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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之前

    “咚——”

    冯宴哲跪坐在尘土与鲜血间,大片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甚至听到了血流的声音——

    他立刻扑过去捂住盛宁的伤口,周围的人也在震惊中反应过来——盛宁居然败了。

    那他们该怎么办?

    来不及细想,黑雾愈盛,从四面八方而来击向人群。

    月光下,盛宁努力眨着眼睛,手指颤抖着附上冯宴哲的衣角。

    像是一个不愿入睡,却坚持不住的打盹的孩童。

    冯宴哲在恍惚间抬头看向那个已化为人形的小男孩,他似穿越人群与自己对视,目光平静,面若无波。

    为什么?

    凭什么?

    他看到小男孩的黑雾正向他的方向飞来,情急之下,他用了最简单的防御阵,金色的光在黑雾击中之前与黑雾缠绕。

    “怎么?死了一个人连自保都不会了?都是废物!”黑雾刃稳稳地停在划破阵法的前一刻,冯宴哲如梦初醒,他立刻抱起盛宁,黑雾在下一秒冲破阵法,他旋身躲开,同时一抹金光闪现于指尖,只趁机在伤口上方轻轻一抹,血在一瞬间内止住了。

    黑雾弥漫,他灵活轻巧地躲开攻击,左臂撑着盛宁的头,左手处一道金光闪烁,指尖一指,金光涌出,像是生命一般,击中了每一道黑雾。

    借着短暂的喘息的机会,他按照与先前预设的一样,召唤出早早准备好的传送符。怀中白光涌现,盛宁的身体微微上浮,下一瞬便消失在空中。

    “看来还有聪明人。”小男孩的声音仿佛是从四周传来,又清晰无误地落入他的耳朵里。冯宴哲看着身前的斑斑血迹,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血腥味随着风钻入他的口鼻。一路上他看到了太多了残骸尸身,每一个都令他心惊胆战。可当盛宁的血沾满了他的双手,当他看到她痛苦欲言的表情,他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心脏在那一瞬间刺痛着跳动了一下,一种延缓思考的麻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承认,他不愿,也不敢看到盛宁死去。

    冯宴哲手握拂尘,重明珠似乎感受了血腥味,发出了近似兴奋的震动。

    有人苟且偷生——

    余光中他看到有人拉过身旁的同伴,鲜血喷涌,淋湿了眼眶。

    有人筋疲力尽——

    雾刃悄无声息地穿透只在须臾之间得以喘息的人的身体。

    总有人前仆后继。

    冯宴哲踏步而起,拂尘一挥,一阵劲风袭去,直直劈断了黑雾,向着小男孩劈去。

    小男孩双臂展开,黑雾从周围飘来,继而合拢,黑雾在他面前形成一堵墙。下一刻,小男孩瞳孔微张,看到风刃竟将雾墙划开一道细口,风刃堵在那里,细小的裂缝中挤出一阵风。小男孩预判到了风向,歪头躲过一击。

    雾墙散开,两人四目相对,小男孩欲像之前中伤盛宁一样举起雾刃,而冯晏哲却如风一般,比他快一步闪到右手方向,举起拂尘向他挥来。

    “嗡——”

    小男孩改变持刃手,单手接下了这一击。

    双方交换对立面,冯晏哲微微喘息,看着对面毫无影响的小男孩,有些力不从心。

    “你也很厉害。”小男孩有些意外地勾起唇角。

    冯晏哲心想他又打什么鬼主意,却见对方颇为真诚的伸出手,手心里摊着一小绺头发——

    “刚才那一击你打中了。”

    语落,冯宴哲已近在咫尺,小男孩仍然面不改色,因为面前竖起的雾墙硬生生将二人隔开。冯宴哲没有防备,企图用脚的力量翻身远离。而黑雾缠绕,将他的腿绞了进去。

    密密麻麻似针扎一般的痛钻入脑海,冯宴哲如同陷入泥淖一般越陷越深。他手上的拂尘刚逛起一阵金光,便被攻来的黑雾缠绕浇灭。拂尘脱手,他如待宰的羔羊眼睁睁看到黑雾已蔓延到大腿处。

    “难道是我高看你了?”小男孩貌似遗憾的语气里藏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冯宴哲绝望地看着小男孩,黑雾渐渐庞大,遮住他仅能看到的视野。

    就这样认输吗?

    他突然痛到咬破了嘴唇,只见黑雾绞着他的双腿,他感受到自己肌肉在颤抖、在紧绷着试图远离黑雾的靠近。这样的疼痛之下,他绝望地侧头望向远方——

    四周空无一人,甚至连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都没有。

    安静到他听到骨骼与血肉发出的声音,黑雾似乎察觉到他意识到了什么,加速蔓延到他的胸口。他感觉一阵气闷,加上黑雾之下的痛疼,令他忍不住左右翻滚。

    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听到了如鼓的心跳声。他开始急促的呼吸,可越急促心跳的声音就越响。他在意识朦胧之际,断断续续地念出一句咒语。直至最后一个音节挤出,他似乎也没等到呼吸通畅的那一刻。

    眼前一黑,脑袋似乎砸中了什么,又令他瞬间清醒——他竟然感觉到了疼痛。

    最先恢复过来的是他的嗅觉,他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从来没有此时此刻令他如此安心。

    最后他恢复了视觉,他看到前方和他一样躺在地上的人,他不确定对方是生是死,但他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冯兄,感觉如何?”宋闻禾焦急的眉毛舒展了几分,他极速说道,“冯兄,庄主们都到了,下面要进行封印,你我去街上帮忙吧。”

