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解散以后,牧云回了教室。
果然已经炸锅了。
“怎么样,抓到没?”
纪律委员段洋一进门就被围住,面色深沉,摇头不语。
“看吧,有开始戏精了。“
谭鲸儿在后面边看好戏道。
果然,段洋深沉了没半分钟,举起手来:“扣分!扣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然翻墙进校,视校规为无物,为班规所不容!扣十分!”
这惟妙惟肖的模仿一看就像戴向东本人。
牧云有点想笑。
她第一反应是,
戴向东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词儿一串一串的。
“啊。“有人说了句:“看来这学期的荣誉旗和演讲都没了。”
“就是,今天牧班也没讲。”
牧云慢吞吞地喝口水,心想,
估计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挺好的。
“冉姐呢?冉姐知道这事儿不?”
“怎么不知道啊,我去办公室的时候那谁,新生,就在一边站着,冉姐正喝茶呢,一句话也没说。“
段洋义愤填膺,手舞足蹈。
一圈人沉默了。
安静了一会儿有人嘀咕道,
“怎么有本事翻墙,没本事跑走呢。”
“跑个屁啊,他一露脸,靠边那个班的就有人认出他来了。”
“他是怎么知道那儿有个矮墙能翻的?”
段洋郁闷地看了那人一眼:“说是打车的司机说的。”
牧云噗嗤笑了一声。
这人的脑回路有点神奇。
过了一会儿。
“冉姐还不头疼呢,瞧你们一个个的。”谭鲸儿有点不忍心她丢人丢大发的男主角被这么议论了,“看看表,快打铃儿了,你们想被挂黑板?”
上课前人还是被放回来了,还意外的套了件校服。
少年人身材颀长,衣襟开着,毫无特色千篇一律的校服穿在身上意外的好看。
李纵对整个班的注目礼浑然不觉,像借东西时一样理直气壮。
物理课果不其然又挂上去几个,因为表现其差,下课的时候物理老师恶狠狠的多留了几道题。
班里一时怨声载道。
闹哄哄的教室里,牧云正凝神思索。
她的座位离后门进,进进出出的人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她找到了最后一个隐藏条件,正准备列公式演算,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旁边那位正趴着睡觉,好像也有点波及。
谭鲸儿最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对,对不起,牧云……”
“都怪他,段洋这个货非要惹我生气,气得我……本来想泼他的……“
“哈?我惹你生气?我说的是事实好吧?“
谭鲸儿眼圈都红了:“你就是嫉妒人家。”
段洋不说话了,气鼓鼓地撇开了头。
牧云把外套脱下来,摆到一边阳台上,希望中午放学的时候能干一点。
“要不你穿我的吧……“
谭鲸儿小声道。
“没事儿,我中午拿吹风机吹一下就好了。“
正好到最后一节自习,牧云解题正到关键步骤,教室里安静的只有风扇响。
她算出最后的数字,紧张地翻开答案对比——
算错了。
一阵穿堂风从后门吹过了窗户,她突然感觉后背有点发凉,胳膊上顺着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她微微皱着眉头,凝神对比着答案的步骤,一只手随意地搓了下胳膊。
看了半天,是一个步骤的一百以内的加减法错了。
牧云一阵无语,但还是直接用红笔画了个叉。
她微微挺着后背,黑色的长发被高高竖起来扎成高马尾,紧张的时候会咬住下唇,眼睫低垂。
一副专心的模样。
牧云订正了全部的习题,标注好错题原因和题目的考点后,合上卷子松了口气。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一股视线。
扭头,正对上了李纵的眼睛。
李纵懒懒散散地趴在桌子上,右手撑着脑袋,正一眨一眨地盯着她。
这姿势貌似还维持了很久,因为他放下手的时候斯了一声,手腕红了。
牧云莫名又紧张了一瞬,小声问:“你干嘛?”
见他又低头盯着一片空白的卷子,牧云懂了。
想抄是吧?
