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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天幕漆黑如墨,唯城中火光照亮层云,映射着大地之上的不夜长安。

    楚狂澜横剑膝上,沉默地陪伴在闻姑射身边,看着哈斯乌娜为她解开蒙在眼上的纱布。

    “里外都检查过了,狼卫也已散入城中,人都是从盛乐带来的,大可放心。”哈斯乌娜非常细心,用绢布沾着水,轻轻擦拭残留在她眼周的药渣,“大萨满住在宫中,她今日不曾来过,大抵是要你亲自去见她。”

    “知道了。”闻姑射睁开眼睛,金棕色的眼珠转了转,看向楚狂澜。

    楚狂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能看见光和影子,”闻姑射抓住楚狂澜的手,说,“但还是看不清楚。”

    哈斯乌娜将换下来的蒙眼布扔掉,又取出一条新的,开始往上抹药:“再用几次便能看见了。”

    闻姑射嗯了一声,眨了眨眼睛,哈斯乌娜直起身替她上药,认真道:“狼主,如今我们已彻底与拓跋劼撕破脸面了,三日后人皇必然叫阎凤林来请你,你需想清楚。”

    听见她们要说其他事情,楚狂澜抱剑起身,道:“我出去守着。”

    “不必。”闻姑射叫住他,“坐下罢,你也该知道一些。”

    于是楚狂澜又重新坐下。

    “他找我,无非是为狼牙金节。”说到这里,闻姑射嗤了一声,不屑道,“一个两个都为了这么个破东西,真以为拿到狼牙金节,便能号令塞外诸胡?”

    “狼牙金节是甚?”楚狂澜问。

    哈斯乌娜便向他解释:“联盟的信物,狼主的象征,就像你们汉人的传国玉玺,有的时候也像虎符。只要持有狼牙金节,驻扎盛乐及其他四城的军队就会向你效忠。”

    这个解释简明扼要,楚狂澜便点点头,却又听闻姑射道:“哪有那么容易?要真是拿到狼牙金节便能号令五城军队,还留着我这条命作甚?”

    “拓跋劼没机会了,他的人进不了长安。如今便只剩人皇。”哈斯乌娜道,接着,她又看向楚狂澜,问,“你知汝南王想做甚吗?”

    没想到哈斯乌娜会问自己,楚狂澜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才试探道:“他要……造反?”

    哈斯乌娜的脸上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继续说:“长安诸胡暂以慕容谨为首,人皇想与慕容谨斗,但禁军不听他的,他的身边除却阎凤林无人可用,但偏偏阎凤林是个汉人。”

    俗话说得好,白天不说人,晚上莫谈鬼,哈斯乌娜才说完慕容谨,屋外狼卫便前来通报,说五官中郎将府上派人来了。

    起先,楚狂澜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却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直到此刻,他才猛地想起,他尚不知闻姑射的真实身份时,闻姑射曾以逃婚为借口忽悠他,而被逃婚的对象,正是如今的五官中郎将慕容谨。

    想到这里,楚狂澜的脸色便不怎么好看起来,无奈哈斯乌娜不明所以,闻姑射两眼一抹黑根本看不见,谁也没注意到。

    不多时,狼卫引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进来,一见闻姑射,那男人便以手覆心,跪在地上,高声道:“腾里在上,感恩您始终护佑我们的狼主。我今日前来,乃是参见神鹿的化身、腾里的宠儿、草原四方之主拓跋嬛。”

    说完,他摊开双掌,俯下身去,久久拜伏在地。

    闻姑射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来人的脸,无奈眼前总蒙着一层荫翳,除了光影的变化几乎看不见别的东西。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道:“腾里护佑你。”

    那胖管家便起身,又朝哈斯乌娜行礼,然后恭敬道:“我家主人挂念狼主,然昨日他奉诏离京,不在城中,奴已派出使者传信,家主过两日便将归来。”

    “替我谢你家主人挂念。”

    说完,闻姑射敲敲桌子,便有仆役为他端来奶茶,胖管家受宠若惊,连连谢恩,坐在一边喝下奶茶,又道:“狼主多年不曾回来长安,家主恐有诸多不便,特为狼主备下茶叶、衣裳、首饰、药材等一应物件,命奴奉上。”

    闻姑射又道:“劳他费心。”

    “家主与狼主金兰之情……”

    “喂。”哈斯乌娜出声打断他,恶声恶气道,“说与我听听,谁要与腾里的女儿结作金兰?”

