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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那究竟是甚?”二人借着夜色遮掩出了地牢,楚狂澜仍旧沉浸在刚才那一幕所带来的震撼之中,“那是一件铠甲吗?”

    闻姑射抱臂站在树影下,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你有这样的宝贝,”楚狂澜震惊地看着她,“怎还要我护卫?”

    沉默的闻姑射答非所问:“你想杀我吗?”

    听见这句话,楚狂澜一顿,脸上先是浮现出莫名的神色,而后很快转变为了然,他唔了一声,也走进树影里:“汉人士兵也杀了不少胡人,没人想打仗,这与你又有甚干系?”

    “你的师父死在云中城。”闻姑射看着他,说,“我与你说过,我姓拓跋,是长安城中贵族,我的族人在云中城杀了你的师父、你的同胞,如今云中城外的乱葬岗仍积尸成山,你不恨我?”

    周遭安静片刻,方才响起楚狂澜的声音:“恨你有什么用呢?难道我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便可泄心头之恨吗?这只会让我日夜不安。”

    身旁的闻姑射再次沉默下来,楚狂澜见她半晌不吭声,难得打破沉默,道:“我的剑还在寨中,需得找回来。”

    “七星龙渊。”闻姑射接话,但仍旧心不在焉,“诚信高洁之剑,衬你。”

    楚狂澜笑起来,他伸手,似乎想要拍拍闻姑射的肩膀,让她别再多想,却又在看见她被月影照亮的脸后猛地一顿,并起五指搓了搓,收回了手。

    在这一番无用的动作后,楚狂澜很快意识到,在少年将那柄匕首刺向闻姑射后,他们之间似乎有某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不过闻姑射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脱掉已经破烂的外袍,紧了紧身上的金玉铠,对楚狂澜道:“先拿到你的剑,而后找到山寨的二当家,割下他的头颅,带回城中,换那一百金的赏金。”

    “好……”楚狂澜点头,“啊?”

    闻姑射的眼底浮现出残忍,她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山寨,说:“我认出他了。二当家,就是适才在大门口与你说话那人,他与通缉令上长得一模一样。那少年不经哄,全都说了。”

    楚狂澜听闻,不由佩服,心道闻娘子当真精明过人,便问:“那大当家是何人?”

    “不知。”闻姑射摇头,“只怕一语成谶。”

    楚狂澜知道她意指二人上山时说的养寇自重那番话,却不明白为何,露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你若是个逃犯,整个豫州乃至北地都在找你,你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连一身打扮都不换?”闻姑射开始活动僵硬的身体,“到处都是通缉令,他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说他与县令没有关系,谁会相信?你看到那个山洞没有?”

    “看见了,怎么?”

    闻姑射捂着肩膀转动手臂,道:“那是大当家的宝库,你的剑十有八九就在那里,如若不在,再想办法。”

    楚狂澜点点头,又问:“你呢?”

    “我?”闻姑射一笑,将右手抬至面前,“我自是以身犯险,给你作陪了——”话音未落,她二指成环,放在唇边,吹出一声嘹亮的呼哨。

    那一声哨响犹如倒进滚烫油锅中的凉水,引得山寨沸腾,楚狂澜当即怒道:“你疯了!”

    “放心,楚郎。”闻姑射隐进黑暗里,一弹金玉铠,“我可有这个宝贝。”

    楚狂澜万万没想到无心的一句话竟能被她记住,还拿来揶揄自己,险些被气晕过去,然而众多山匪已然闻声而来,他一拳砸在树上,又愤愤回头看了一眼,抽身离去。

    越来越多的火把被点起,夜幕下的天空被火光映得红云滚滚,本就灯火通明的山寨亮如白昼,仿若不夜之城。

    楚狂澜在山匪们看不见的地方穿行,犹如暗夜之中的鬼魅,他飞奔向远方的山洞,心里默念快一点,再快一点。

    闻姑射还在等他。

    他到的山脚,正要往上,又听见呼哨声响起,这次却在另一个方向,奔涌而去的山匪们一顿,旋即叫道:“那边还有!”

