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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少爷

    跑回屋内时,陆行川已在善后。

    他扫了眼打马当先的周唱晚,捂着血巾数落:“都住这多少年了还不知数,你这些个长的岁数,全无人唱晚一分镇静。”

    被痛骂的老人擦擦泪,素习惯了主人的喜怒点了点头。陆九麟落在后稍显踟蹰。家中老妈子朝他疾走来,拉袖子,眼尖的看到陆九麟裤腿已湿。

    显然陆九麟着慌赶来,却忌讳旁人看出而故作置身事外。

    陆行川扭头,强打精神就要走。

    老妈子对陆九麟说:“孩子,去扶着老爷免他趔趄。”

    又急拍两下催促:“这鞋虽名贵毕竟脏了,你也先脱了换双干净的。你俩是父子多谈谈心是首要做的事。

    周唱晚看见陆九麟倔强的指根。他垂眸,僵落的肩膀骨透出不愿轻易言和,又更怕走出那步,却惨遭拒绝的气息。

    陆行川凝住脚步,足达半分多钟的对峙,以他头也不转离去所告终。

    “一时半会我还死不了号丧什么。”他冷硬地抿着唇,铁石心肠之样摘下银镜,说:“我不必他进来挖苦。”

    硬话刚扔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把人心都高吊悬空了起来。

    没有施令结成字眼,在场所有人都离弦着冲去陆行川身旁。

    陆行川抖得筛糠般抽搐,洇红的帕子被丢弃在一旁,取代的一块白色大毛巾捂着他的唇,把这陆家风雨多年支撑下来,如今命悬一线的掌门人护进卧室。

    陆行川的遗传病来势汹汹。

    此前传闻里他的病兆描述已使人竖寒毛。亲眼见他发病,几个忠心的强闷着红眼圈饮泣,生怕掉下眼泪也成了诅咒。

    陆九麟扶着阳台围杆默默消化。大幅度起伏的胸膜振如擂鼓。周唱晚一走近他,陆九麟反受惊一样捂起了眼。

    周唱晚抚在他肩头宽慰,陆九麟避了视线表示无碍。几番消受下来他起身,抽身应里头的声走进去。

    周唱晚站在陆九麟原位上,说:

    “你和陆叔叔只需要谁先低头,给个台阶下。生死面前很多事失去了所谓对和错。”

    陆九麟脚步一沉,扎根在那,直挺挺站了一会。他长而高挺地融进雪白的墙色,覆落的泥浆如把他同化了。

    罩得他声音冻骨如寒,他没有回头,昂头立在那冷笑。

    “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为什么人一死错责都推到了别人身上。我又为什么,非要认错低这个头。”

    周唱晚听着他后几个字颤得快跌碎,却仍被他狠心抛落地。

    周唱晚对他说:“有时候把傲骨抽出不是说我有罪,用空空的骨架去做事,不是会比燃烧自己所有喜怒哀乐去坚持所谓的底线,更轻松简单吗。”

    周母抱手站在门外旁听。她听见周唱晚从她这母亲身上习得的悟感与习惯,试图用言语向陆九麟伸出援手。

    她听见少年如她所料地哑了嗓子。

    明明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轨道,一旦碰撞就同列车事故那样撞得四分五裂。

    唱晚是经年累月观察母亲养成的性格和思维。

    一如夏虫不可语那么残酷,有些人天生只囿于最表层的东西。

    她尝试给予的信号,又怎会是被画地为牢,困进孤笼的幼兽能接触,能善意回待的降维冲击。

    人与兽之别莫过如此。

    陆九麟掀门望见周母也不理睬,站到门外了仍有难鸣。

    他嘴角不起弧度,像古井似的表情没有动一下,在转身离开之时对周唱晚说:

    “你高高在上的态度是对我过去所有一切的否定么,你以为你是谁。”

    周母走到被视为妄加插手的周唱晚边上,说:“你何必多费口舌,要陆九麟理解比铁树开花更难。”

    周唱晚直视着陆行川房内,另一番的“父慈子孝”的光景。

    她摇摇头旁观,朝母亲低声说着只唯自己能听清的耳语:“他太像太阳了可又自燃得太快。”

    周母没吭声看着周唱晚。周唱晚说:

    “我只是不想像一颗挨着他的小雪埃,被烧得睁不开眼。”

    陆九麟一身冷黑反衬他的肃白,与律师前后并肩走入前一刻。

    飞身蹿入卧室的罗特助,殷勤地削着苹果,给床上休养缓过来靠着的陆行川,汇报着不少他作为董事长心腹,混入集团中枢的各种小道新闻。

    律师慑于罗特助近来的高升,也得拘谨赔笑道声好。才站在陆行川床头恭敬地说公事。

    只有四个人的房间气势极近逼仄,陆九麟靠着门缘游虚太空。

    早前他看着陆行川招惹的“私生子”花边新闻,总难免暗握了拳头,嘴唇紧抿对其二人都予唾弃。

    他今日像懒筋捉着痒,浑身因周唱晚话在脑中的鸠占鹊巢,而不得劲。

    手也抬不起来,更无谓什么言语的讨巧和反击。

    陆行川召来律师谈他的后事,独独留下陆九麟和罗特助俩人正是一桩秘辛,成了家中下人走动的谈柄。

    没等陆行川聊到遗产分配,陆九麟就连打呵欠。在陆行川铁青了的脸色僵住时,陆九麟自顾跨步退场。

    这戏一出,更被挂心他们未来主人的家丁园仆竖足了耳朵,在他们私下的群聊和通话里炸锅。

    陆九麟独自走到空旷的后花困,伫着孤零零待开采的泥地边一根灰柱。

    他抬头,点燃一根烟。

    似是而非地避开那些偷瞟自己的眼神,习以为常地吐出一口。

    视线轻飘飘地随风游上去。触及三楼阳台背阴处的周唱晚,一时凝神没注意落灰。

    熏烟烧上袖口的同时,背后一声讥笑。

    罗特助穿着一身反光体面,精心剪裁而富气势的铁灰色西装三件套。

    陆九麟扭头看见他假意掩嘴笑了下。

    罗特助又翻脸似的变了脸色,换上一副肃容。

    罗特助唏嘘不已地贴近陆九麟说:“小陆总大冷天也别穿得太寒酸呀,差点错认你是哪个闯进宅的,正想叫入驱赶这不长眼的。”

