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前有大湾河，后有繁茂山林，对这个山水环绕的小山村，少年甭提有多欢喜。老天爷把他降生在这里，让他与古老的大湾河结下不解之缘。

    春天，百花齐放，他看着蜜蜂嗡嗡，飞来飞去手舞足蹈的样子，许是心底充满欢乐。亲爱的朋友！你知道吗？少年盼望着夏秋，只因夏秋时节，他和爷爷、张皮皮可以经常到河里洗澡，摸鱼抓蟹。

    有时，他们家没有下饭菜，爷爷扑通跳进大湾河。两三分钟过去，他手抓两三只螃蟹上岸。少年对他爷爷佩服得不行，达到再也不能佩服的地步。别人怎么抓，都抓不着，他爷爷跳进大湾河，总能抓上几只。

    路边，秋虫的鸣叫，像是从草丛深处，像是从土地的裂缝深处，冒出来的。大湾河水消下去，上游出现断流，偶有三五处小水潭裸露出来。运气好，可以捡到小鱼虾。那次，爷爷领着少年在支流两头筑坝，用葫芦瓢把水舀到外面去。鱼虾、螃蟹、泥鳅被抓得干干净净。小伙伴可以分到一两斤鱼虾带回家。

    六岁，少年被母亲送进顾家村幼儿园。从此，少年开始漫长的求学生涯。两年的幼儿园给他的童年是独特的，让他欢快成长。在那以后，少年八岁读一年级，九岁读二年级，十岁读三年级……相较同年级的孩子，他上学晚了一年。所幸，少年成绩出色。多年后，迈进大学，他对此颇有感触，只是没有人在乎。

    三年级以前，少年没有存留多少记忆，尽管他无忧无虑，像自由的小精灵。学习的时候认真学，玩乐的时候认真玩乐。不总是班级前三，每学期总有奖状领回家，给家人带去骄傲。这些美丽的时光独属于少年自己。

    平静的日子直到三年级，少年班里新转来一位女孩子。她是少年最早喜欢的姑娘，她的名字前面我们已知晓，就是唐青儿。唐青儿原本叫唐青，少年每每叫她名字，后面总跟着儿化音，因而变成唐青儿，她是少年的心上人。

    唐青儿是本地人，她家在顾家村东边，少年家在顾家村西边，他们中间隔着整个顾家村。唐青儿小小的嘴巴，漆黑的眼睛，青涩的脸颊，像村里的花朵那样美丽。在少年心底，唐青儿纯洁，高贵，宛如下凡的小仙女。

    少年每天写完作业，给母亲检查，这是母亲督促他养成的习惯。检查完，他有自由玩耍的时间。这个时间，少年往往给爷爷奶奶做力所能及的小事。少年乖巧懂事，非常讨人喜欢。当然啦，他爷爷奶奶总有好吃的招待他。

    7

    前面有同学转走，有同学掉队，他排名提升到班级前列。

    这让少年在十几个孩子里成绩显得还不错，有小伙伴老拿他作业抄。有时，小伙伴让他写作业。少年收费，每次收费不多，五毛钱啊一块钱，一副奸商的样子。这让少年偶有多余的零花钱，可真是小聪明小聪明的。

    这学期，经过某件事后，少年发现自己有喜欢的姑娘啦。这件事原本是误会，误会让他很有收获，让他内心泛起爱情的涟漪。新学期开学第二周星期三下午数学课，少年埋头计算教材后面的练习题，已忘记此时正在上课。张良老师走到他身边，他浑然不知。“你站起来！”吓得少年魂飞魄散。

    良久，他站起来，战战兢兢满脸懵懂，像是在认错，却又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在场所有人被张良老师举起手里的课本，砸到少年的小脑袋上给吓到。少年哇得哭出声音来。“你干嘛不交作业？！”

    少年没有听见，不管不顾地哭。这时，少年身后，唐青儿勇敢站起来。她放开声音说：“老师，他交作业了，我保证。”张良老师被突然站起来的小姑娘，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从她坚定的眼神来看，错的应该是自己。

    “他叫什么名字？”唐青儿很有胆量，仿佛看穿老师的心思：“他叫顾长空！你看，这是他的作业本！”作业本在唐青儿这里，唐青儿是学习委员，这是张良老师上课前放到她这里的，还没有时间发下去。

    “啊，我认错人了，我以为他是刘辉！”

    “顾长空，对不起。”少年满脸泪痕，有些许茫然。

    “你先坐。”少年坐回原位，这节课很快结束。

    课后，张良老师再次给少年道歉，送他三个崭新的作业本以示歉意。新来的张良老师不认识顾长空。他不仅不认识，还把他当成调皮捣蛋不交作业的刘辉给打了。事实上，少年不认真听课，确实也该说他几句。

