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替身公主只想死遁 > 初识半遮妆(二)

初识半遮妆(二)

    李姝大惊失色,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

    身后脚步声渐近,“此地已被查抄,外人不得入内,你深夜鬼祟至此,有何目的?”

    听上去只有一个人,还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语气中并无太多苛责,倒似疑惑更甚些,口音也不像洋州这边的。

    若是守宅的官兵,断然不会是这种情形。

    思及此,李姝终于冷静下来,拉紧遮脸的面巾,缓缓转过身,压低嗓音:“你又有何目的?”

    月光下,她只能看到个狰狞的兽首面具。

    来人握着横刀,身形颀长,着霜色襕衫,腰间系了蹀躞,用金带銙。

    如此打扮,不像平民百姓,更不像盗贼。何况府中值钱物品皆被抄没,盗贼来此还能窃取何物?

    男人同样打量着她:“你究竟是何人?小小女子,夜入禁地,不知这是要领之罪?”

    李姝一步步后退,余光不断瞥向两侧,为自己寻找出路,口中却半点不示弱:“你一小小男子,不也夜入禁地,犯了这要领之罪?”

    那人“噗”地笑了声,右手松开刀柄:“辩口利舌。”

    见他似乎没恶意,李姝鼓足勇气道:“既然你我犯的都是要领之罪,何不彼此当作没看见,各行其路?”

    “我又不瞎,如何能当作没看见?”男人抱着刀,语气反而惬意起来,“既然都有罪,不如报官,让你我各受其罚?”

    “有病!”估摸着这人不是要与她为难,李姝拔腿就跑,直直冲向围墙。

    听动静并未有人追击,可跑出几步她又突然停下,再次转身端详着对方。

    英武挺拔,高六尺有余。

    这样身材的男子,在大唐并不多见,尤其他浑身上下那股不凡的气度,越看越觉得眼熟。

    “是你?”李姝低呼出声,目光落到了被动过的封条上。

    那夜扮作七旬道人的应该就是他。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自是不信他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只能说明他更早得到消息。

    但官府的动静,他如何能提前得知?

    男人显然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好奇于她的举动:“为何又不跑了?”

    李姝继续盯着他,一言不发。

    东厢那边还有个不好对付的小奴,待他取了财物回去,她也得赶紧回去,否则耽误太久事情闹大,她再想带芙蕖逃跑就更难了。

    可如今没能取得刘家私藏的财宝,回到赵府又该如何打点那些看守她们的下人?

    即便取了东西,那些奴婢也未必敢帮她,她今夜所为,不过是绝望中的苦苦挣扎,胜算又能有几分?

    “你来此,可是想寻某物?”下定了决心,李姝便不再犹豫,“若我能帮你呢?”

    硕大的面具遮住了男人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带着质疑:“哦?你如何能帮我?”

    “先告诉我,你所需何物。”

    凭直觉,这人并非为财物而来,毕竟她从未听过哪个大盗敢如此张扬。

    若刚才进过书房的就是他,若那晚扮作道人的最终目标也是书房,那他的目的就更加不简单。

    想到这,李姝恍然大悟:“莫非你是……黜陟使派来的?”

    男人显然有些惊讶:“你知道?”

    看来是了。

    李姝渐渐心安,终于觉得黑夜中有了一丝曙光。

    在刘府时她就曾听那父子几人谈论过,新帝登基,推行新税制,派了不少黜陟使巡察天下,考察各地官员。

    刘家还曾担心查到自己头上,结果谋反的罪名先来了。

    如今看来,刘家早已被盯上,那么沆瀣一气的赵家也极有可能不保,若真查出问题,她和芙蕖或许就有救了。

    见她不答,男人又道:“你不是贼。”

    很肯定的语气。

    “一来就直奔书房,显然对此地甚是熟悉,我若没猜错,你是这府中的奴婢。”

    换作其他人,发现身份卑微的奴婢竟敢私闯查封之所,定然是会怒声训斥、扭送官府的。

    可此人既无怒意,也无鄙夷,只是多了几分看穿她的得意。

    李姝逐步放下戒心,试探着道:“你若能许我个承诺,我就帮你找到你想要的。”

    “何种承诺?”

    “为两个人除去贱籍。”

    “好。”

    他答得太过干脆,反倒让李姝心生疑虑。

    见她不说话,他又道:“你可知,以奴告主是重罪?”

    李姝一愣,随即嗤笑:“自然知道。奴婢告主,非谋反逆叛者,皆处绞刑。”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可笑,明面上不许主人随意打死奴婢,其实他们的死活有谁会管?而奴婢一旦背叛主人,便是罪该万死,天理不容。

    男人看了她两眼,干咳一声:“方才只是玩笑,我既答应你,便不会反悔。”

    “当真?”

