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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膳厅

    西厢堂,香玉苑卧房内一束微光从罗帏的缝隙里挤进来,扫到了二奶奶胡氏如脂般丰盈的脸庞上。她转身看了看躺在身边还在酣睡的沈家大爷沈运昌。

    纤细的手指轻轻拨了拨沈运昌,顺势用肩膀靠住他的肩头,捻起一缕发丝在沈运昌的面颊撩拨着。沈运昌微眯着眼,睡眼惺忪的用手掌拍了拍额头,往右侧斜睨了一眼二奶奶。沉闷的哼道:“几时了?”

    二奶奶往射进阳光的方向拱拱头:“大约是辰时,大爷你今儿应是有的忙,该起了。”说着半欠起身子去拽沈运昌起身。沈运昌不情愿的被拖起来,可脑子还是有些混沌不清,想着再躺下缓息片刻,便又回身躺下了。二奶奶又推了推沈运昌,见他没有更衣的意思,便贴在沈员外耳边喃喃着:“大爷,我听下人说今儿大奶奶去吃斋,估摸这个时辰已出发了,那自不必我去奉茶了。”

    胡氏顿了顿,看了一眼沈运昌的表情并无不妥之色,接着说道:“我想着脂粉快不足了,你带我去锦月春走一趟。您看我这也是许久没出宅子了,我……”

    “用没了就差下人去锦月春备齐全了,何必自己劳神去走一趟。再者你这出宅子没的再让人落下话柄。”

    “怎的我去买些胭脂也会被指指点点?她去深山老林大半天却顺理成章了!”二奶奶来了气,带着些力气扭转身子,背对着沈运昌。

    “你看看!我这是为了你着想,怎的就惹恼你了?我今天有要务,得跟紧些,有批料器雕瓷的款子还没结清呢,不然我就陪着你去锦月春了。”

    看二奶奶不言语,沈运昌欠身碰了碰二奶奶肩头,回道:“那这样,明天,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去买胭脂,随便你挑喜欢的尽管拿去,顺道再陪你去齐芳堂挑挑首饰,听说那最近上了不少新花样。”

    二奶奶闻听此言才稍有笑意,站起身坐到妆台前,没好气的说:“你早说不就好了嘛,非得让我恼了你才松口。那你说好了,锦月春和齐芳堂都要走一遍,而且我要什么就得给我买什么,可不许含糊!”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沈运昌说着起身走到二奶奶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上,劝哄道:“你看看你!动不动就闹这小家子气,今儿实在事忙,再说你一直惦记的翠金裙钗还在齐芳堂给你备着呢,难道你不要了?”

    二奶奶转身环抱大爷沈运昌,娇嗔道:“谁说我不要了!你取来便是。”

    看沈运昌心情不错,二奶奶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大爷,你说大奶奶虔心礼佛,每月的持斋日从不耽搁。这佛也拜这么多年了,怎不见大奶奶这肚子争气呢,前面都是丫头。我看啊,这次那怀象和之前一般无二,再给你添个赔钱的货。”

    沈运昌紧了紧眉头,抓起搁在一旁的白色织缎单衣穿上,长吁一口气,不在转身。二奶奶见状有些慌乱,紧着补了一句:“哎呦!你瞧瞧我这张嘴,爷你撕烂了吧!我留着也是祸害。”说着起身拿起翻毛簇金皮马褂给沈运昌穿上。

    沈运昌昂起头,盯着铜镜里映出的二奶奶身影,严肃道:“她毕竟是我妻,你这样浑说就是对她的不尊重,这规矩还是要有的!就算她肚子不争气也不是你来评说的,你再这样没分寸别怪我责罚你。”

    “是是是,爷你别生气,我还是敬着大奶奶的,只是……只是大姊这连给你添了二个丫头也不见男丁,我进了门这么多年也只给你生了一个宦儿,我急呀,只盼着大姊给爷你再添个儿子不是?可我这嘴不会说话,惹你不高兴了。”二奶奶呜咽着,用手环住大爷。

    “好了,我知道,我懂的。唉……我这边就一个宦儿,老二那边就一个沈弼。老二这混世的成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着家也不管生意,连传宗接代这等大事也不放在心上!而运杰更是不知所踪……人丁不兴旺何谈家业繁盛!唉,不提也罢,真是恼人!”

