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的语气太过真诚，程得意再也张不开口反驳。毕竟自己的圆脸也给她带来过不小的烦恼。
因为这张圆脸，她一度拼命减肥。奈何身上已经瘦到锁骨突出时，圆脸依然存在。最后为了身体健康，她只得跟脸妥协。
程得意转头看电视，靳欢的节目已经结束，下场了，现在表演的是一个女歌手。
程得意错过了开头，不知道歌手叫什么名字。
女歌手演唱的是一首伤心情歌。她唱得声嘶力竭，竭力表现爱而不得的痛苦。镜头不住地给她特写。女歌手长得美，即使在镜头的怼脸拍摄下，做着撕心裂肺的表情，依然完美。
程得意淡然地看着她表演。她的表情太过了，歌声却没有引人入胜的魔力。程得意实在无法共情。
长发，圆脸。
长发。
圆脸。
靳欢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吧。
靳欢说的应该不是她吧。
录制节目时他们不过刚刚重逢，两人只是吃过一顿饭而已。何况那时靳欢应该对她恨意更多。
女歌手表演结束，依然是主持人采访环节。
“唐梦燃长得真美，不过唱的真的不行。”魏思安评价道。
“她本来也不是歌手呀，不是演戏出道的吗？”小何问。
“所以就应该好好做演员呀，何必来参加唱歌节目呢。”
“现在流行多栖发展嘛！”
程得意完全不了解这些，默默听着魏思安和小何讨论，只是觉得她的演技也不怎么样，根本吸引不住观众。不然她也不会胡思乱想。
等节目播完，她们的小龙虾也吃得差不多了。一顿饭从中午吃到傍晚，魏思安的情绪明显好转。她不再伤春悲秋，感叹自己遇人不淑，而是开始言辞犀利地评价节目里出现的各个艺人，分享自己知道的关于她们的小道消息了。程得意这才放下心，帮着魏思安把垃圾都收拾干净，才回家。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胃里塞满了东西，晚饭也就免了。程得意坐在沙发上，一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好久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了，不需要加班，没有一堆待办事项要做，第二天也不用早起。
程得意转头看看窗外，对面楼一大半房间都亮着。
靳欢家却一片漆黑。
也许他又去外地了吧。
程得意又想起靳欢描述理想型时的神情，目光炯炯，仿佛正盯着镜头外的她。
她甩甩头，自己都在瞎想些什么啊。
仿佛为了甩掉这个可怕的念头，程得意突然从沙发上起身，走进卧室里。她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没读完的书，决定把这难得的清净的夜晚用在一个幻想的世界里。
等程得意沉浸地读完书，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幸好明天不用早起，她起身洗漱后躺到床上，心满意足地关灯入睡。
关了灯黑暗爬满卧室，程得意闭着眼，脑子却安静不下来，刚刚读完的故事情节不住地在她眼前盘旋。
故事里的女主角因为男主深邃的眼睛而对他一见钟情，从此开始了她对他一生的守护。而那个男人，开始对她不屑一顾，继而玩弄她的感情。在他一时冲动伤人而四处躲藏时，她想尽办法挣钱供养他在异乡玩乐。最后又为他能够减刑陷入权色交易。当男人终于逃脱罪责回归故里，而她受乡人唾弃，甚至连她牺牲一切救赎的那个男人也加入他们指责她……
故事的最后，她没能撑住这一切，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站在悬崖上，她反问自己，只是为了那双眼睛，值吗？
结论是值得。
尽管那双眼睛背后藏着一片污浊，在她心里，眼睛却是清澈的，像眼前这片湛蓝的大海。最后她笑着投入眼睛的怀抱。
程得意想象不出女主看到的眼睛究竟有多惊艳，才能让她为此贡献出自己的一生。她不看这双眼睛是不是魔鬼的眼睛，也不看这双眼睛反射出的自己是爱人还是猎物。
只是一双眼睛，一见误终身。
程得意叹了口气，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无比清醒。也不知道今天喝的奶茶里加了多少茶底。
她此刻睡意全无，心里全是对故事的叹息。
一双眼睛而已。
一张脸而已。
圆脸。
不知不觉又想起靳欢说的话。程得意惊觉自己是真的睡不着了。她打开床头灯，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开始翻朋友圈。
半夜一点，很多人还没睡。朋友圈里居然有很多条刚刚更新的状态，她一一点赞过去。然后就看到靳欢十分钟前分享了一首歌。
程得意点开听完，是一首民谣，很好听。
她点开右侧的两个小点，给他点了一个赞。
两分钟过后，程得意收到了一条消息。