    张良老师看到少年埋头，打心底认为他在玩东西，潜意识里把他当成刘辉。因了这次误会，张良老师对少年有着某种额外的关照。

    少年深有体会，他用在数学的时间更多，形成良性循环。时间的投入没有让少年失望，他的数学成绩日渐进步。小学时代，遇见热心善良的老师，对学生其实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因为榜样的力量无穷大。

    少年乖巧懂事生性温柔。这次，他有被吓到。也是这次，他对唐青儿的挺身而出印象深刻。从此，他对唐青儿产生某种说不出的情感。情感微妙复杂，少年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情感。可他明白，他想接近她，想看她。

    此后，少年经常热情帮助唐青儿打扫卫生，还给唐青儿讲题，偶尔给她带来自己种的花草。简单的岁月，对少年来说，多么美好，多么欢乐。

    少年时常成为班里女生谈论的对象，他打心底欢喜这种生活。

    8

    这天，蓝天白云像是大师精心雕饰的艺术品，显示出天气晴朗。美丽的蝴蝶留在操场边的秋千架上，一会儿扇动着翅膀，隔一会儿又扇动着翅膀。

    何贞贞老师的语文课堂，少年不经意间把自己的脚往后伸了出去。巧合的是，少年的脚碰着唐青儿的脚尖。轻轻的触碰，让少年生出由脚到心的痒痒的美妙电流感。他没有把脚移开，痴痴享受着美妙。与此同时，姑娘没有触动，没有把脚移开。这天，这个少年终于明白自己有喜欢的姑娘，而且，他认为她也喜欢自己，这让他拥有升入天堂般幸福，享受着某种无与伦比的欢愉。

    整理书架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少年喜欢整理书架，书架上的书都有他的付出，还都驻扎着他的记忆。抚平凸出来或凹进去的书籍，少年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与书籍有着重要的联结，神秘而美妙。

    这年寒假，他意外找到小学时代的奖状，找到夹在奖状里的照片。顾家村小学的奖状，有些盖的是学校公章，有些盖的是顾家村公章，有些没有公章。有没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都已经成为顾长空丰满的回忆。

    少年把奖状摆列整齐，看着它们，他忽然笑了，母亲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奶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亲爱的朋友，我们都不知道少年在笑什么。可我们想象得出来，他的笑应该很美很美，那是自信的笑容，那是阳光的笑容，那是澄澈纯净的笑容。为引起唐青儿的注意，他学习态度端正，成绩相对以前稳定许多。

    小学六年，他不总是第一名，可他每学期总有奖状带回家。这说明，他的学习还可以，不仅可以，还相当稳定。成绩优异的学生在学校很受欢迎，崇尚学习的顾家村小学，同样如此。这天课间，唐青儿又跟少年说起悄悄话。

    “你喜欢漫画吗？”少年疑惑：“漫画？我喜欢啊！”

    小姑娘问少年：“你喜欢什么？”

    少年回答说：“我喜欢《火影忍者》，你是不知道，我好喜欢旋涡鸣人。”少年噼里啪啦跟唐青儿说起自己如何喜欢鸣人。唐青儿倾听他说话，偶尔点头或是摇头，模样认真，看着可爱极啦。少年滔滔不绝。说完，上课铃响起。响亮的钟声把少年从火影的世界拉回小学，拉回何贞贞老师的语文课堂。

    这节课，很快结束。课后，唐青儿用手里的铅笔轻轻戳一戳前桌的少年。少年回过头来看唐青儿。唐青儿跟他说：“这个给你！”

    少年问：“这是什么？”小姑娘很有耐心：“《淘气包马小跳》！我可喜欢啦！我从家里特意带来给你看的。”少年反问：“为什么要借给我？”

    此时，何贞贞老师还在教室，她听到少年这话，好气又好笑。她忍不住插话道：“借给你的，你就拿着。”少年挠挠头似不知怎么回话。

    唐青儿的小脸泛红，红得像操场附近草坪上的玫瑰花。

    少年隐隐发觉自己不该这么莽撞。这时，教室外操场边，操场边的小花园里盛开着各种颜色的花朵，绿水池里初绽的风铃草，恰似悬着的水潭。清风吹拂，泛起阵阵微弱的涟漪。有些情感不需要诉说，有些感觉不需要询问。年幼的时候，两小无猜，却不明白，有些人注定成为旅途上的路人。

    窗外，几缕阳光从云彩深处斜射出来，直直照到顾家村，照到大湾河水面上，使得河面波光粼粼。美妙的小学时光给少年留下不可磨灭的童年记忆。

    许多城里孩子不可复制的童年，是他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