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的口袋突然嗡嗡震动两声。
牧云一脸懵逼地从右边口袋掏出一个手机来。
她取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用拇指轻触了下屏幕，立马就解锁了。
谢：那你准备在那儿耗到什么时候？
回道：不知道，等我呆腻歪的时候吧。
这没人管我。
谢：哦。
谢：那还挺可怜的。
牧云脸颊一烫，立马把手机翻过去。
这人怎么不设置锁屏密码啊。
她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挂到一边椅子上，埋头就开始扒拉饭。
门突然被敲了敲，牧云扭头，正对上一副懒散靠在门框的人的视线。
老爷子先是有些意外，接着开始大嗓门的热情：“哟，对面住人啦。”
“蛮好蛮好，你家里人呢，我刚称了几斤果子，给你们送点。”
“你是来找我家云云的吗？“
李纵挑了下眉。
眼见着马上就要开始留饭，牧云头大地站起来，把手机塞进衣服口袋里递过去。
李纵穿着一个调色盘衬衫，裤子也花得要死，像只开屏的孔雀堵在门口。
上面还画着一些印象派的人脸。
他没什么表情的接过校服，然后扔过来半湿不湿的外套。
“吃过了大爷。“
大嗓门的说完这句话以后，他转身下了楼。
搬过来几天，看样子确实只是一个人住着。牧云也没见过他吃食堂，他每天在哪儿吃饭呢。
她只是疑惑了一瞬，没想到很快就知道了。
晚饭时间走读生可以出校，但为了节省时间很多人都留在食堂吃晚饭。原本有些人带着面包在教室里吃，或者索性不吃饭，后来被高冉强行赶出了教室，责令道：不吃饭就去操场跑圈去。
一班的一圈人围在食堂，正在讨论冉姐的一道课后题，就看见段洋挥舞着碗筷，抖动着小肚子冲了过来。
一个急刹然后一挤，屁股稳稳的安置在里长椅上，边上两人差点掉下去。
他边大喘气边结巴：“出，出事了！”
有人递了一碗免费的蛋花汤过去：“没事段子，天没塌呢，能有什么事。”
段洋瞪人一眼，一脸沮丧：“保安和新生打起来了。”
“啊？”
貌似觉得这样的措辞不太准确，他想了想，纠正道：“准确的说，是新生单方面把保安揍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是，我想的那个新生吗？”
段洋没好气道：“不然是谁。”
接着翻了个白眼：“牛，不愧是知名混子。“
”可是，为什么呢？“
“听说是带外卖啤酒进学校，被保安闻出来了。“
“当时好多看看着呢，咱班是彻底出名了。“
说完还嘀咕了一句，“真是一颗老鼠屎……”
“你说什么呢。”
谭鲸儿不乐意了，戳了他一下。
在闹哄哄的食堂里，一圈人陷入了沉默。
高冉是个很有心气的年轻老师，班风出名的严谨，接二连三的出这种事，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牧云突然想起了中午的冲突，小心翼翼道：“那个保安长什么样子？”
“这我怎么知道，教务处关门了。我就在门口瞅了两眼。“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和谭鲸儿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牧云不是个有少女情结的人，更加不相信白马王子的童话故事。
和谭鲸儿眼里明显的激动不同，她带着点疑惑和不安。
回教室的时候，牧云特地‘路过’了一趟教务处，果然关着门，听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她回到教室，心神不定的翻着新讲的东西。
旁边的桌子干净的过分，只有桌兜里放着几本带着墨香的课本。
后门有人扯了一嗓子：“牧班，冉姐找。”
牧云立马站起来，三两步上了四楼。
办公室里没其他人，高冉头也没抬，递给她一沓卷子：“今天晚自习的卷子。”
牧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高老师，李纵呢？”
“他呀，还在教导处罚站呢，姓戴的那个暴脾气，不罚站个三节晚自习不会了事。”
就说了这么一句，高冉接着埋头改教案。
牧云莫名觉得，冉姐不仅没有生气，甚至有点轻松。
她满腹狐疑的拐出办公室，四楼顶头，门突然打开了，出来一个骂骂咧咧的猪头。
牧云吓了一跳。
那猪头看见她，先是一愣，然后扬起巴掌就要闪过来。
牧云反应迅速的后退两步，见四下没人，抬腿踹了人一脚。
也就踹到了膝盖，猪头一瞬间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叫声。
戴向东暴躁的踢开门，“还不滚？以后他妈的别进学校。”
这时候上来两个保安，把人架了出去。
他回头看到牧云，似是有火：“你怎么在这儿？”
