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衔雨和陈剪阳离开警局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她们之前选好的地方生意很好，这时候再去肯定没有空位。
加上经过这一番折腾，她们也没有在外面晃悠的兴致了。
“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陈剪阳说。
叶衔雨点了点头，“行。”
打车回去的路上，叶衔雨一直在想着那个坠楼的老师。那个老师当时的反应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刚刚警察问话的时候，她却没想起来跟那个警察说。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懊悔。
“今天中午发生了很多事吗？”她旁边的陈剪阳突然问道。
叶衔雨回过神来，揉了揉脸，回道：“回去再说吧，现在脑子有点乱。你呢？你今天中午去干什么了？”
“啊？”陈剪阳愣了一下，“我啊？我就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具体什么的，回去再说吧。
给家里打电话？叶衔雨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陈剪阳之所以这么久不去学校，就是因为激怒了他的父亲，被他父亲打伤了脸和眼睛。这才刚好，又打电话回去？
“没吵架吧？”叶衔雨问。
陈剪阳抿了抿嘴，“不是，不是打电话给他。”
“你母亲？”叶衔雨有些惊讶。
虽然陈剪阳没有明确说，但叶衔雨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剪阳说过，自己的母亲是军官。军队纪律严明，叶衔雨原本还以为，他平时不怎么能联系到他的母亲。
“是，”陈剪阳说，“她比较好相处。”
“这样啊。”叶衔雨看着陈剪阳，若有所思。
她中午果然没有猜错，陈剪阳当时确实是遇到了什么事，并且还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严重到他不得不立即联系身在军队的军官。
“可以跟我讲吗？”叶衔雨问，“但如果是比较敏感的消息的话……”
“也不是很敏感。”陈剪阳靠着车窗，看着窗外，“只是我们家里的一些事情。”
“这样啊。我还以为和那些新同学有关呢。”叶衔雨说。
“也可以这么说。”陈剪阳说。
“什么？”叶衔雨愣住了，这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那些人和你家里的事情有关？”叶衔雨非常震惊。
“不是那个意思，回去再说吧。”陈剪阳说。
这一天下来，叶衔雨的脑子已经到了“电量耗尽”的边缘。她有点累，思绪也随之变得不太清晰了。
回到公寓，叶衔雨直接跟着陈剪阳去了他家。
陈剪阳没有一进门就说话，他进了厨房拿了一盒果汁和两个杯子出来，给叶衔雨倒上了。
叶衔雨有些口干舌燥，只想喝水，接过果汁之后只是稍微抿了一些。
“先点吃的吧，点完了我们慢慢说，”陈剪阳说，说完他看向叶衔雨，发现她面前的饮料几乎一点没动，“怎么了？这个饮料不好喝吗？我买的新牌子。”
“挺好喝的，我不太想喝饮料，想等会儿喝点水，先坐着休息一下。”叶衔雨说。
“喝水就先喝嘛，我去给你拿一下。”陈剪阳一脸的莫名其妙。
叶衔雨没有仔细听他在讲什么，只是靠着沙发发呆。
等陈剪阳拿了矿泉水回来，就看到她好像快睡着了一样，半睁着眼睛。
“喂，醒一醒。”陈剪阳把矿泉水瓶放到她面前晃了晃。
叶衔雨伸手接过来，眼神也慢慢恢复清明。
“先点吃的好了，你要不要挑一下？”陈剪阳问。
“不想挑，我都行，你自己选就好。”叶衔雨说。
“那我可就随便选了，到时候你觉得不好吃可得怪你自己。”陈剪阳说。
叶衔雨点头，“都行。”
“你怎么这么没精神啊，水懒得喝，菜也懒得点。”陈剪阳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
“今天遇到了很多反常的事，现在我脑子绷得紧紧的。”叶衔雨说。
“嗯？很多反常的事？”
“三言两语讲不清，等会儿再跟你讲，先听你说，等你说完我再讲。”叶衔雨说，“现在先歇一歇。”
“行吧。”陈剪阳说。
陈剪阳继续埋头看手机，叶衔雨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家里的事情，为什么会跟那些外星学生有关？”
陈剪阳的手停了下来，抿了抿嘴唇，道：“其实不是那些外星人本身跟我家里有什么关系。让我在意的是他们的那个很特别的外表。”
“外表？”叶衔雨不太理解。
“嗯，”陈剪阳点了点头，“你知道，我曾经有一个哥哥。”
陈剪阳的语气有点沉重，叶衔雨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重了起来。
“嗯，我知道。”叶衔雨说。
“我哥哥去世之后，我的父母不是很能接受，他们就去定制了一个新的哥哥。”陈剪阳说。
