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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待到二人洗完澡,时间已过正午,闻姑射吩咐用饭,小厮们便端着奶茶、羊肉、胡饼还有各种各样楚狂澜认不得的食物进来。

    因不少胡族皆是母亲、大母当家,萨满又是女巫,故而彼时燕国女子彪悍,用饭宴饮时也不像汉人架起屏风、分席而坐,而是同堂而食。

    闻姑射在主位,右下是楚狂澜,左下还立了一张桌案,不知是为谁准备的。

    她显然没有要等汝南王回来的意思,径自上前入了座,楚狂澜待她入座后方才坐下。

    按照规矩,用饭时需得等长辈、尊者先动筷子,其他人方才能开始吃饭,而主位上的闻姑射没有动筷,楚狂澜便也坐着不动,只盯着面前金杯里的奶茶出神。

    这时,管家上得前来,道:“狼主,校尉回来了。”

    闻姑射支着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握着一柄珠光宝气的匕首,无所谓地说:“那便请他上来罢。”

    齐凌风提着剑匆匆进来,右手按住心口,急忙一跪:“狼主万年。”

    见状,楚狂澜蹙起眉,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快神色,下意识别过了眼睛,却见首座上的闻姑射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齐凌风,是叫这名字罢?”闻姑射问道。

    “是。见过狼主。”跪在下方的齐凌风回话时微微抬头以示尊敬,而那张谦逊的脸却在余光瞥见楚狂澜的瞬间变了神色,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楚狂澜,“狼主……”

    闻姑射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却不想回答,只说:“没有准备你的席位,便跪着罢。”

    齐凌风深深地看了楚狂澜一眼,楚狂澜却收回目光,仍旧盯着桌上的奶茶,他只得再次俯首:“遵命。”

    小厮捧来玉盘,闻姑射便用手中镶满宝石的匕首连带骨头一起割下烤羊胸前的一块肉,放在盘里,示意拿给楚狂澜吃。

    “管家郎。”待那盘羊肉被放至楚狂澜面前,闻姑射才吩咐,“拿一块饼、一杯奶茶,供校尉食用。我看他一路风尘,想必饿了。”

    齐凌风的脸色霎时变得异常难看,不仅因闻姑射割下的那块胸叉骨乃是五族宴客时的最高礼仪,而且这位喜怒无常、性格乖张的狼主还在以一块胡饼、一杯奶茶羞辱他。

    不能起身、无桌可坐,只能待在原地,等待主人的赏赐,像狗般乞食。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拓跋嬛的警告、一种沉重的敲打,她要警告齐凌风,更警告齐凌风背后的汝南王,我在这里,不要妄图造次,收起勾心斗角,否则这就将是你们的下场。

    “谢狼主。”齐凌风沉默半晌,说,并且吃下了那块饼。

    用完午饭,闻姑射终于大发慈悲地让齐凌风起身,他的膝盖已经僵硬,站立时不住哆嗦,但他仍旧站得笔直,以维持他亲卫长校尉的颜面。

    “王请狼主入营,”齐凌风让管家牵来三匹军马,说,“是迎接,更是请狼主督察。”

    军马的四肢强健有力,伫立门外,闻姑射翻身而上,看着楚狂澜。

    楚狂澜垂下眼睛,而后,他先是沉默地看了齐凌风一眼,才默默上马,跟在闻姑射身后。

    海东青再次出现在众人头顶,为他们引路,三骑奔驰出城,三刻钟后,到得营内。

    入营后,楚狂澜发现闻姑射的脸色更难看了。

    很快,他明白过来:此距汝南城尚不足百里,策马不过三刻钟,可他们自清晨抵达城中至今已有半日,都不曾看见汝南王的身影。

    或许,楚狂澜想到,闻姑射和这位兄长的关系,并没有她说得那样好。

    燕军士兵五人一伍、十人一什,通常两件为一组,在营中巡逻。闻姑射骑马行在最前方,道路两旁巡逻的士兵看见她,便纷纷停下脚步、以手覆心,向她点头问礼,却没有下跪。

    楚狂澜四下观察,突然听见齐凌风道:“小师弟,莫要四处张望。”

    无人再开口,三人之间再次沉默下来,唯能听见马蹄阵阵,奔向王帐的方向。

    又往营中行了片刻,楚狂澜便看见了那高大华丽的王帐,王帐顶端鹿首高立,下坠十六道经幡,厚毛毡上印着图腾,神鹿跃然其上。

    三人立于帐前,楚狂澜认出了站在后方左侧的郁久闾英,想来站在他前方的黑甲将军,便是汝南王拓跋劼了。

    远远见他们来,拓跋劼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他稳步上前,面朝闻姑射张开双臂。

    闻姑射一夹马腹,原本缓缓而行的战马当即撒开四蹄,狂奔起来。她的长发和细辫随骏马奔腾而飞舞,辫尾的珠翠丁零作响,发出清脆的声音。

    到得帐前,闻姑射飞身下了战马,快步上前与拓跋劼拉手,而后张臂一抱。

    这时,楚狂澜又听见齐凌风说道:“狼主与王的感情是很好的。”

    这是今天楚狂澜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了,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闻姑射,第二次则是齐凌风,而他代表着汝南王拓跋劼。

