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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转骑士(上)

    日子流水般地过去,剧集的播出提上日程。果然,如肖悦所料,严谨的剧本加上扎实的表演,剧集刚一开播就收获大热。演员们忙着四处跑宣传通告,又是开发布会啦、又是拍摄杂志封 面啦......

    而自从那天林在熙在晨曦中离开段嘉谊的家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只是偶尔林在熙会收到段嘉谊发来的内容从天南到海北的消息。几天前段嘉谊接到某个国民零食品牌的代言后,就和林在熙索要地址,想给对方邮寄一些从品牌方那白嫖来的小零食,被林在熙以减肥的借口推脱掉了。她没想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拒绝,只觉得没有理由接受——当然,女孩子是更不想随便把私 人信息交出去,万一出事呢。

    除了肖悦和段嘉谊时不时提醒着林在熙关于过去在剧组工作的那段经历外,她的生活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回到了正轨。每日早早起来,随便吃个早饭——有时来不及了就去警局旁边的小吃街买些,然后到局里,不出警就处理文档,看看文献,出警的话就进入警惕敏捷的反应状态,然后在解剖室和老沈一起连轴工作,直到完成所有任务。休息日呢,基本宅在家里看看书,追追剧,哪天也会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心疼自己的钱,拿着古早的健身会员卡到楼下健身房找补找补。

    这天,乌云密布,午后低飞的燕子似乎在提示着雨滴的降临。江北市局突然接到报案,说是在开发区一片野草地里发现了一具男尸,大家听后立刻出警。

    警方到达后立刻拉起长长的警戒线,封锁了现场。林在熙提着工具箱跟在李子筱身后,边留意避免踩到脚下的石块艰难地行走,边用仅剩的一只手扒开身旁一人高的野草阻止它们对自己面部的进攻,就这样走了几分钟,只见一个身着深蓝色上衣、褐色西裤的男子面朝下躺在野草中一 片小小的空地上,只在口鼻边的地面残留了一些血迹,两只鞋子都不见了。

    “怎么样?”李子筱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便向正在查看尸体的林在熙发问。

    “看起来像是中毒,不过还得回局里做进一步检验。”林在熙将从死者口鼻中提取的血液样本装好,起身时眼前黑了一下,险些摔倒。

    “诶!”李子筱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怎么回事?不是生病了吧。”

    “没,这几天熬夜看文献看的,没休息好,不是什么大事,”林在熙感觉眼前恢复了清澈,身体重心也稳定了,推开李子筱的手臂,“去找找他的鞋子吧,应该在这附近。”

    “嗯,你就别去了,在这等着吧,不行就回车上。”李子筱没走出几步,回头叮嘱林在熙。

    “放心吧。”林在熙觉得她这副身板儿还是很值得信赖的,毕竟大学里那些期末考试前疯狂通宵背书的夜晚仍旧在她的神经纤维中时不时发射一个电信号,提醒她如今不用写作业并能在正  常时间就躺上香香软软的床铺的日子有多美好。

    李子筱和一众同事走后,林在熙也进入茂密的野草,寻找被害者的鞋子和其他线索。

    林在熙之前很讨厌这种地方,小时候路过田间长得比人还高的玉米地时会莫名起一身鸡皮疙瘩,她总觉得这里就好像低配版的平原上的热带雨林,充满了未知的风险。不必说潜伏在黑暗中的野生蛇,也不必说在叶间穿梭结网的巴掌大的蜘蛛和飞来飞去的各类昆虫,单说那种身处于遮蔽了视野的巨大植物中的无助和迷茫,就足够林在熙受的了。人生很多时候就是看不到未来的,眼前是一片茫茫然,遮蔽了一切的景象,你不知道你要在玉米地里走多久,碰见什么困难,你甚至无法辨明自己身处的位置,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还能不能走出去。

    但成为法医后,林在熙算是为职业迫使自己克服了恐惧,虽然此刻她走在野草丛中还是会发憷,但寻找线索的想法已然成为最强动力。所以人生还是需要信仰,信仰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困苦中总有支撑自己走下去的理由。

    这时,林在熙突然在地面上发现了半个模糊的鞋印,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另外一个,于是顺着这个方向走去,脚印在一片不小的水坑附近消失了。

    “这地方还有水。”林在熙没想到这片从外面看上去极度干旱的草丛里竟还有一坑“生命之源”。

    林在熙向坑边靠近,隐约看到水面旁边的坡上有一只像是鞋子的东西,奈何太远了看不清楚。于是她蹲下,想沿着陡坡下去看看。林在熙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脚,踩到的土块松动掉落,她立马抓住身边的植物才没至于掉下去。就在林在熙以为一切安好准备迈出下一步时,刚刚薅住的植物根茎不牢,被连根拔起,林在熙只喊叫了半声“啊”就一个跟头掉进了水坑,后半句下意识的求救还没出门就被涌进口中的泥水淹没了。

