矛盾可言。

    两位老顽固没有矛盾,吴舟月的禁足也解了,可以自由出入酒店,不是以服务生的身份,而是以酒店老板家属的身份。

    如今,吴舟月是黄粱苑的第二青衣,用师傅的话来说,贵着呢,比老程叔酒店三楼的那些客人还贵着呢,有师傅在,无需她去讨好谁给谁倒酒。

    数着日子,知道陈文璞今天从香港飞这边,看时间应该早就到了。吴舟月晚饭也不吃了,找个出去看电影的借口离开家,一路跑到酒店。

    看见老程叔,吴舟月装样子来拿杂志,趁人一个不注意,跑到四楼。

    四楼原是仓库,用来放置三楼的备用货物,因为陈文璞长留京州的缘故,再有别的私密原因,不愿意住在其他地方,老程叔便安排人将四楼精装修成能住的地方,有睡房、工作间,一层楼都是陈文璞的,应有尽有——

    是他的,也是吴舟月的。

    吴舟月一进屋,就瞧见陈文璞坐在窗边抽烟。

    看到她,陈文璞即刻熄烟。

    “跑过来的?”他搂过她的腰。

    吴舟月闻到烟味,咳了下,伸手去拿他裤兜里的烟盒跟打火机,随手朝地上一扔,说:“抽烟不会老得快吗?”

    陈文璞思考这个问题,“要我戒烟?”

    “不可以?”

    “可以。”

    关上窗户,开灯,开电视机。

    和以前一样,每次陈文璞从香港或从其他地方过来,吴舟月都会得到一份礼物。家里的床下可藏不住他送的礼物,能用的都用了,比如化妆品,不能用的都搁在这屋里。

    跟着陈文璞去睡房,看他打开行李箱,从中拿出手掌大小的盒子。吴舟月打开看,是一条金色的细链子,上面有一粒小小的弯月形状——

    不是戴在脖子上的,是戴在腰上的。

    她红着脸抓住陈文璞的胳膊,摇摇头:“这不行,我没戴过,说不定会被师娘发现到的……”

    陈文璞不说话,目光灼人。

    无言中,那条金色的链子还是将她圈住了。

    “我的月亮真漂亮。”陈文璞一指勾了勾她腰上的链子,满目欣赏。吴舟月拧着眉头,闭上眼睛,将自己陷进他的怀里,闷声说:“下次不要给我带礼物了。”

    “下次……”陈文璞声音沉了几分,“跟我去香港,怎么样?”

    吴舟月睁大眼睛,惊讶地看他。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