    感情很好,是这对兄妹始终在向外人传递的信息。

    二人在短暂拥抱后分开,拓跋劼以右手覆心,正要下跪,闻姑射伸手制止了他。

    “带甲不跪。”她如此说道。

    于是拓跋劼哈哈大笑起来,他站直身体,低下头,朝闻姑射行礼:“汝南王拓跋劼,参见神鹿的化身、腾里的宠儿、草原四方之主拓跋嬛。”

    “免礼。”闻姑射说,旋即她后退一步,亦伸出手覆于心上,低头、还礼,“拓跋劼,我的兄长,汝南的王,狼主为你带来苍狼与白鹿的祝福,腾里将永远护佑你。”

    拓跋劼的眉毛跳了跳,无言良久,才继续开口道:“狼主万年,我与我的将士感恩您的到来。”

    楚狂澜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机锋,却感到气氛紧绷、不安,他骑在马上,打量着不远处的汝南王。

    这位战功赫赫的大燕功臣、名震南北的草原重将少见的拥有着一张俊美的脸,即使多年风霜錾刻亦无法掩去他的英采。

    他的鼻梁很高,剑眉锋利,压住灿若汪洋湖泊的眼睛,这一双眉眼与闻姑射很像,却更加威严从容。那具被战甲包裹住的身体孔武有力,如一柄出鞘长刀,锋芒毕露。

    齐凌风下了马,到得二人身旁跪下:“王。”

    拓跋劼这才看向他,而后又看向仍旧立在马上的楚狂澜,双眼微眯,勾勒出细而长的轮廓。最后,他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闻姑射,闻姑射便转过身,对楚狂澜道:“楚郎,且先与你师兄去帐中歇息罢。”

    “你我兄妹上次见面,是阿耶驾崩前一年,如今已过七载了。”屏退左右后,拓跋劼方才平静道,他的声音很好听,富有磁性,沉稳却不沙哑。

    “不是,”闻姑射说,“是四年前。”

    二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拓跋劼伸出手,捏住她垂在颊侧的细辫,将其轻轻拨到耳后,并用那只粗糙的手亲昵地蹭了蹭闻姑射的脸颊。

    他锋锐的眼神变得柔和,但闻姑射抓住了他的手腕,没什么感情地说:“恪仁皇后已死四年了。”

    那只被握住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闻姑射松开五指,将双手并在腰后,慢慢向前走去:“我在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人。”

    拓跋劼站在原地,听着她的声音远去,许久才问:“是谁?”

    “阎凤林。”闻姑射说道,“带着一群半大小鬼,匆匆追来。”

    “然后呢?”拓跋劼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便追了上来。

    走在前方的闻姑射用指甲刮去了隐藏在金玉铠缝隙里的血迹:“杀了一半,留了一半。”

    “你当把他们全杀了,与阎凤林一起。”拓跋劼冷漠地说。

    闻姑射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我与他说,再骗我,送他去见先帝。”

    拓跋劼冷哼:“你倒肯成全他。”

    驻足的闻姑射笑起来:“我可没说要送他去见哪个先帝——你们一个个,怎都以为我在说大兄?”

    听见这句话,拓跋劼浑身巨震,他睁大了眼睛,审视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妹妹,良久,才感慨道:“你长大了。”

    “总要长大的。”闻姑射转过身,冲他笑,“就像小狼要离开狼群、苍鹰要飞出羽翼之下。”

    拓跋劼思索片刻,又问:“他来找你,还是找我?”

    “找你,也找我。”

    “为了狼牙金节?”拓跋劼问。

    闻姑射的眉眼几乎在瞬间就变得荫翳,她看着拓跋劼,眼神冰冷,语气带着威胁:“阿兄,不该问的东西,不要问。”

    说完,她伸出手,从金玉铠下抽出一张金令牌,递到他的面前:“将这保命符收好吧。你与我,都已不容有失了。”

    金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映在拓跋劼的眼底,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显得他异常平静,过了许久,他才伸手,接下了那张免死金牌。

    “七年前,阿耶将它交到了我的手上。”拓跋劼说道。

    闻姑射接住他的话,继续往下说:“也是七年前,你离开长安,来到这里。”

    “他们要我戍守在这里,说只要有我在,我们的敌人就不敢渡过长江。”

    “哪有那么多敌人啊……”闻姑射叹息道,“都已死了那么多人了。”

    海东青出现在军营上空,展翅盘旋,拓跋劼不欲回答,问:“这鹰几岁了?八岁?还是十岁?也许久都不曾见过了。”

    “十岁。”闻姑射道,旋即打了个呼哨,示意衔风下来。但这一次,海东青没有听她的命令。

    闻姑射那两道细长的剑眉蹙了起来,她伸手遮住阳光,眯眼望向天穹,看见海东青在头顶盘旋数圈后收敛羽翼、猛然俯冲,裹挟着狂风,以雷霆之势射出!

    片刻后,衔风飞入低空,继而收翅、滑翔,将抓在玉爪中的尸体扔到他们面前。

    那是一只信鸽,浑身染血、头颅粉碎,绑着竹筒的双腿还在无意识地抽搐、颤抖。

    衔风落到帐前停鹰的木桩上,金眼锐利,盯着拓跋劼。

    闻姑射上前将那只死鸽子捡起来,拆下了鸽腿上的竹筒,而后将鸽子信手一扔,衔风便扑着翅膀,将死鸽子按在爪下。

    拓跋劼走上前来,与她一起看那竹筒中的信笺。

    没有姓名、没有落款,信笺之上唯有寥寥数句:未见金节,虎狼已晤,危,速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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