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仆刁奴

    何灵从葳蕤堂走的时候,沈夫人给她安排了任务,让她回去写几篇大字明日交上来。

    沈夫人是这样说的:“之前你性子孤僻,也不爱和人说话,母亲想了解你的兴趣爱好基本上全靠自己观察,或者是询问你的贴身婢女。至于你的认字情况,每次问你你总是回避,我也怕问多了惹得你厌烦,偶尔问你哥哥,他也是敷衍了事。这次就当母亲给你探探底,等摸出来你学到哪一步了,也好再进行下一步。”

    这个简单,何灵想,自己怎么说也是在现代社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没道理穿到古代会被一个小小毛笔字拿捏,再何况,原主之前也认真学习过,不过是几篇大字罢了,对于继承原主记忆的自己来说,小意思。

    何灵一脸轻松地接下这个任务,开开心心的和沈夫人打过招呼回去了。

    刚回到院子里她就把翠英指使走,故意让文杏留下来给她研墨。

    何灵站在桌前,拿着吸满墨汁的毛笔在宣纸上小心翼翼地下笔,结果墨水过多,写出来的字一点美感都没有,笔画看上去又粗又丑。

    何灵:“......”

    她眉毛拧起,陷入自我怀疑。想不通自己硬笔字写的不错,怎么写出来的毛笔字能这么丑陋!

    她试着又在纸上写出几个,然后开始看着宣纸上丑出不同风采的字发呆。

    文杏眼珠子一转,抓住机会说:“姑娘往日写字都是临摹字帖的,不如我把前些日子少爷刚送给姑娘的字帖找出来,姑娘比划着写吧?”

    沈荷铃重重叹声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颓然地说道:“去吧。”

    “是!”文杏应了一声就往门外走,然后屋子远些,叫住一个在院子里浇花的粗使丫头,吩咐道:“去找翠英姐姐过来,让她把少爷前些天送给姑娘的字帖找出来给姑娘送过去,她若是问我哪儿去了,你就说我肚子疼,不舒服方便去了。”

    小丫鬟点点头,手脚麻利的喊人去了。

    文杏警惕地左顾右看,从院子里的小门出去了。

    就在何灵等的快不耐烦的时候,翠英捧着字帖过来了。

    何灵把写废的纸丢进纸篓里,问:“怎么是你?文杏呢?”

    翠英恭敬的奉上字帖,没敢撒谎:“说是肚子疼,方便去了。”

    何灵轻哼一声:“怕是又去当耳报神了吧!”

    翠英垂下头,不言不语。

    何灵也没再说话了,开始认真的练习写字。

    文杏避着人一路走到沈玉容的院子。沈玉容的奶妈蔡氏早就在等着了。

    文杏一露面,蔡妈妈就拧了她一把,咬牙切齿地问:“今日你家姑娘在夫人面前做了什么?我们姑娘怎么哭着被大少爷送回来的?”

    文杏挨了掐,也不敢反抗,捂着被掐的地方委屈说道:“我今日都没有进葳蕤堂。哪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今天早上我和翠英进去侍候的时候大姑娘说话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蔡妈妈疑惑的问。

    文杏点头,“以前我们姑娘什么样子姨母也是知道的,说话做事一股子小家子气,平日里和我们几个丫鬟说话都唯唯诺诺的,但凡自己能动手的事从不让我们做。今儿早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人看着大方开朗了不少,都会挤兑人了!”

    蔡妈妈眉毛皱起,问她:“只一夜就变了样子?”

    文杏嘴巴一撅,委屈的说:“我什么时候骗过姨母?不止如此呢,她好像察觉到什么,今日一直都没有给过我好脸色,还让我在跟前伺候,现在我能出来见姨母都是寻了由头偷跑出来的。”

    蔡妈妈缓和了脸色,声音放柔又问她:“昨夜你和翠英是谁当值?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文杏被问心虚了,眼神躲闪,没敢说自己昨夜没去值日,含糊其辞的说:“没听到......”

    蔡妈妈还不了解自己外甥女?伸出手狠狠地点她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啊!讨懒的债鬼!小心夫人知道了把你赶出去。”

    文杏捂着被点红的地方委屈死了,气呼呼的说:“夫人知道我不值日就把我赶出去,难道知道我和你一起算计她的亲生女儿就不会赶出去了?姨母若是真为我好,就不应该拉我下水和你一起算计大小姐!”

    “你!”蔡妈妈被堵的噎了一下。

    文杏双眼含泪,“难道我说的不对?我是你亲外甥女,大小姐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你倒好,捡着假的当个宝!背地里和假的那个打压大小姐,夫人现在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没咱们好果子吃!连那个假的说不定都要赶出家门!”