    话音未落,胖管家霎时出了一头冷汗,这个那个的结巴回答,闻姑射便给了他个台阶下,希望他赶快滚蛋:“我明白你的意思,礼物收下了,回去罢。过两日慕容谨归来,我会请他来见。”

    胖管家连连应是,心有余悸地出去了。

    待他走后,哈斯乌娜示意狼卫将他带来的箱子打开,一一看过,突然道:“狼主。”

    闻姑射嗯了一声,以询问怎么了。

    “明目上清丸和拨云珍珠膏是甚?”哈斯乌娜拿起两个厚重的檀木盒子,仔细地看着盒封上的文字,又问楚狂澜,“是你们汉人的药吗?”

    楚狂澜点头说是,哈斯乌娜便对沉默着的闻姑射道:“慕容谨派人送了这些药来。”

    厅内静了片刻,闻姑射才哦了一声:“知道了,你先收起来吧。再过几日是中秋,准备一些礼物,送回去给他。”

    又过了两日,闻姑射已经能看清轮廓、辨认人和物了,又想起自己来到长安后楚狂澜始终守在她身边,尚且不曾出府,便说要带他出去转转。

    梳妆时,楚狂澜倚在屏风上,看见哈斯乌娜从妆奁中抽出一个装满各式手镯的抽屉,问:“今天戴哪一个?”

    闻姑射此刻简直与半瞎相当,眨着眼睛道:“你挑罢。”

    于是哈斯乌娜伸手在抽屉里掏了几下,嘟囔道:“那个绿得发黑的呢?没带来?”

    屏风旁的楚狂澜像是想起了什么,默默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已经粉身碎骨的玉镯。

    “忘记扔哪了,你拿个别的……”闻姑射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也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望向楚狂澜。

    楚狂澜的嘴唇动了两下,抓着那把碎玉,半晌才道:“这镯子不是你娘……?”

    “呃……”

    闻姑射难得沉默,屋内的气氛顿时诡异了起来。

    不多时,二人出门,狼卫散入人群,唯有哈斯乌娜随侍左右。她穿着贴身武袍,腰间没有佩刀,只戴了一条蹀躞带,勒出她劲瘦有力的腰身。

    天气正好,又临近中秋,东西二市简直热闹非凡。

    四处都是摊贩们的吆喝声,卖酪浆的、卖糖人的、卖火晶柿子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楚狂澜甚至还看见了卖活兔子的。

    “要不要兔子?”楚狂澜问道,“买一只与你养?”

    闻姑射俯下身凑过去看,见竹笼里白花花一片,都是等着被人买走的小兔子。

    小贩看出她有点意思,便道一只五十文,都是健康长大的。闻姑射笑笑,伸出手指逗了两下,而后直起身继续向前走去,以行动拒绝。

    楚狂澜原都要掏钱了,见她又往前走,匆匆追上:“不要?”

    “一只兔子五十文,尚不够衔风一顿。”闻姑射啧啧道,“不如来抢我的钱。”

    楚狂澜听了就笑,仰头去看,果然看见一个小小的黑点在空中盘旋,那便是一直不曾离去的衔风了。

    待三人从西市出来,便听见街尾脚步声隆隆,一队银甲禁军在阎凤林的带领下到达西市外,朝他们一礼。

    “殿下逛得开心吗?”阎凤林拎着一只雪白的兔子,笑着说,“可有喜欢的东西?”