    楚狂澜飞一般上山而去。

    抵达洞口时,第三声呼哨在更远的地方响起,他极目远眺,从耳边嘈杂的怒吼叫骂声中辨别出了飒飒的破风之音。

    “妈的!”有人骂道,“到底有多少人?!”

    就在此时,第四声呼哨响起。

    凄厉的哨声终于让楚狂澜回过神来,他拨开挡在山洞前的植被,露出宝库外坚硬的石门,楚狂澜将刀插入门缝,运起浑身内力,大喝一声,竟只用一刀便将精钢门锁斩断。

    他推开石门,快步进入,一眼便看见躺在诸多金银财宝中的七星龙渊。

    楚狂澜提剑而出,山寨内已然恢复秩序,匪贼们起先虽然被躲在暗处的敌人吓得草木皆兵,但很快,他们便发觉对方只吹哨、不攻击,不过是虚张声势。

    于是,当第五声哨响传来时,蓄势待发的山匪们一拥而上,直奔躲在暗处的闻姑射而去。

    她孤身一人藏在阴影里,眼见数不清的山匪上前,平直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她只需要吹响五次呼哨,对于楚狂澜来说,五声哨响的时间足够了。

    突然,空中响起一声嘹亮的鹰啼,盖住了山匪隆隆如雷的脚步声,海东青展开垂天之翼,俯冲而下,最前方的山匪眨眼间就被锋利的玉爪割断喉咙,倒在地上,血如泉涌。

    另一边,楚狂澜掣剑而下,借着下落的力道斩开人潮,仿佛冲入羊群的狼。

    雪白的海东青盘旋而上,迎空长啼,人群中的二当家当即怒吼:“射下来!将那只鹰射下来!”

    周围几个山匪当即挽弓搭箭,瞄准了天空中的海东青。

    “谁?!”那是闻姑射的声音,楚狂澜当即冲上前去。

    就在这时,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中传来锐利的风啸声,连珠三箭萧飒而来,第一箭粉碎了射向海东青的羽箭,第二箭没入了二当家的肩胛,第三箭则贯穿了山匪的头颅——

    天边第一缕曙光亮起的时候,楚狂澜擦净了七星龙渊剑身上的血,他沐浴在黑暗中唯一一道日光下,脚边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仿若索命的恶鬼。

    从山林中跑出来的闻姑射看见这一幕,突然意识到,不论这一路上楚狂澜再怎么慈悲纯良、高洁赤诚,他始终还是一个刺客。

    刺客是会杀人的,只是先前他没有动手杀罢了。

    射向山匪们的箭镞上雕有专门用来放血的花纹,二当家伤口里的血止不住地流,很快就流得他头晕目眩、颤抖、发冷,仿佛快要死了。

    楚狂澜收剑入鞘,慢慢靠近,目光却落在他身旁另一具山匪尸体上。

    尸体仰面朝天,尚未瞑目,一支羽箭从他的眉心处射入,穿颅而出,眨眼之间便取走性命。

    “昨夜还有第三人在。”楚狂澜说道,“箭和鹰都是那人的。”

    “那他现在何处?”

    “感觉不到气息,当是走了。”楚狂澜道。

    闻姑射唔了一声,也凑过去,盯着从那尸体后脑勺里穿出来的箭,说:“这是燕军的箭……确切地说是盛乐的军队,不是燕军。”

    “盛乐的军队?”楚狂澜问。

    “尚未入关时,诸胡曾歃血为盟,最早只有匈奴、鲜卑、羯、氐、羌五个部族,后来联盟壮大,便以盛乐古城为中心,慢慢吞并塞外杂胡,统一草原。十数年前,燕武帝越过长城、进入中原,靠的就是联盟中的战士。建都长安后,他又在云中以北、阴山以南设五镇,安置战士,这五个重镇以盛乐古城为首,由狼主和文武萨满统领。”

    楚狂澜微蹙起眉:“郎主?”

    “不是你们说的那个郎主,”闻姑射道,“是狼群的狼。狼是匈奴人的图腾,亦是许许多多胡族的图腾。”

    “但不是你的。”楚狂澜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闻姑射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笑道:“对,我是鲜卑人,鲜卑人的图腾是鹿,但无所谓,草原上始终流传着苍狼白鹿的传说,所有的胡人都是他们的后代。”

    对话在这里结束,楚狂澜将目光投向因失血过多昏死过去的二当家:“现在怎么办?”

