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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1)

    裴绍清修书一封送往裴家,写为人子、为君臣、为友朋,却对自己只字不提。

    他知道沈家世代忠良,他告诉沈承喻,也是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但无诏无法进宫,裴绍清对此束手无策。

    沈承喻也知道这一点,临近皇宫之时,他引马停下来,将马栓在一处酒楼的马厩里,随后便看到宫里的轿辇从侧道拐过来。

    欲动之时,身后有一双女人的手挽住他的臂弯,将他拦了下来。

    “姑娘你认错人了……”沈承喻回头,却见那女人身姿婀娜,向他更进一步:“沈将军大名鼎鼎,奴家不会认错。”

    沈承喻退后一步,女人穷追不舍。末了,他终于忍不可忍:“姑娘究竟有何目的?”

    女人遮面大笑:“既然沈将军已行至穷途,不如随我柳暗花明。”

    沈承喻面无表情地推开女人大步向前走去。

    “沈公子。”前方一个青衣男子不知何时靠近,将他拦住。

    “沈公子,不如听一听,绿萝姑娘新作一曲《忆江南》,您一定有兴趣。”

    酒楼二层干净简陋,绿萝拿起一把琵琶,用拨片拨动琴弦。

    弹挑揉捻间,绿萝嗓音凄凄,唱着那首小令。

    不经意间,绿萝身后的屏风也坐了一个人,身影相叠。

    “沈将军觉得奴家唱得如何?”绿萝又换了那副温柔的嗓子。

    “不愧是初到京城便名噪一时的名伶,可惜在下平日里诸事繁忙,错过了这段缘分,是吗小方大人?”

    绿萝低头敛眉,教他看不清表情:“沈将军莫要害了奴家。奴家虽然初到京城,但也不是不知道这京城的规矩。您此时提这位大人的名讳,只怕是毁了奴家。”

    “哦?那你身后坐的是何人?”

    屏风映着那人的身影,一个年轻又轻快的声音回答了他:“沈将军真会开玩笑。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早就魂归故里了。我只是一介商人而已。”

    “那你与我在此装神弄鬼,也是有利可图吗?”

    那人轻笑一声,起身从屏风后转过来。一个同穿青衣的披发男子微笑着朝绿萝挥挥手,径直走到他面前与他相对而坐。绿萝放下琵琶领来一壶茶,跪坐在二人身旁。

    “你是何人?”

    “解将军所忧之人。”

    “你要与我谈条件?”

    “将军可敢?”

    “不敢。”沈承喻冷笑一声,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抵在他的脖子上,“你究竟是谁,随我进宫同陛下说吧。”

    “公子。”绿萝担心地唤道。

    “好啊。”青衣男子微微侧头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我可以去,但将军想明白了?我若是进宫,宫中的那人可就没命了。”

    沈承喻用了力,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脖颈。

    “沈将军进宫不是为了朗华楼楼主吗?”那人故作惊讶地问道。

    沈承喻的剑又深了几分。

    “况且,沈将军如今还进得了宫吗?”那人嗤笑一声,戏谑地看着他。

    沈承喻眼神松动,手中的剑握松了几分:“你的条件是什么。”

    那人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到沈承喻手中:“我的条件是出了这个门,打开它。”

    沈承喻将软剑收回,掂量着里面的东西:“就这样?”

    “就这样。”

    “好,我答应你。”沈承喻将锦囊收回,“敢问阁下名讳?”

    “鄙人盛世安。”

    “姓盛?”沈承喻心里有了答案。

    “盛宁乃是吾妹。”盛世安鞠了一礼,眼含笑意,“近几日沈将军对小妹的照顾,在下在此谢过了。”

    “那……”不对。沈承喻欲言又止,疑窦丛生。

    “怎么了?”面前的这个青年依然神色自若。

    “令妹可能牵扯了一桩旧案……眼下,已经入宫。陛下……不会轻易放过的。”沈承喻头一回觉得自己嘴巴这么笨,舌头那么绕,两三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阿宁是个懂分寸的人,我相信她会平安出宫的。”盛世安语气坚定,轻描淡写地仿佛在说门外有只逗蝴蝶的猫儿一样。

    “既然如此,沈某不便多言。”沈承喻知道面前之人不会帮他,不愿再费口舌。绿萝随后推门进来,趴在窗边,看到沈承喻出了酒楼牵马离开。

    “公子,这计又是何意呢?”她看向身后复坐下来喝茶的盛世安。

    盛世安一副“你知道的”的模样,于是她又补充道:“既然给他了锦囊,为何还要多言?”

    “沈将军那么聪明,不然也不会什么都不问便离开。”接着盛世安转移了话题,“如何?酒楼的事可办好了?”