    “哎呦,大爷别急,全都是我不好,大清早让大爷不痛快了。我们不提也罢,你消消气。”二奶奶见状急忙巴结似的哄着沈运昌。

    沈运昌穿戴整齐回转身拍了拍二奶奶丰盈的脸蛋,低语道:“你索性再睡会吧,夫人今天不在家,你也不必早起。”二奶奶连连点头回应。

    窗棂里投射出的一缕阳光映衬着她得意的模样。

    东厨早已备好早膳,因大奶奶和大小姐去了素斋苑持斋,现下只有二小姐沈兰君在膳厅等候着,不多时沈运昌也到了膳厅。

    二爷沈运兆从娇凤的房里晃荡着臂膀缓缓走出来,前衣襟敞开着还未系好。他慵懒的伸了伸腰,踱步往膳厅方向走着。只见翠香迎面走来冲他唤到:“二爷,大爷让我唤你快些去膳厅。”

    沈运兆斜睨着眼瞄了一下翠香,眉头挑起,嬉皮笑脸挤出了两道深深的额纹,伸手点了下翠香小巧的鼻尖道:“翠香,但凡我多留心些,也不会漏掉你这朵花呀。呲呲呲,怎么现在出落得如此水灵?”说着凑近想闻闻翠香的发丝。翠香身子忙向左侧一闪,边退着步边呢喃道:“二爷你别打趣我了,大爷等着你呢,快去吧。”翠香慌着神,双手攥住自己的衣袖转身加快了步子走了。二爷眯着眼瞧着翠香的身影,嘴里哼笑了一下。

    沈运昌威坐膳厅正中。他见二爷漫不经心的拖沓着脚步迎面走了进来,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干咳了下,清了清嗓子喝道:“瞧瞧你的样子像什么话!每天吊儿郎当的过活,这个家能指上你什么?我听何禄说,最近你频繁出入戏园,在一个戏子身上填了不少银两。我们沈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迟早会被你败光的!”

    沈运兆不敢作声,也不敢坐下,只得站在沈运昌对面听他训斥。

    “今天你不许再去逛戏园,一会我要去钱庄谈些事情。你用了膳后就跟王大去聚宝号收一下新进的瓷器,至于款子我一会差何禄给你送去。你可仔细着些,那些瓷器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其中有个麒麟五彩筒花觚是知县大人已付了订钱的,你着重查看,如无问题就交给何禄。”

    沈运兆连连点头。

    沈运昌一脸无奈,对着沈运兆接着续道:“平时你如何不成器我都不予置理,也随着你去胡闹。可今天这个事你要是办不好以后就甭想再去账房支银子花销了!别以为我不知晓你每天都在哪些不入流的地方挥霍无度,我不说那是给你留着脸面呢。”

    沈运兆压低了身子吞了下口水应道:“兄长放心吧!这点差事我要是再办不利索了,枉费我在世上这三十余载!”

    沈运昌拿起一双玉箸点了点眼前的鸡丝咸蛋粥说道:“每次与你攀谈,你都是这副服从的嘴脸,却从不见你有什么长进。快吃了饭好把事情给办了。”

    此时的二小姐沈兰君双脚并拢,两腿死死的夹着衣裙,只盯着眼前的桌面不敢抬头。

    她听着父亲斥责二叔不敢言语,只等着沈运昌动了箸子她才怯怯的拿起玉箸。箸子碰到碗碟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她惧怕父亲的威严,沈运昌轻咳一声,都会使沈兰君紧张起来。