    一个小知识:林在熙不会游泳,原因是特别怕水。

    她不曾想这个水坑如此之深,自己一米七的个子落进去竟踩不到底。林在熙不受控制地在水中扑腾着,大喊着断断续续的“救命”。她的另一层意识告诉她要冷静,想想那些小视频里在水中求生的方法,但此刻往日里睿智的大脑被疯狂舞动的恐惧充斥。一瞬间,林在熙觉得自己也许要交待在这了。

    正在不远处搜寻证据的李子筱第一个听到了林在熙的叫喊,激起的肾上腺素使感官立刻敏锐起来。

    “在熙!”李子筱好像用毕生力气呼唤同伴的名字,在他听清下一句“救命”后,立刻循着方向跑了出去。

    李子筱像疯了似的在野草丛中奔跑,身边两侧锋利的草叶在他的眉角和脸颊划出一道又一道细长的伤口,他生怕自己晚一秒就再也听不到林在熙的求救。

    好在水坑并不远,他到达后林在熙仍然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在原地挣扎。李子筱见状毫不犹豫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将已经快要虚脱的林在熙拖拽到岸上。此时有其他几名同事也赶来了,见到林在熙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后,马上告诉外面的同事拿毯子进来。

    林在熙窝在李子筱怀里,只觉得眼冒金星、四肢发麻,鼻腔里满是尖锐的刺痛感,她忍不住一直咳嗽,以至泪水和被从气管咳出来的水混在一起流下。李子筱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到林在熙不再咳嗽时就变成了轻抚。

    “还好吗?”李子筱接过同事拿来的毛毯,围在林在熙身上,又拿来毛巾使劲攥了攥耷拉下来的湿马尾,想吸干里面的水分。

    “那边,好像有一个鞋子,你快去看看,咳咳咳......”林在熙艰难地举起手,指向嫌疑鞋只的方向,却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行行行,你别管了,我送你回家吧。”李子筱话音未落,天上突然掉下豆大的雨珠,砸得大家措手不及。

    “那边,那边,咳咳咳,”待林在熙缓缓起身后,她又指着刚刚自己来时的路径,“那边有一些脚印,快点拍照吧,咳咳,雨大,咳咳,雨大了就不见了。”

    刑侦科的警察听闻立即带着相机钻入那个方向的草丛。雨势渐大,空气的温度也冷了下来,初秋的雨总是清冽稍寒,更何况是对一个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女生说。林在熙连续打了三四个喷嚏,头上被李子筱仓促围上的毛巾也飞了出去。

    “我背你吧。”李子筱捡起那块沾满土粒的湿毛巾,塞进腰带别住,又半蹲在林在熙面前,示意她趴上来。

    “没事,咳咳,我能走。”林在熙虽然觉得脚底软绵绵的,但还是死鸭子嘴硬,维持一个独立的形象。

    “你快上来吧,要不一会儿我也湿透了。”李子筱边回头边勾勾手,希望用不耐烦的语气催促林在熙快点就范。

    林在熙咬咬牙——觉得雨打在身上更冷了,她裹紧毯子,已经没力气跳了,只趴在李子筱背上。

    “开车吧,李师傅。”林在熙将全部重量交付给李子筱宽阔如海的背,累得闭上了眼睛。

    “诶,美女您坐好嘞。”李子筱学起京城里拉车小二的语气,毫不费力地将林在熙背起,迅速离开了那片被雨滴敲打得哗哗作响的水坑。

    李子筱再将林在熙送回家后,又等她洗澡出来给她做好晚饭,已经晚上七点了。

    “吃个饭吧,喝点粥会暖和一些。”李子筱听见林在熙从浴室出来,将盖在盛粥的碗上用于保温的盘子取下,可没见人——林在熙又回了卧室。

    “怎么了,怎么不吃饭啊。”李子筱怕情况不对,追到卧室查看,只见林在熙正坐在床上向床头柜里找什么东西。

    “我好像发烧了。”林在熙面色红润,双眼迷离,强撑着酸胀的手臂举起体温计看了看,然后夹到腋下。

    李子筱闻言摸摸林在熙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烫。

    “那你也先吃饭吧,吃饭了才好吃退热的药。”李子筱帮她将床头柜推回原位。

    林在熙叹气,往日里精气焕发的双目现在充满了黯淡的疲惫感,然后苦笑一声,虚弱地抬起没有夹表的右臂。

    “小李子扶我。”

    林在熙在李公公的小心搀扶下来到餐桌前品尝清粥一碗,喝到一半时李公公贴心地提醒体温计可以拿出来了,于是林在熙放下刀叉,啊不,是汤匙,精致地缓缓拿出体温计,定睛一看,果 然已经超出警戒线一万米远了。

    “三十八度多一点,我说那么难受呢。”林在熙毫不在意地将体温计拍在桌上,好像用威胁的语气讲话体温就会被吓得回缩,继续淡定喝粥。

    “你家有药吗?”