    “阎凤林。”哈斯乌娜挡在闻姑射身前,开口道,“叫你的人别再监视我们。”

    阎凤林的脸上丝毫没有秘密被撞破的窘迫,仍旧笑道:“小萨满言重,不过是今上担忧殿下安危,命人暗中保护罢了。”

    听见这话,楚狂澜不由想起二人在别苑中的那一次,而后便听闻姑射道:“上一次暗中保护我的人是何下场,你忘了吗?”

    阎凤林笑得风雨不动,与她对视片刻后,侧身让出路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殿下请。”

    哈斯乌娜先是看了闻姑射一眼,见她默认,这才退回她身后,三人便与阎凤林一同入宫。

    银甲禁军将他们送至宫外,过了宫门,便将由作为禁军副统领的宇文松为他们引路,这一次,闻姑射大发慈悲地让他将几日前在城门外没能说完的问安祷词完整地说了一遍。

    “慕容谨呢?”临进门时,闻姑射问道,“还没回来?”

    宇文松大概没想到她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先是一愣,旋即喜出望外道:“就是这两日了,将军一直心系狼主。诶,这位大人不曾见过,脸色怎这样难看?不舒服吗?”

    闻姑射循声去看,从隐约的轮廓中辨认出身边的楚狂澜,当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除楚狂澜之外,其余人都被她这一笑笑得毛骨悚然,宇文松更是浑身战战,生怕自己莫名得罪她,引来杀身之祸。

    “走吧。”闻姑射心情大好,朝阎凤林道。

    阎凤林在前带路,宇文松率禁军护卫左右,待一行人穿过长街后,再行片刻,便到未央宫。

    到得此处后,护卫左右的宇文松带人退下,引路的阎凤林亦低头走到了闻姑射身后。

    日光下的未央宫巍峨而雄伟,楼阁林立、金瓦闪烁,正殿前一十八根盘龙立柱立于左右,青石白玉路尽头朱门大开,等待着那位腾里使者的到来。

    手持鹿首神杖的大萨满站在殿前迎接他们,她戴着形制简洁的鹰羽神帽,神衣神裙上缀有骨饰、银铃和铜镜,随着她的移动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到得近前,她先是以手覆心,朝闻姑射行礼,而后将神杖拄在地上,摊开双手,朝楚狂澜跪拜。

    一串繁复的巫语从她的口中传来,哈斯乌娜翻译道:“大萨满说,你救了腾里的女儿,诸神将铭记你的恩情。”

    楚狂澜忙将大萨满扶起,阎凤林上了台阶,站在殿门外朗声道:“狼主到——”

    不多时,殿内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年少的帝王快步而出,来到殿外。

    “姑母!”

    他拉住闻姑射的手,带着她上阶、进殿,众人跟上,阎凤林先行礼、复命,而后大萨满上前见礼,紧接着是哈斯乌娜,她以手覆心,低了低头,也没有下跪:“人皇。”

    小皇帝也低了低头,唤道:“大萨满,小萨满。”

    二人这便退到一旁,他又将目光投向楚狂澜,楚狂澜却立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跪拜的意思。

    他的眉毛皱了起来,刚要呵斥,就听闻姑射道:“他是汉人,不跪腾里,不跪我,更不跪你。”

    楚狂澜看见小皇帝尚显青涩的脸上闪过明显的愤怒。

    这时,闻姑射又道:“阎凤林,你带他出去。”

    阎凤林低头应是,示意楚狂澜跟自己走,楚狂澜又看了小皇帝一眼,这一次,他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惊惶和畏惧。

    他在害怕。

    害怕什么呢?

    楚狂澜的目光又落在哈斯乌娜身上,心想,他在怕闻姑射动手杀他。

    显然,闻姑射也感受到了他的害怕,于是说:“哈斯乌娜,你也出去。”

    哈斯乌娜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楚狂澜跟在阎凤林的身后向外走去,殿门闭合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小皇帝开口了。

    他直截了当地问:“姑母,狼牙金节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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