“什么？”叶衔雨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不由得开始思考，陈剪阳离开家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就是数字生命，然后配了一个生物材料制作的躯壳。”陈剪阳说，“你可以当成我父母利用我哥哥的生前信息，‘打印’出来的一个复制版。我哥哥的眼睛和那些人看起来很像，行动起来的肢体动作也和那些人很像。”
“一样？”叶衔雨又确认了一遍。
“不是完全一样，”陈剪阳说，“我哥哥的外表是依照他原本的样子做的，相似的只是眼睛和动作。”
叶衔雨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她坐在沙发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剪阳说完，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叶衔雨想，如果那些外星同学也是用这种办法“来到”这里的，那么之前她纠结的那些矛盾点就都能讲得通了。
没有空间站和卫星提前发现，那是因为这些人根本不是从外面坐飞船过来的。长相没有被同化，那是因为他们的身体是新做出来的。
那些老师和同学，之所以能“来到”这里，有可能是有人将他们的数据传过来，然后在这边“打印”的。叶衔雨之前没有想到这种办法。
“你知道这种制造复制人的方法吗？”陈剪阳问叶衔雨。
叶衔雨摇摇头，“没有。”
“这就是六年前的技术，就是我哥哥刚去世的时候。当时刚出来没多久就被禁止了，所以后面很少有人知道。”陈剪阳说。
“那你那个哥哥现在呢？他还……”
“他还在，”陈剪阳说，“但是，因为很多原因，只能待在疗养院里。”
“疗养院？是因为身体出了问题吗？”叶衔雨问。
陈剪阳摇了摇头，“不是身体的原因，是精神方面。他变得有些危险。”
变得有些危险？这个词触发了叶衔雨脑中地警报。
“危险？什么危险？”叶衔雨问。
陈剪阳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非常疲惫地长叹一声。
“我哥哥的各种数据不是从他自己的脑子里提取出来的，而是从我父母的记忆里提取出来的，所以，后来的这个哥哥是我父母印象里的哥哥，而不是我真实的哥哥。”陈剪阳说，“这个哥哥他很讨厌我，很恨我。后来，我从家里搬了出来，就不太知道他的消息了。大概是后面又发生什么事了，所以才不得不把他送走的吧，当时这个技术非常不成熟，会出现问题也在预料之中。”
“你当时从家里搬出来，真的只是因为父亲……”
“不只是。”陈剪阳说，“但我不想多说。”
“对不起。”叶衔雨对陈剪阳说。
陈剪阳看着叶衔雨，露出一个苦笑，“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陈剪阳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提到太多的个人感受，但叶衔雨听完之后却非常悲伤。这世界真是好笑，好像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在过压抑的苦日子。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点的餐到了。
沉默的两个人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陈剪阳去拿餐，叶衔雨则转身去收拾桌子。
陈剪阳的餐桌不像之前那样，上面没有放什么杂物，甚至还摆了餐垫。叶衔雨只需要简单擦一擦。
等她收拾好，陈剪阳的餐也拿了过来。
陈剪阳点的晚餐看着很清淡，跟他平时的喜好不太一样，但是却很合叶衔雨此时的口味，她有些吃不下，清淡的汤汤水水刚好。
“你呢？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累？”陈剪阳问。
“我也不知道我遇到的那些到底算不算事。”叶衔雨说。
“嗯？”陈剪阳把餐具递给叶衔雨，听到这样的话，伸出去的手都忘了收回来了。
“今天上课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坠楼的那个老师很不对劲，他上课的时候非常紧张，一直流汗，眼睛都不往台下看，也不和同学互动，和平时的他很不一样。下课前突然宣布以后不再上课，这也让我觉得奇怪，所以下课后我就叫住他。他那个时候还是很紧张，甚至让人觉得他在害怕。直觉告诉我，他的反应就是跟那些外星学生有关。”
“你这话跟那个警察讲了吗？”陈剪阳问。
叶衔雨摇了摇头，“她没有问我，我也没有想起来跟她说。但仔细想想，如果我真说了，她也不一定会相信。”
陈剪阳回道：“说得也是。”
“但是我又觉得，我想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叶衔雨说。
“具体怎么说？”陈剪阳又问。
“因为后来我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遇到了其中一个同学，”叶衔雨说，“被那个人盯着的时候，我觉得毛骨悚然，心里非常不舒服。”叶衔雨说，“可下午上课，那个外星老师再盯着我看，我又没有那种感觉。很奇怪，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