    沈兰君轻轻夹起一块腌姜萝卜刚放到嘴边,只听沈运昌问到:“兰君,你娘今天持斋,你怎不跟去?”沈兰君不知所措,马上把手中的箸子放下用指尖轻轻推了推箸子,箸子端正的摆在碗边。她抿了抿下唇,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的攥着衣裙,轻轻言道:“爹,我……我……我这些日子身体不适,娘……娘昨日便吩咐我不必去了,在家好生歇着……”

    沈运昌抬头瞄了眼沈兰君,又低下头快速把碗里最后一口粥扒拉到嘴里。拿起手边的方巾擦了擦嘴,后又端起盏杯清漱了口。他嚯的站起身向外走去,临到门边转头对沈兰君抛出一句:“只见你每天都是这病怏怏的样子,身子一直不爽快,真叫人不痛快。”说罢沈运昌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运兆抬头看着大爷走远后也站起身甩了甩袖子向外走去。留下沈兰君独自一人怯怯的盯着那碗没动几口的粥,直到大爷和二爷都走远了,沈兰君轻轻沾了下额头的汗,起身离开了膳厅直奔自己的闺房。

    走到廊口看见迎面走来的二奶奶胡氏,沈兰君慌忙停下脚步向廊侧一站,微低着头道:“二姨娘,您安好。”

    二奶奶扬了扬下巴斜睨着沈兰君,右手轻抬摸了摸发上的白玉兰花珠佩簪,鼻腔里挤出了一声哼笑道:“呦,这不是兰君么,难得见你这般精神。瞧瞧你那脸色儿好似早上吃了心肝猪肺一般,把你这药罐子喂的这般红润呢!”

    二奶奶放肆的讥笑着,并不把沈兰君放在眼里。

    沈兰君轻皱了下眉头,觉得现下言语什么都是多余的。对于这种女人沈兰君一向敬而远之。她厌恶的瞥了下二奶奶,埋着头道:“二姨娘,我身体不舒服先回房了。”

    说着沈兰君迅速低下头与二奶奶擦肩而过,快速迈着步子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只走了几步便顿了下脚,身子稍转低头侧目看着二奶奶的背影小声的嘀咕着:“我才不吃那些恶物,倒是看你没少吃。”她说的声音极低,二奶奶并未入耳。

    转进西边后堂北侧排廊,西北角便是沈兰君的闺房。进了房间沈兰君如释重负,关上门的一瞬间她长舒了一口气,绷紧的肩松弛下来。她转身把窗户一并关上,随后她坐到床边,用手搓着褥子的边角谨慎的听着屋外的声音。

    沈兰君自觉好似听见了些声音,又紧张的站起来轻踮着脚走到窗边屏住呼吸侧耳听着。确定并没有人后她再一次舒了口气,这次她真真的轻松了许多。沈兰君唇角上扬轻快的走回床榻坐下,掀开褥子从下面抽出《牡丹亭》津津有味的叙读着。

    她眼眸低垂,拇指轻顶着薄唇,没有任何胭脂修饰的清秀脸庞浮起一丝红晕。她把书捂在胸口微眯着眼睛,心中默念:“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她在这个大宅里从来都是无欲无求的,也不愿为自己辩什么,争什么。沈兰君渴望也经历一次如书中描绘的情意,那种能触碰到她心底深处的感情。可沈运昌早早就给她定了亲事。这门亲事对于沈家来说是有利的,而对于沈兰君,这种盲婚哑嫁的婚姻使她绝望。要嫁给什么人,长什么样子?性情是否相投她根本无从知晓。这件事如巨石压在心口,使她每每想到无比痛苦,悲伤的不能自已。

    沈兰君本是沈宅嫡出的二小姐,身份尊贵。但沈运昌一直渴望刘氏为沈家诞下一子,天不遂人愿,刘氏的第二个孩子还是女儿。她出生后沈运昌对她漠然置之,大奶奶也无奈至极,只是顺着养罢了。因此沈兰君也无人在意,她自己也清楚在这个家是多余的。平日她只靠看书打发时间。而书籍除了能排解她的寂寞,也是一剂良药。在这个宅子里其他人只把她当作空气,甚至连空气都不如,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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