    他在宋闻禾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刚刚恢复的视力还有些模糊,他看到前方闪现出一环金圈,四位庄主正源源不断地向金圈输出法力。

    “怎么惊动了庄主?”他没有看到自家老头,有些担忧地问道。

    “正如冯兄所见,此次鬼王提前被召出,街上已是人间炼狱,若庄主再不出手,恐怕四大山庄将……”

    宋闻禾说不下去了,他带来的小队就只剩下云秀和几位伤痕累累的师兄师姐了。鬼王散发出的号令越来越盛,那些鬼们仿佛有用不尽的力量。但残酷的是,他们是人,终归力量悬殊。

    冯宴哲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男孩,不甘心地与宋闻禾奔向街口。

    扑面而来的猩红色灼热了他的眼睛,他被刺痛着转过头,却见漆黑的夜空中一轮血月冷眼看着这血雨腥风的人间。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杀红了眼的鬼终于见到了新的活物,几近疯狂地向他们奔来。

    冯晏哲双腿有些发麻,刚才在幻境中被黑雾缠绕的痛感还未减退。于是他只好站在原地不动,拂尘随着咒语的念动不断放大。

    拂尘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空中挥动,金色的风猛烈地向迎面而来的鬼群扇去。有一些高阶的鬼提前躲避,然而在风的包裹中,一切都无处遁形,它们像那些匍匐于地的鬼一样,只不过晚了一步化为血齑。

    冯宴哲与宋闻禾集结了幸存的捉鬼人,重新组成若干个十人小队。血月之下,涌出一群狂怒的鬼。

    拂尘欲动,刚刚掀起一阵狂风,又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一个人影跟随着鬼群一跃而上,在血月的照映下,分不清是敌是友。

    而敌人在即,容不得他细看。几个回合过后,再看血月,已无人影。

    下一瞬,冯宴哲听到一阵念经声,声势浩大,绵延不绝。那些正在杀戮的鬼纷纷抱头痛哭,鬼叫连连。一边是压迫的梵音,一边是刺耳的鬼嚎,冯宴哲与其他人一样,抱耳躲避。

    远处的小男孩也停了下来,黑雾倏地散去,他扬头,在他的正前方,一尊坐佛在血月的映照下凭空涌现。

    双方之间隔着遍野尸骸,月光从他的背部划过,映得佛面慈祥平和。

    冯宴哲与众人惊奇地发现,这些鬼一个个化为齑粉,闪烁着绝无仅有的纯净的金磷。

    不知在何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打更声——

    七月十四日,子时。

    而冯宴哲注意到小男孩的神情,他没有像其他鬼一样被超度消失,而是收起了狰狞的面容,猩红的眼眸渐渐消退,他像一个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样,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佛像。

    随后他扬起一个戏谑的笑容,这时佛面自上而下消失在黑夜中。此时,周遭的一切宛如落幕一般,冯宴哲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他再次扬头看向月亮——

    皎洁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远处迎来了一队护城军,他们来势汹汹地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且慢。”

    身侧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那人身材魁梧却一身带血的浅衣。

    “大人,我们是奉命抵御百鬼夜行的捉鬼人,并非有意犯宵禁令,还望大人明察。”

    “您是万仙山庄庄主严毅?在下并非问责,而是奉陛下之命前来关照一二。敢问事情可办妥了?”为首的人立刻叫他们收鞘,倒是十分客气。

    “正是在下。我们会派人在城中巡视,待到天明才算安全。”严毅回想起自己突然从鬼世中出来,此事有些蹊跷,可若没有弄清事实,贸然禀报只能节外生枝,所以决定暂不透露此事。

    其他捉鬼人亦是考虑到这点,默契地闭口不提。

    为首的人不明就里,不过他倒也理解严毅有自己的考量,于是说明来意:“还有一事需向严庄主确认,此次行动,朗华楼盛宁可参与其中?”

    冯宴哲听到此话,心跳漏了半分。

    只听严毅说道:“我们赶到时,战意正酣,没有注意到他人,可有不妥?”

    “禀庄主,您赶到之前,我们都与盛宁一起,大家都可以作证。”宋闻禾上前一步,在他身侧回答道。而他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好飘到了诸位的耳朵里。

    “实际上,这位盛楼主乃陛下钦点的疑犯,昨日戌时已于刑部大牢暴毙。”

    听到这话,冯宴哲脸色骤白,旁人以为他是害怕盛宁之死牵扯到风璇山庄才久久不开口,还是宋闻禾替他道出当时的情景:

    “庄主,盛宁她......被鬼王的雾刃穿透了胸腹,是冯兄眼睁睁看着她化为白光......”

    严毅的目光凌厉地向冯宴哲追来,却见他煞白着脸,仿佛不愿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鬼王起了杀心,我替她挡了一击,我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冲了上去,后来看清楚时,她已经被......随后摔到地上,我靠近时,她已经神志不清了。”

    旁边的宋闻禾附和地点点头。

    那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看向严毅:“严庄主,烦请您集结其他所有的捉鬼人随我去客栈休息,明日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向诸位核实。”

    “您这是软禁?!”宋闻禾惊呼,却被严毅用眼神制止。

    “有劳,我相信您一定会禀公行事,我会替您说服其他庄主。”严毅转身从袖口拿出三只纸鹤,纸鹤扇动着翅膀,带着严毅用符写的信向各处飞去。

    不一会儿,纸鹤飞回,落在众人面前。纸鹤燃烧般化为粉末,在空中化成四个字:

    “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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