    “不知道,你去药盒子里找找吧,估计不大可能有。”林在熙回头指指电视柜右侧一个红色的急救箱。

    李子筱仔细翻了翻盛了二十多种药物的百宝箱,愣是真的没找到退热药。

    “真的没有,我去给你买回来吧。”李子筱将急救箱物归原处,见林在熙喝完了粥,趴在餐桌上萎靡不振。

    “别去了,我喝点热水就好了。”林在熙拖着沉重的身子起身,想回卧室睡觉——在她的印象里,吃了退热药再睡上一觉是解决发热的最好办法——虽然现在没有退热药吧,主要是她真的太累了,眼前除了偶尔冒出的金星,满屏幕写着两个大字——“睡觉”。

    “诶,不是——”李子筱跟着林在熙进屋,刚想呵斥她对自己身体不负责任的态度,就感觉到裤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紧接着响起熟悉的铃声。

    “喂,啊,是我黄队。”李子筱表情严肃地接着电话。林在熙一听是黄队的电话,瞬间打起精神,面露幸灾乐祸的诡异微笑看向李子筱。

    “行,我马上回去。”

    李子筱皱着眉头挂断通话,无奈地看着躺在被窝里瞧热闹的林在熙。

    “黄队让你回去了吧,”林在熙的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态,“快回去吧,队里今天正忙。别打扰本美女休息了,跪安吧。”

    “那退热药怎么办?而且你这也不能没人盯着啊。”

    “怎么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半夜里要是烧到四十度我就叫120。”林在熙笑着自嘲道,紧接着忍不住咳了几声。

    李子筱沉默片刻,面对林在熙在调侃中越咳越红的脸,无语还击。

    “算了,我把药给你买回来再走。”李子筱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说罢转身出屋,林在熙忙叫住他。

    “诶诶诶,别,咳咳咳,”林在熙一激动又剧烈咳起来,李子筱忙走回她身边,带着关切又责备的眼神帮她顺了顺气。

    “我让我朋友带来吧,这样晚上也有人看着我了,你快回去吧。”林在熙说着,拿起手机,装模作样地慢慢点开和肖悦发消息的界面,中途还迅速抬眼看了一下李子筱的反应。而后者则迟疑片刻,见林在熙不再咳嗽,便双手交叉抱在前胸,撇撇嘴。

    “也行,那你叫她来吧,我等她来了再走。”李子筱一屁股坐在了床尾,抖着左腿等待林在熙后面的反应——果然,这女人就是想支开自己。

    “别啊,她离这里老远了,这不耽误你归队吗。”林在熙有些心虚,但仍拼命维护这句半真半实的言语。她看穿了李子筱看穿她支走他的小小伎俩。

    “不用,我就和黄队说半路堵车了。”李子筱用命令的语气讲道,“你快叫她来。”

    林在熙无奈地叹叹气——怎么感觉面对李子筱和面对自己妈一样。她拨通肖悦的号码,经过短暂的振铃后立即被接通。

    “喂,林小姐今天有何贵干啊。”

    “你能来我家吗,顺便给我带个退热药,我今天出任务掉水坑里了。”

    “啊?行,你等着啊,马上到。”

    肖悦挂断电话,告诉小助理把工作处理完就能回家了,自己则立刻拎包跑出办公室。

    “她说她马上到,你快归队吧。”

    “没事,我陪你一会儿。”李子筱露出狡黠的笑容,看来今天他直到看见林女士的朋友之前是不会走了。

    林在熙恶狠狠地剜了李子筱一眼,然后躺下。

    “行吧,那我先休息了,你一会儿给她开门吧。”心想,你爱走不走,还省得我起来开门了。

    林在熙好像睡着了,她只隐约听到半声大门关闭的声音。

    “在熙呢?”

    “她睡着了。那个,你是肖悦吧。”

    “嗯。你是,李子筱?”

    “嗯,看来她还和你提起过我。”

    “没少提起呢。哦,对了,她今天怎么落水的?”