    与问句同时响起的是闻姑射抽刀的声音,她垂着眼睛,说:“杀。”

    紧接着,手起刀落,电光石火之间,山间啸出龙吟,刀斩在七星龙渊的剑鞘上,应声而断。

    “不杀了罢。”楚狂澜道。

    闻姑射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盯着他。

    “他杀了燕帝的使者,为何?”楚狂澜与闻姑射对视,“个中缘由尚未知晓,我们杀了他,又该如何自证?”

    这时,楚狂澜明显感觉到,闻姑射看向他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片刻后,闻姑射冷漠的脸上露出笑意,她扔掉手中的断刀,站起来,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楚郎,你当真聪明。”

    危机解除,楚狂澜知道她不会再动手了。

    “大当家的宝库,”见闻姑射准备离去,楚狂澜便道,“里头宝贝多,别忘记拿。”

    待天大亮,二人才赶着驴车慢悠悠下山,来时车上装满烈酒,走时则装满金银,以及一个半死不活的倒霉蛋。

    到得城门外,城门卫照例对出入人员进行排查,轮到他们的时候,闻姑射跳下车,用胡语说了句话,那士兵便随她过来,仔细端详板车上的二当家,旋即脸色一变,忙带着他们往县衙门处去。

    等了半晌,县令才慢吞吞出来,看见那面如死灰、浑不似人的二当家,打了一半的哈欠当即卡住。

    他张着嘴僵立原地,良久才回神,颤抖着问:“这,这,这人是哪,哪儿抓回来的?”

    先前进城时,二人已与城门卫说过事情始末,闻姑射不吭声,只等楚狂澜开口,楚狂澜便上前一礼,又不厌其烦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甚好,甚好……”县令这样说着,表情却实在算不上甚好,“来人,先,先请二位英雄下去歇息,待本官……”

    始终不曾开口的闻姑射说话了,打断他道:“不必了,大人。”

    县令还没来得及收起自己惊疑不定的目光,惶惶望向她。

    “我二人只要赏银,一百金,拿到便离去。”

    一听要赏银,还要一百金,县令差点与二当家一样当场昏死,他一个踉跄,扶住墙壁勉强站稳,道:“是这样,二位且听我说,那通缉令乃是汝南发来,若要赏银,本官需得先……”

    “罢了。”闻姑射再次打断他,“只当为民除害便是。”

    不久后,二人两手空空离开县衙,楚狂澜疑惑道:“你不要他的钱了?”

    闻姑射嗤笑:“你看他那样子想给吗?只怕钱还没拿到,先被我俩吓死。我早说了,养寇自重,你还上赶着找人家晦气。”

    楚狂澜沉下脸:“那如何一样?”

    “是不一样,”闻姑射笑道,舒展双臂,“所以为了你呢,这一百金不要也罢。”

    楚狂澜看着她,脸上浮起笑意,余光瞥见了她别在腰间的金牌,登时诧异,问:“这是哪里来的?”

    “这个?”闻姑射摘下金牌,“金牌啊,适才从那二当家身上摸来的,我咬过了,纯金的。”

    金牌上写满胡语,楚狂澜并不能看懂:“这上头写着甚?”

    “免死金牌,八成是汝南王的。”闻姑射道,“难怪他翻遍整个豫州也要把这人找出来。”

    言语间,二人到达客栈门前,闻姑射正要上楼,却被跑堂叫住:“客,客。”

    “怎么?”闻姑射回头看他。

    “客的房间脏了,今日洒扫颇费费了一番工夫,需得加些银钱。”

    闻姑射一听,当即脸色骤变,摸出块碎银扔给他,而后便咚咚跑上楼去。

    房门甫一推开,二人便闻到还未彻底散去的血腥味,屋内大乱,显然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楚狂澜抵住剑格,问:“是那些来杀你的人?”

    闻姑射不语,这时,跑堂又匆匆上来,叫道:“客!快随小人下去,衙门来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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