    蔡妈妈被外甥女连串的话堵的哑口无言,脸色青了又黑,最后气急了,憋出来一句:“若是事情败露,你嘴严实点,不许胡乱攀咬二小姐!这事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文杏表情如遭雷劈,忍不住提高声音问。

    蔡妈妈害怕隔墙有耳,急得去悟她的嘴:“你小声点!”

    文杏躲开蔡妈妈的手,一脸不可置信:“姨母把话说清楚,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蔡妈妈也被外甥女问的恼羞成怒了,直言不讳道:“不清楚的意思就是不清楚,全都是我的主意,你若是害怕,等夫人知道的时候只管把错往我身上推!”

    “你!你!!”文杏气的直跺脚,“我不管你了!”

    说罢,气冲冲地走了。

    蔡妈妈看着文杏离开的身影,颓然的佝偻下身子。开弓没有回头箭,从她自作主张的往大小姐身边安插人开始,就没有回头路走了。只求事情败露后,夫人看在往日情分上不要把二小姐赶出府。

    何灵练了一下午的毛笔字,写的手都快抬不起来了,终于写出来几张能见人的字了。她松口气,打算明日就拿这几张大字交差。

    晚上传饭的时候文杏出现了,何灵眼神淡淡地瞟她一眼,把文杏看的后背起一层冷汗。

    何灵看她脸色慢慢变白,在心里暗暗哂笑,胆子这么小,也不知道以前怎么敢在背地里偷摸给原主洗脑的。

    吃过饭,是翠英帮何灵洗漱的,结果睡的时候文杏抱着被子过来了。

    何灵坐在床上看她在隔间忙碌着铺床,一时兴起决定再吓吓她。

    “昨夜怎么没见你在这儿守夜?”她问。

    文杏铺床的动作一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额头冒汗,手脚发软。最后干着嗓子回答:“奴婢....奴婢昨夜忘记轮到自己值夜了......”

    何灵目不转睛地看着屏风上僵硬不动的人影,“那今日不就轮到翠英吗?”

    文杏回答的磕磕巴巴:“是...是该如此,但是下午我不舒服她帮我干活了,我便想着今夜替她守夜,也算是还了她半天......”

    何灵不信,不信一个爱偷奸耍滑的人会忽然变得这么正常,不过她也不打算拆穿她,因为冒然发作,一是没有理由。二是和原主一贯表现出来的人设不符,怕被人怀疑。

    是狐狸总会漏出尾巴,何灵不怕揪不到她小辫子。

    不过何灵真的挺好奇一个平日里这么懒惰的人为什么会主动干活,只希望她这只狐狸赶紧把尾巴漏出来,让她看看。

    这样想着,她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何灵睡醒后揉脸醒神,透过墙上半开的窗户看外边天色,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她估摸着时间应该不早了,就唤人进来梳洗。

    沈家祖籍在山东,沈父也是侥幸被出身名门的沈夫人看上了,然后留在京城做太医,论起家底,沈家在沈夫人的扶持下比一般官员家境强出很多。沈家如今居住的四进四出的宅子还是沈夫人的陪嫁,沈家宅子里的奴仆大多数是沈夫人陪嫁过来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后来又添置的。

    翠英和文杏就是后来又添置的,不过都在沈夫人院子里调教过两年,本来二人都是给沈玉容准备的丫鬟,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真千金,现在都在沈荷铃院子里伺候了。

    昨天何灵吩咐过她何时睡醒何时才起床,所以今日二人起来后都在门口等着,沈荷铃醒后喊她们了,才进去伺候。

    何灵看文杏眼睛底下一片黑眼圈,随口问道:“你昨夜没睡?”

    文杏口中泛苦,哪敢说自己一整夜没合眼就是为了观察她为何会改了性子?

    “奴婢......奴婢昨夜睡着被魇住惊醒了,就没敢再睡。”文杏硬着头皮回答。

    “这样啊,那今日就不用你在跟前伺候了。”何灵风轻云淡地对她说,压根就不相信她的回答。

    文杏看着她张了张嘴,最后低头应:“是。”

    今日何灵只带了翠英出门,翠英手里拿着沈荷铃精心挑选出来写满大字的纸。

    何灵到葳蕤堂的时候,除了早早去太医院点卯的沈父,其他人都在等她。

    沈迅看到她立马阴阳怪气的张口:“这都日上三竿了——”

    “碰!”沈夫人黑着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儿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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