    “我们出任务,在一片草丛里,她想去捡坑边的被害人的鞋子,就掉进去了。后来我听到呼救声把她救上来的。”

    “什么?等于她落水的时候身边没有同事是吗?”

    “嗯,她自己一个人。”

    “你知道她有多怕水吗?她这是没什么事只是发烧了而已,要是被水灌死了怎么办?你们就让一个女生独自在草丛里晃悠是吗,她是法医她不是刑警,要是那个行凶的什么人就在草丛里怎么办?她还把你当好兄弟呢你就这样照顾她是吗?”肖悦像机关枪一样疯狂输出,越说越生气。

    “我不是也没走远吗,就在她旁边那边。”李子筱面露难色,很是心虚,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辩驳苍白无力。

    “你——”肖悦气得怒目圆睁,一时不知道再骂些什么,却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

    “肖悦。”林在熙扶在卧室门边,讲话有气无力,“李子筱,你快回去吧,黄队该等不及了。”

    “行,你好好休息吧。”李子筱见肖悦没反应过来,赶紧开溜。

    “喂,你给我回来!”肖悦对着李子筱因为急于快速逃跑而在关门时闪出的残影大叫。

    “行了肖悦,最后也是人家把我捞上来的,而且他本来让我在原地等着,是我自己跑进草丛的,不怪他。”确认李子筱安全离开肖悦的视线后,林在熙走回卧室。

    “可是他让你一个女生进草丛也太危险了,你又不是刑警。”肖悦听着好友为李子筱辩解,明白真相后自知有些理亏,却还是为林在熙打抱不平。

    “哎呀,法医也是警官嘛对吧。”林在熙说完这话感觉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对什么人说过了。只又笑着问道:“怎么那么生气?”

    “没,我原以为你是终于遇见一个好人,刚觉得没想到他和,”肖悦差点就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她意识到不对立刻住嘴,小心地看了一眼林在熙,没发现什么异常,才又放心地接着说:“和那人一样不负责所以才生气。”

    “什么好人啊,我可不会和他谈恋爱的。”林在熙苦笑。李子筱是个好人,虽然不是那种偶像剧里对女生百般体贴的完美男友,相反的,甚至是个24K纯直男,但是和前者相比,后者让女生受到的伤害都还是在可承受范围内的。他可能不懂女朋友的心思,踩的雷区一般是观念不同;但是前者,更像是能PUA旁人的存在,他明知这是你情感的禁区,是你灵魂的软肋,却还要亲手把刀插进去,再转上两圈。林在熙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算了算了不说了,快吃药吧,吃完药睡觉了。”肖悦转移话题,把刚买的退热药从挎包里拿出来,又去厨房给林在熙接了一杯温水,看着她一口吞下偌大的药片。

    “说起来,被你们这一折腾我也是不困了。”林在熙把空杯子还给肖悦。

    “不困?那你起来陪我摔跤。”肖悦佯装要把刚躺下的林在熙拽起来,吓得床上的人连连求饶。

    “别别别,你晚上睡哪?”

    “睡沙发呗,我怕睡你旁边你传染给我。”肖悦笑道。

    林在熙刚想回击,肖悦电话响了。

    “喂,怎么了?”

    “肖编,现在制作人那边要剧本初稿,在哪里啊?”肖悦的电话还是漏音漏得离谱。

    “在我座位旁边的那个保险箱里,我告诉你密码。”肖悦一旦回归工作的认真状态,林在熙就在旁边大气不敢喘一声。

    “可是这是指纹和密码一起解锁的,他们那边催得急,你能赶回来吗?”林在熙能听出小助理夹在两端之间的无助,尾音颤抖,感觉都快哭了。

    “他们就不能明天再要吗?这大晚上的本来就加了两个小时班了还不放过我们。”肖悦做着对打工人加班的最普通的抱怨,小助理则保持着卑微的沉默。

    “行吧行吧,我半个小时之后到,你先叫他们等等。”肖悦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林在熙感觉那只空玻璃杯都快被她捏碎了。

    “没事了,我药都吃好了,你也回去吧。”林在熙和送别李子筱一样,熟门熟路地督促肖悦回去工作——这年头,生个大病都不见得能休息,更别说还健康着的人了。

    “那我把剧本送去再回来。”

    “你快算了吧,你开车回去半个小时,回来又是半个小时,再说了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你明天还上班呢,快去吧。”

    肖悦露出了一个小时前李子筱接到黄队电话的沉思的表情,无言片刻,然后毫无逻辑地蹦出一句:

    “我把段嘉谊给你叫来。”