    “我郭……我对天发誓,若此言为虚,今生不得善终。”

    古人都很信誓言,再听他诚恳的语气,李姝不再怀疑,侧身指向角落:“密室在那边,书房只有暗格。”

    男人疑惑:“我方才查探过,那是柴房。”说到这他也反应过来,“难怪抄不出重要物品,原来在这儿。”

    别说外人想不到,就连府中下人只怕也没几个知道的。若不是李姝天天想着逃跑,处处留心府内环境,也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

    柴房甚至都没贴封条,门也敞开着,完全不会惹人注意。

    李姝带着他进去,环顾几圈,总算找准方向:“那儿。”

    当初她半夜偷溜出来,意外见到鬼鬼祟祟的刘文良,那人就是在柴房角落消失的。

    搬开大堆柴火,墙壁后果然有一片是空心的,两人协力撬开木板,便露出个只容一人进出的洞口来。

    李姝欲钻进去,身侧的男人却一把拉住她:“危险,我先进。”

    李姝一愣,呆呆看着他,直到他利落的身影在洞口消失,她才回过神来,跟了进去。

    洞口旁的楼梯很窄,他举高火折子为她照明:“当心脚下。”

    下了十几个台阶,两人终于抵达,入目之处并无金银珠宝,却有好几个旧书柜。

    他点亮墙上油灯,前去书柜查看,李姝问:“可是你要的?”

    灯光微弱,他垂眸翻看着书册,长身鹤立,未发一语。

    李姝不敢打扰,只默默站在一旁。

    虽隔着面具,看不到他神情,却能感受得到他此刻的专注,仿佛外界一切都与他无关。

    来了两年多,她也见过不少古人,却不曾有谁能有如此出众的身形和仪态。

    这大抵才是真正的孤松独立、玉树临风吧。

    或许,面具下那张脸,也如他的气质一般,让人惊艳?

    又查看许久,他才答了方才的问题:“是这些。”

    李姝惊喜:“那我帮你搬上去?”

    他却忽地转过头,盯着她。

    李姝吓得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地往后退。这人莫不是要过河拆桥,杀她灭口?

    谁知他又低声笑笑:“终于正常说话了。”

    李姝这才意识到,刚才一时高兴,竟忘了继续压着嗓子。

    “蒙脸,变声,够谨慎。”他低下头,解了腰间佩刀扔到她面前,“既如此怕我,那这个也给你。”

    李姝一下有些懵。

    他整理着书册:“放心,不会过河拆桥的。”

    他竟知道她在想什么。

    李姝长舒口气,没捡地上的刀,走到他面前:“我帮你。”

    他也不客气,直接将一摞书塞给她:“这个,还有……”

    李姝不防,被砸了个趔趄,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他赶紧上前接过书:“平日习武与朋友闹惯了,出手没个轻重,姑娘见谅。”

    李姝道:“是我没站稳。”

    他却打量着她:“手臂有伤?”

    李姝点头。

    他转身放下书卷:“若不介意,让我看看。”

    李姝不太确定他指的是什么,继续站着没动。

    他从腰间取出个精致的瓶子:“我带了药,需确认你是否能用。”

    李姝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她衣袖时又停住:“我并无轻薄之意,只是自小习武,时常受伤,久了便也能治些伤病,见你疼痛难忍才……”

    李姝连忙摇头:“我不介意,多谢。”

    他顾虑的是男女大防,而她根本不在意这些,若真能治好,她求之不得。

    衣袖被她掀开,他仔细瞧了瞧,又握住查看:“刘家人打的?手骨断过?”

    “嗯。”

    “忍着点。”他取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到她手臂上,“放心,不是毒药,这是名医配的。至于你这手骨,须找个良医瞧瞧,以免落下病根。”

    淡淡的木香从他身上传来,微凉的指尖划过皮肤,激起丝丝痒意。

    李姝一时忘了疼痛,只定定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喃喃道:“你当真……是朝廷官员?”

    他动作一顿,抬头看她:“不像?”

    李姝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良久才轻声笑了笑。

    “你不信?”为她涂完药,他将瓶子盖上,示意她收好,“鄙人郭……郭曙,族里排行二十七,你可以叫我郭二十七。若我今日言而无信,你大可去京城找我。”

    李姝道:“我信。”

    不是不信他的身份,只是在这个地狱般的世界待得太久,人间温情于她实在陌生。毕竟除了他,还从未有谁会这样把一个奴婢当人看。

    “这几本我先带上去,其余留在这里。”他把佩刀和火折子交给她,自己抱了一摞书走在前面。

    李姝扫视一圈密室,终还是叫住他:“这里……有些不对劲。”

    他站在楼梯上回头:“有何不对?”

    “应该有许多金银玉器。”她虽没敢亲自下来查探,却知刘府设此密室的用意,账簿固然重要,可钱财也是生存之本,刘家敛财多年,不可能只在书房暗格藏着少许。

    他却不予理会:“先上去再说。”

    李姝跟着他上楼,刚钻出洞口就被两把长刀架住。

    狭窄的柴房里,二十几个士兵站成两排,手持兵器,显然早已在等他们。

    郭曙被人夺了书卷,缚住双臂,只能一个劲挣扎:“你们是何人?可知我是谁?”