“怎么还没睡？”害她睡不着的元凶之一这样问。
程得意总不能说因为看了他的采访。她只能把失眠归罪于白天的那杯奶茶。
“白天喝了奶茶，现在失眠了。”
消息发出去，好几分钟没有回复。程得意看着屏幕熄灭，又抬手敲亮。来回两三次。
这人怎么回事。就问她一个问题，就消失了？
程得意拿着手机，心里犹豫要不要提起白天看到的那个关于理想型的问题。
正想着，突然来了电话。
是靳欢。
程得意心里突然一阵紧张。
如果深夜发短信还可以说是朋友间聊天，凌晨一点打电话，就无法说只是普通朋友了。
仿佛是黑暗中的一个秘密，即使在自己家里，身边没有其他人，总感觉要压低了声音说。
程得意犹豫了一刻，按下了接听键。
“失眠了，要不要听摇篮曲？”
靳欢那边乱糟糟的，音响声隔着电话都震得她耳鸣。程得意勉强在噪音中辨别出靳欢的声音。
“你不在家？”
她知道靳欢家一直没亮灯，却还是问了，大概只是出于好奇心，想确认自己的猜测。
“我在外地录节目。”靳欢那边的噪声突然小了下去，像是离开了嘈杂的源头。
果然是这样。
程得意正想感叹明星挣钱也不容易，半夜还在工作。就听到电话里一个清脆的女声，“靳欢，你怎么出去了？快来，该你喝了。”
“这是在录节目？”
靳欢急忙解释，“节目录完了，我们在开庆功宴。”
程得意了然，“那你快去吧，我不打扰你庆功了。”
“程得意！”察觉到她要挂，靳欢急忙叫她，“我明天就回去了。”
“哦，好的。”
靳欢这么郑重地通知她，反而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他是在暗示她去接他？
电话里，两个人都沉默了。
靳欢似乎一点也不急着回到聚会上，见程得意也不说话，又问，“现在还是睡不着吗？”
“嗯。”
“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会有人为了一双眼睛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在想沉迷一双眼睛的爱情会不会有些盲目。
在想一双眼睛透过镜头看着她，说自己的理想型长着一张圆脸。
程得意向下挪了挪身子，将头完全拢进被子里，把房间里柔和的灯光隔绝在外。在黑暗中，她的心变得更加透明。
她突然来了勇气，说：“想我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靳欢的声音也变得温柔，带着一丝引诱，“是什么样的？”
“应该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
程得意眼前浮现靳欢的脸，脸上带着笑意，眼里闪着星光，他毫不留情地训她，程得意，你不太坦诚哦。
程得意将手机听筒更用力地压向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更清楚地听出靳欢话里的反应。
她听到靳欢有些为难地说，“绝顶，不太好找吧。”
程得意被他逗笑，她的重点是在绝顶吗？
“应该也不太难，现在人都脱发严重，再过几年应该满大街都是了。”
“哦？那还要再等上几年啊，在那之前你都不找男朋友？”
程得意从来不觉得谈恋爱是件多么急迫的事情，虽然她马上奔三，在很多传统观念严重的人眼中算是大龄剩女了。
她说，“也不急，现在还是专心发展事业比较重要。”
靳欢声音低沉下去，“是吗，其实谈恋爱也不见得会阻碍你事业的发展，说不定你男朋友全力支持你呢。”
程得意点点头。确实谈恋爱对她的事业应该没什么负面影响，最多占用一些她的加班时间。
但是谈恋爱应该对靳欢的事业影响很大吧？
“但你应该不能谈恋爱吧？”
“凭什么？”靳欢不忿。
“要是你偷偷谈恋爱，被狗仔拍到传出去，难道你的粉丝不会脱粉吗？”
“所以在被狗仔偷拍之前，就要公开出去。”
“啊？重点不是被偷拍吧，你不怕粉丝因为你谈恋爱就不喜欢你了吗？我听说明星都是不能谈恋爱的呀。”
“程得意，我都快三十了。一个正常的男人三十岁谈恋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三十岁谈恋爱当然正常。他们的同学里，有很多人都已经结婚生娃了。
可是靳欢特殊。他有庞大的粉丝群体是年轻的女孩子，她们把他当成自己的理想男友来喜欢。
“我的粉丝们应该喜欢我的歌，而不仅仅是我的人。真正的粉丝不会因为我谈恋爱了就脱粉的。”
“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程得意犹犹豫豫，终于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同时心里隐隐期待。
是圆脸吗？
程得意等待着靳欢说出这两个字。
然后她听到靳欢说，“像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