“我……拿卷子……“
“下去下去，小屁孩别在这儿呆着。”
牧云莫名其妙地下了楼。
虽然猪头的脸肿的不像话，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是中午调戏她的那个保安。
教务处门半开着，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
她回了教室，站在讲台上漫不经心的整卷子。
人回来了一半，教室安静的过分。
她慢半拍地抬头，就看见谭鲸儿朝她双手合十拜了拜。
…………
前排的学委默不作声，段洋表情复杂。
推推搡搡进教室的人察觉到凝固的空气，前面的人捅了捅后面，安静如鸡又不知所以的走进来。
牧云明白了。
她把卷子分成几份放在第一排桌上，慢吞吞地走回座位，捏住前桌的脖领子，小声咬牙切齿道：“谭鲸儿你个漏勺！”
谭鲸儿理亏，连连摆手求放过。
最后一节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当事人回来了。
没有穿校服，露出里面那件瞎人眼的花衬衫。
不知道有人说了句：“靠，辣眼睛……”
李纵坐回去，把卷子随手往桌兜里一塞，掏出手机就开始玩。
牧云想问问打架和带外卖的事儿，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放学铃一响。
牧云慢吞吞地开口：“你……这个抽象派衣服，上面那几个烟头洞怎么回事？”
衬衫领子旁边有几个破洞，边缘黑黑的。
李纵一挑眉：“关你什么事儿？”
牧云别扭道：“听说你把那个保安收拾惨了。谢谢啊。“
“段洋打听了一下，他原来在初中部那边来着，作风就不太行……你这也算是公伤了……你这衣服，咱班费能给你报。”
李纵吊儿郎当的靠在墙边，瞧起一角椅子腿：“我带个啤酒进学校被抓，揍人打架，还有这待遇？”
牧云愣住。
他啧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帮你吧？”
“少自作多情了。”
李纵站起来：“我衣服多得是，用不着。”
说完从后门走了。
凑在前面一直默默偷听的段洋表情难以置信：“这人怎么这么讨嫌？”
牧云没吭声。
她也不确定了。
也许这就是一个巧合。
巧合也好刻意也罢，抽烟保安被学校开除，班里对这位接二连三闯祸子的转校生态度算是好了一些。
隔天早上，段洋又在前面瞎嚷嚷。
“我操，那个姿势，帅呆了，刷的就是一拳，刷的就是一脚，然后抓住那人头发，抬起膝盖就往胸口撞……”
他正激动的瞎比划，差点误伤了刚进门的人。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有人问。
段洋一脸理所应当：“我看监控了啊。”
“你怎么能看到监控？”
谭鲸儿正凑在一边，“这你都不知道？”
“戴向东是他大舅。”
“…………”
“我就说我大舅怎么没给人记处分！他刚开始可火大来着，后来查出来，那谁根本就是故意的。傻逼保安是个欺软怕硬的货，闻到一股外卖味儿，就说了两句，没想拦着来着，那谁就往上凑，可劲儿供火。”
“然后，就这样那样了。”
谭鲸儿切了一声：“你昨天还说人家是颗老鼠屎。”
“那是因为保安调戏学生这事儿给查出来了，要不然就这处分，肯定还要扣纪律分，那咱班就垫底了。”
谭鲸儿哼了一声。
下了晚课，高冉把牧云叫进了办公室。
她泡了杯花茶，靠在转椅上捏了捏眉心：“这两天这个转校生可以让我头疼的很。”
牧云面上嗯了一声，心想她没太看出来。
因为高冉压根就没管。
高冉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我没动静，是因为这种学生，软硬不吃。尤其是从小见得多的，根本不理你这一套。“
“因材施教嘛。我观察了好几天，可算发现怎么治他了。“
“这小孩虽然中二，幼稚，听不进话，不服管教，没有集体责任感，叛逆…………“
她及时刹住，“但是蛮仗义的，你要是骂他，那可是油盐不进，脸皮比城墙厚。“
然后牧云就看见她奇怪地笑了一下：“所以，老师需要你的帮助。“
“……“
晚自习之前，她踩着高跟鞋进来，扶了下眼镜，环视了教室一圈，然后公布了她的连坐制度。
以同桌为单位，谁如果迟到，早退，上课睡觉，不打扫卫生，不务正业，两个人一起挨罚。
当即有人哀嚎了一声，“我要换座位！“
高冉微笑：“下次月考之后才能换。今天晚上就施行。“
半个教室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朝后看。
牧云顿时感到聚光灯打在了头顶上。
一边的同桌极为配合，正蒙头睡的正香。
牧云卡了一下。
她说不出话来。
谭鲸儿回头，用惨兮兮的眼神看她，说出来整个班的心思：“牧班，你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