    “哎哎哎,别,”林在熙听到段嘉谊的名字后炸了毛,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你谁也别叫,我自己能行,好吧。您呢,就快回去吧,啊,不用担心我。”

    肖悦的手指停在给段嘉谊发微信打字的界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在熙,像天上的神俯视人间悲苦苍生。

    “那我走啦。”肖悦试探性地背起挎包,将脱下没几分钟的大衣重新穿上,动作慢得林在熙都能看出来对方在等待自己回心转意。

    “走吧走吧。”林在熙摆摆手,不留恋一片云彩。

    肖悦走后,林在熙清醒了一阵子,玩了十分钟手机又感觉一阵头痛,便再次睡下。

    夜里将近十点,她被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吵醒。

    “谁啊。”林在熙怕好不容易冒出来的汗被风吹散,便裹着被子来到门前。

    “我呀,你在家吗?”林在熙在猫眼里看到带着醉酒那日黑色鸭舌帽的段嘉谊鬼鬼祟祟地猫在门前,说话声音小得像他声带发育不全。

    废话,我可能不在家吗。林在熙腹诽着给他开门。

    段嘉谊急忙进来,将两大袋东西放在门厅,在林在熙惊讶的眼神下先后摘了帽子又脱了外套。

    “你怎么起来了,不是生病了吗?”段嘉谊想用手试探林在熙额头的温度,被对方一下躲了过去。

    林在熙再次感到无语——是对他也是对肖悦,明明答应自己不告诉段嘉谊的。

    “我不起来谁给你开的门。”

    “哦哦,也是,你快回床上躺着吧。”段嘉谊无处安放的手将林在熙胸前微微掉下的被子向上提好。

    “这一晚上跟开火车接龙一样。”林在熙小声嘀咕。

    “啊,什么?”段嘉谊一头问号。

    “没,我说你好,你真是个大好人。”是啊,你真是个大好人,我明明睡得正香给我叫起来,还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

    林在熙回到卧室,听见段嘉谊从塑料袋里往外拿东西发出的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知道装睡已经来不及了——或者说在这个笨蛋面前他就算看自己睡着都会把自己喊起来。

    “我给你带了些吃的,都放在橱柜里了。然后今天晚上的话我就在客厅凑合一晚,你有事叫我。”说罢,段嘉谊将接好的温水放到床头,“那我关灯了啊。”

    “等等,你快回家吧,我没事的,你别听肖悦瞎说。再说了你一个明星住在我家可不怎么好。”

    段嘉谊先是诧异,听到后半句时又忍不住笑起来。

    “林警官,说起来那天好像您也是住在我家了呢。”

    果然,他的温柔都是骗人的,毒舌才是本体。

    “作为好朋友,生病了不就应该陪在身边吗,您说是不是啊。”段嘉谊走近床边,林在熙的瞳孔放大,发射出惊恐的信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说有些自作多情,但是她真的害怕段嘉谊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当然,对方打不过她就是了。

    “快睡吧,你无聊的话我就和你聊会儿天。你放心,我纯粹是为了报答那天你把我送回家里。”段嘉谊盘腿坐在林在熙床边的地毯上,林在熙扭头就能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

    “呵,没有你那个酒保朋友我也难把你拖上计程车。”

    “你不是说我温驯嘛。”

    “你今天没工作吗,怎么那么巧。”林在熙没有理上一句的话茬,慢慢闭上眼睛。

    “是呢,就是没工作又赶上你生病了。话说林警官是不会游泳吗,掉进个水坑淹成这样。” 段嘉谊讲话轻声细语,听起来像是柔和的助眠曲。

    “对啊,我可怕水了。”林在熙闭着眼睛笑笑。

    “去学学吧。”

    林在熙闻言震惊地睁开双眼,缓缓转头注视段嘉谊,后者被吓得下意识向后靠了靠。

    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你才能保护自己啊。

    段嘉谊吞下了后半句极具暧昧属性的话。

    “这样你才能保护自己啊,警官怎么能不保护好自己呢。”

    林在熙显然是看明白段嘉谊被自己威胁到了的表现,又笑着闭上眼。

    “学,怎么不学呢。”

    “那我这算是,也有林警官的把柄了吗?”

    “什么叫也啊。”林在熙的声音明显越来越弱,呼吸渐渐平稳。

    “你知道我怕酒,我知道你怕水啊。”段嘉谊拖住下巴看着进入梦乡的林在熙,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抚到耳侧,“我也,知道你不肯给我的地址了。两个星期未见,你以后也别想跑掉消失了。”

    这一夜,角色翻转,我终于,做了你的守护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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