    “我已与老宋会合,还托人雇了几个靠谱的伙计,十五日即可开张了。”

    “好。”他的妹妹已经替他承受了许多压力,十五日之后便由他来顶替妹妹留在京城吧。

    毕竟一切也因他而起。

    毕竟有人会替他保护盛宁。

    沈承喻出了门没有立刻打开锦囊,他想到刚才那位胸有成竹的青年,哪怕是至亲陷入困境,也喜怒不形于色。究竟是毫无把柄,还是算无遗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他已解开锦囊的绑带,露出了冰山一角。

    一块令牌。

    一块古朴的、刻着火焰纹的铜令。

    当年,小方大人手握令牌,镇八方,渡淮河,入岭甘,如熊熊烈火蔓延到无边无际,冰蓝色的天空下蜿蜒着淮河九曲和永不停歇的人群。

    已然来不及修书至父兄了,沈承喻佯装镇定地将锦囊收好,思考间他已走到马厩,看着不明所以的马儿亲昵地蹭着自己,像往常一样欢快地与主人嬉闹。

    盛世安否认了他的推断,是有意隐瞒还是事实如此?

    盛世安有意送他入宫,给了他一个锦囊,让他出门之后再打开。

    沈承喻恍然大悟,情急之下拍拍马儿的脑袋,马儿发出响亮的嘶吼,也没有阻止主人远去的脚步。

    沈承喻行至宫门处,对着拦住他的侍卫激动地大喊:“快!快去通报!我有重要的线索要亲自呈给陛下!”

    *

    这是盛宁第三次入宫。

    自入宫以来,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先是见了太后,太后和蔼可亲,对晚辈呵护有加。但她知道,那双温柔的眼睛内像没有波澜的古潭,冷眼看着潭外的热闹。

    后来赵简也有模有样地在太后宫里坐了许久。与在朝堂上不同,私下的赵简褪去帝王的外衣,温和沉稳,与太后相谈甚欢。但她听了一些传言,这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表面和气,其实因为前朝之事心存芥蒂。

    夜色渐浓,宫女来邀她与太后、陛下用膳,筵席上,太后举杯与她遥遥相敬,谈到大梁人才济济,谈到盛宁出手相救,谈到陛下治理有方。

    偌大的殿内既喧闹又安静。杯盏交换之声,簌簌地脚步声,偶尔攀谈几句的人声,不绝于耳。然而热闹与热闹的交替处,弥漫着短暂而浓厚的安静。这其间,似乎夹杂着铁甲细微摩擦之声,窃窃低语的呵斥声和浓荫蔽月间的蝉鸣。一静一动间,酝酿着人心中百转的心事。

    盛宁又一次放下酒杯,努力使自己清醒。所有人目光似乎都聚焦在这方寸之间,细细看去又烟消云散。盛宁实在觉得不自在,心中恼火,又饮了一杯。

    “盛楼主酒量不错。”赵简的声音随着辛辣刺激着五脏六腑,她不确定般朝他的方向望了望,仿佛真醉了一般。

    “陛下终于……不与草民兜圈子了?”

    “盛楼主哪里的话,”赵简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远方飘来,“今日太后在此,楼主莫要失礼。”

    “陛下教训的是,草民…….自罚一杯!”说着她夺了宫女手中的酒壶,自顾自地斟满酒。

    “盛楼主,此时此刻,还要装疯卖傻吗?”语落,盛宁又一次听到了兵刃相撞的声音。

    “陛下在说什么?草民安分守己,按时缴税,捉鬼有道,装什么疯?卖什么傻?”

    “那你告诉朕,你与风旋山庄勾结,与大理寺来往密切,与沈家攀关系,为了什么?”

    盛宁微晃起身,跪在大殿上对答如流:“陛下不知,草民有冤案在身,出此下策,只为替家人伸冤,为陛下护清明盛世!”

    “你有何冤案?朕与太后替你做主。”赵简呼吸一滞,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太后也坐直了身体,倾身耐心地安慰道:“盛楼主不必有所顾虑。”

    “草民章州人,五岁那年章州被攻陷,家破人亡,后来居无定所,只可惜当年年幼力不从心,被师父收养后,更是被告诫教育,忘记仇恨,莫要行差踏错。”

    “章州之事,是朕之过,你要朕做什么?”赵简听后,顺着她的话说道。

    “草民不敢向陛下讨要什么,而此事陛下可知,阳城郡守弃城缴械保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以便康军入城,而副将郑成轩接到的密报是弃车保帅,却没想到被方梓宥一箭射下了他的头颅。”

    此时,风声、蝉鸣声、杯盏交换声、窃窃私语声全部收进了仙人的袖袋里。李陵吓得汗流浃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马跪下来谢罪,可身体不知何时已不听使唤,只能抖着双腿,不停地吞咽着,说不出来一句话,也动不了一根手指。

    “这与你的冤案有何关系?”赵简冷静地看着她,冷静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的父母便是因此而丧命。”

    当年战事紧张,报案的人数不胜数,又加上章州随时都有被攻陷的可能,于是渐渐地百姓们便不去衙门了,来不及去祖坟便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了。后来战火连天,火药炸毁了农田瓦舍,路边上尸横遍野,活着的人忙着逃命,哪里管得了身后事。

    随后呢?赵简将那些旧事一一隐于世间,只教不了了之者学会遗忘。

    无人敢动,无人能语。盛宁见此,以头抢地,再次跪拜。

    而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及时的通报声,打破了殿内的僵局。

    “陛下,太后,沈将军有急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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