    “大胆毛贼!”为首一人气势汹汹,“私闯禁地,罪不可恕。”

    “山南黜陟使奉旨办案。”郭曙继续挣扎,说得正义凛然,“带我去见赵刺史!尔等若敢动我……”

    “还敢冒充朝廷官员?”为首那人手一挥,士兵立刻往他嘴里塞了团布条,将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

    李姝着实没想到,才过了一日,自己竟又回到暗无天日的牢房。

    她并不傻,已然猜到赵刺史那伙人是要杀人灭口。连朝廷派来的大官都活不了,何况她一个叛主的奴婢?

    “杀了你,他们如何跟朝廷交待?把错推给下属?或说你不曾来过这儿?反正你戴了面具,又被堵了嘴,的确没人见过你。”

    他似是笑了下:“挺聪明。”

    李姝接着道:“又或者,你真是假冒的?”

    “你猜。”

    牢里漆黑一片,李姝只能勉强看出他靠坐在墙边的轮廓,那姿态倒似无比惬意。

    明明刚才还慌乱得又喊又骂,怎么狱卒一走,他就换了副面孔?

    在疑惑中将所有事情认真梳理一遍,李姝突然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声势浩大地以道人身份潜入刘府,故意去寻密室,再故意被抓。这背后一定布了其它的局,否则他不可能如此淡定。

    “睡吧,说不定明天一早,人头就要落地了。”他大声打了个哈欠,直接在墙边躺了下去。

    看来她的推测是对的。

    可即便有了答案,李姝还是睡不着。

    她真的怕死,非常怕。她不能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不能让家人永远失去她。

    在黑夜中辗转许久,身旁突然传来道声音:“睡不着?”

    “嗯。”

    “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

    李姝回过头,看着墙边模糊的轮廓,忍不住扬了扬唇。

    可惜,她还是没能睡着。

    静静躺了半晌,她才小声道:“你睡了么?”

    本是希望他什么都听不到,那边却很快传来声音:“有事?”

    “我想……”李姝咬咬唇,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说出口,最后干脆转过身背对他。

    不是没坐过牢,也不是没经历过比这难堪的事,但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和男囚关在一起。

    若对面是个陌生人,她倒也顾不了这么多,偏偏先前在她面前的他如此美好,她那久违的羞耻心便又回来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道:“我捂住耳。”

    李姝只觉耳根倏地热了起来,犹豫半晌才走到矮坑旁,缓缓解开腰带。

    在文明社会生活的那些年里,连做梦都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回归原始生活。

    整理好衣衫,深深呼吸几下,她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镇定地回到枯草堆躺下。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该我了。”

    李姝懵了一下才赶紧捂住耳朵:“好。”

    耳边“嗡嗡”地响着,却似乎遮不住多少声音。

    他刚才真的捂了吗?真的什么都听不到?

    好奇地松开手想做个对比,她却什么都没听到。

    他的确已经走到矮坑旁,但只是一直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墙边躺下:“扯平了。”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李姝呆呆看着那道黑影,悄悄在心里说了句谢谢。

    凌晨天寒,风从气窗和门缝里吹进来,吵得人心烦。

    李姝从梦中转醒,冷得下意识缩紧身子,却发现身上多了件东西。

    入手丝滑,柔软厚实,还带着淡淡的木香。这样好的料子,她之前时常清洗,却从没资格用来取暖。

    回头看一眼墙边,模糊的身影一动不动,呼吸均匀,应该还在沉睡。

    这一瞬间,她突然有种冲动,想看看他长什么样,想记住这张脸。

    若未来的日子还是很苦,起码也能安慰自己,从前遇到过一个好人。这吃人的世界,其实也会有好人。

    火折子并未被收走,她刚点燃,他的声音就传来:“醒了?”

    李姝吓一跳,慌忙灭了火:“我……你的衣服。”

    “不必谢我。半夜醒来听你说冷,我堂堂男儿,安能熟视无睹?”

    李姝还是开了口:“多谢。”

    天应该快亮了,也不知随后会发生什么。横竖睡不着,她便又道:“可否问你个问题?”

    “你说。”

    “京城有位唐……”

    “起来!刺史提审!”

    凶恶的吼声传来,李姝惊得握紧双手,他却将一枚玉佩塞给她,低声道:“若遭审问,莫要泄密。安心等待,自会有人来救,此物为证,一诺千金。”

    狱卒确实只带走他一人,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中。

    感受着玉佩的余温,李姝莫名觉得心安。只要这次能活着,只要能摆脱贱民身份,她就一定可以回到现代。

    方才虽没来得及问,可她清楚记得,去年六月,刘府收到诏令,新帝登基,给好几个儿子封了王,还有一位公主的封号叫唐安。

    唐安公主墓,那是她噩梦的开始,也是如今唯一的希望。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