牧云大方地把卷子递过去。
李纵懒洋洋地看着写的满满当当的卷子,也没说话,转了一下笔,开始写字。
没一会儿又递回来。
卷子上面的空白处是一行清秀的字迹:“你半袖后背湿了,有点透内衣。”
………
…………
当场愣住。
脑子一片空白。
彻底死机。
牧云脑子里各种东西在疯狂轰炸。
比如,这人字儿写的比她还标志,像个小姑娘的字迹。
比如,这是她明天要上交的卷子。
比如,怪不得刚才觉得有点冷呢。
比如,这该死的谭鲸儿。
牧云后背绷直,手脚僵硬,脸颊红了。
她想脚趾扣地。
她有点绝望的看向自己的校服外套——显然一节课的时间干不了多少。
李纵没再看她。
突然直起身来,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还带着余温。
一阵温暖包裹住她,一下驱散了那股凉意。
牧云不敢动弹。
事实上她也确实一动不动,还有十来分钟下课,她感觉时间又快又慢。
牧云僵硬了一会儿,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一跳。
教室里陆续有人站起来,活动筋骨。
住校生拿起餐盒开始往外冲,准备抢饭。
牧云一脸麻木地看着谭鲸儿站起来,伸懒腰,转过身,表情逐渐惊讶。
“你这谁的外套啊小云云。”
她愣了一下,旁边已经没人了。
牧云慢慢道“你怎么不抢饭今天?“
“哦,“谭鲸儿挠挠头,“我这不是弄湿你衣服了嘛,我怕你出不了校门。”
“没事儿。你快吃饭去吧。”
她拎起包,扯过外套就往外走。
从教室出来的人汇集在楼梯里,等她挤出致理楼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影。
牧云放慢脚步,穿梭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眉眼低垂,伸手戴上了黑色口罩。
她吃饭走路节奏都不快,等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走读生已经走光了。
她像往常一样默默出门,这时有人哎了一声。
牧云回头。
看见一个校门保安踱步过来,制服的领口扣子没扣上,衣服皱皱巴巴,歪着脑袋,手指夹着一根烟。
他松散地走过来,目光上下扫视,嘴里还吹了声口哨。
学校的保安都是轮换的,她没太见过这个人,应该是最近调过来的。
牧云皱眉道:“学校不准抽烟。”
“哦,”那人把手一伸,夹着烟的手指头伸到了伸缩门外面,笑嘻嘻道:“这行了吧。”
“倒是你,你胸牌呢,拿出来瞧瞧。”
边说,目光还在她身前来回徘徊,嘴角似笑非笑。
牧云从包里拿出来晃了晃,不想过多纠缠,准备出门。
那人突然伸出一只黑黢黢的手,就往她身前伸过来。
她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警惕的看着他。
校门外还有人来人往,那人用香烟点点她:“瞧你,着急什么。我就是看看是不是你的,我总得检查一下吧。”
保安拿着他的胸牌足足看了一分钟,还回来的时候还不放手,捏着一角看着她笑。
这时候。
一只手抢过来,扔回了她的包里。
牧云偏头,看到李纵紧抿的下唇。
她长得不算矮,站在一米八的男生身边也得仰头。
保安一脸不爽,语气充满敌视,“你校服呢!不穿校服不让出门。”
李纵从她手里扯过那件潮湿的外套,随手往背上一塔,推着人就往出走,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什么傻逼保安。”
保安脸都绿了。
两人一路无话。
拐上了梨花街,牧云才后知后觉道:“谢谢。”
李纵嗯了一声,“这破学校保安都这么垃圾的吗?”
“啊?”
“不是,我没见过他。可能是新来的,或者从哪儿轮过来的。”
李纵没接话。
安静了一会儿他开口:“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牧云对他跳转的话题有点反应不过来:“啊?还行,我不近视。”
“哦。“
“那你看不见他看你那眼神色眯眯的?”
“有吗?”牧云仔细回想了下。
好像是有点。
于是她又说了一遍:“谢谢。”
两人顺路回了小区,牧云正扭钥匙开门,听见后面砰地一声。
旧防盗门好像被换了锁,看着是很新的款式。
她打开门回了房间,边换鞋边接受消息轰炸。
谭鲸儿十分钟前就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校服的事。
牧云想了想,只把保安的事说了。
谭鲸儿:啊啊啊啊啊啊。
谭鲸儿:我就知道!
谭鲸儿:英雄救美!好浪漫。
她还在聊天框里打滚,有一种自家偶像塌房又被证实是造谣的激动。
门被敲了敲,“吃饭了。”
她冲门口喊了一句:“等一下爷爷。”
这栋老旧的三居室是他们祖孙两个在住,爷爷已到古稀之年,除了有点耳背,剩下的都很健康。
牧云嚼着炒饭,左右翻手机。
谭鲸儿:小云云,你说那个保安会不会为难你啊。
牧云一愣,用筷子戳了戳鸡蛋,犹豫道:应该,不会吧。
她自我安慰了几句:毕竟是在校门口,人那么多,他不敢怎么样的。
谭鲸儿气鼓鼓:老娘要举报他!什么傻逼保安。
牧云的神思突然被这句话扯到了中午的时候。
他们站的很近,能看到少年人紧绷的下颌线和略带烦躁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