    陆九麟不咸不淡地瞥过眼。

    “我这眼神太不好使了,您别见怪。有看中的衣服我这尽管开口。”罗特助拍拍自己的耳光笑了下道。

    罗特助斜眼觑着陆九麟,见他没作态就更放胆。往陆九麟边欺身挨过去,对他说:

    “我以后进陆家的门还得小陆总多帮衬着,好歹相识一场。”

    自个斟酌着未用“血溶于水”一词,省得刺激了这唯我独尊长大来的陆家大少爷。

    陆九麟低下颈打量罗特助,这种藐视的眼神让罗特助很不舒服,浑身冰凉发腻。

    罗特助哑口正想抬手。陆九麟仿佛他的触碰是何肮脏不堪的秽物,向一边闪之不及。

    罗特助僵持着收回手,脑袋高扬,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睨着陆九麟耳侧。

    他故意不正眼瞧人,冷笑对陆九麟说:

    “你别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瞧不起我是不干不净的贫民窟红灯区出身的穷人。高高在上的陆总,你的爹,我们的陆董事长在他十二岁前也是你最嗤之以鼻的私生子。你看依着你爹的出身,是更偏心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讨人嫌的脾性,还是我这同类更惺惺相惜!”

    陆九麟侧眼,看到他拍着灰收尾。陆九麟一步步走近他,一步步看着他拂尘的手忽的一甩。

    陆九麟突然勾起嘴角笑了。

    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数不胜数的丑闻,从陆家进进出出却始终是片叶不沾身,半个人都没能站到陆家二少这个看似唾手可得,实际高不可攀的位置上么?”

    罗特助说:“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只知道你害怕了。如今的我太受宠,短短数月就从一普通阶级一跃龙门。”

    陆九麟立在原地插兜,看着傲不一世的男人淡声说:“因为陆行川这个疯狂的野心家,能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丑闻让企业起死回生,尝到蜜头后就爱上操控人心舆论的偏锋滋味。能冷眼欣赏着看人如何被野心一步步吞得尸骨无存,满嘴谎话。这是他的乐趣。”

    “他就是疯子见得不人快活,你懂么。”陆九麟靠在他耳边说,半晌又嫌恶地皱了下眉转身,离开了这里。

    夜影像头巨兽吞噬安静,隔音甚佳的房门地板响了数声,沉闷的声音可能只是某处门窗没关实的漏音。

    床上的人翻过来又过去地折腾,被扰得始终不宁。

    陆九麟为纷纭的念头,深吸数口气。

    自虐式扒去陆行川黏骨般连筋带肉在他身上的画面。

    他忍着作呕感,以免魂不舍守地再将一切听成陆行川的吐血声。去洗了把脸甩开不安分的脑子,躺回时萌生的念头,一闪而过。

    陆九麟直白盯向天花板,默算周唱晚在陆宅住的地。

    算到离他这房行将一个精准数字了。陆九麟打住撒野的心思,及时损止。

    他翻身面壁,默默消化着过了有五六分钟。

    陆九麟长吸一口气低头,摸索到手机的通话拨键口。

    “算了,我又不是什么非伸手拽住她不可的那种很贱的人。”陆九麟心想。

    陆九麟合眼思索着着睡去,浅眠中鼻息轻动。

    他直皱眉终难安稳,油然又坐起身,开了壁灯望着能投射般地瞧出去的墙后。

    他仰回床。

    墙上的阴影也随他息了影,消失进化无的灯光余黑之中。

    陆九麟自语,按着眉心的跳动对自己说:“今天那事也不是非同小可到老死不相往来的,我这本就没几斤几两的面皮,又害臊个什么劲。”

    他没有想完,这具身心俱疲之身,就扯他进了噩梦之乡。

    历经陆行川血喷几丈的画面重复交换,陆九麟终是心口大骇地剧跳,哆嗦着伸出手。青筋凸显的手背,交缠着抖动的幅度,畏冷一般抽出手机。

    陆九麟一把蒙在耳边,当一根求之不得的救命稻草低声叫唤出声。

    陆九麟按住急速扑腾的胸口,对那头迷糊中被吵醒的女人说:

    “你现在下来陪我,快点到我床上来。”

    周唱晚闻言一停,不知他也大半夜忽抽的哪门子疯。

    她放慢声说:“我和我妈妈睡在一起,我下来她一醒就会发现我没在床上。”

    背贴冰凉的墙面窸窣响动,她掩住嘴来欲盖弥章。周唱晚蹲在乌漆抹黑的阳台角落,没等来陆九麟的吭声而侧脖,回过头去,脚也有些冻得僵麻。

    她听着电话那头陆九麟加急加喘的声音,跨过电话线而溜进她和床上熟睡的周母之间这段淡黑距离。

    心跳声响得能震破耳膜。

    陆九麟眉毛紧锁,轻声对她说:“周唱晚,我心快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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