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失女婿

    商玄知一行,被白管家带人好好送回了落霞院。

    “不劳烦齐师妹,我通医术,没有大碍。”

    商玄知如是说,她也只好作罢,不提请脉这事。

    齐晏欢转头看向小师妹,气性大的小师妹重重哼一声,把头转向另一边。

    “棠儿,师姐与他约好去宜兴了,你先把他放出来吧,缚骨枷穿透琵琶骨,不换药就真死了。”

    齐晏欢对小师妹温柔,但又不肯退步。

    周书棠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一般,“你还要带他下江南?弑阳殿是冒了多大一阵青烟遇上你这位活菩萨!”

    宜兴,是齐晏欢拜入凤湖剑山前居住的地方,带那魔头去宜兴,和带那魔头上落雪峰有什么区别?

    顾及商师兄在场,有好多话齐晏欢没法子开口。

    “棠儿,我饿了,你随我去吃点儿东西吧。”

    周书棠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便道:“不去。”

    而后才后知后觉,方才说这话的,好像不是师姐。

    坐在罗汉床上的商师兄,半垂着头,长睫遮住眸光,投下的阴影跟打在她心上似的,压得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原来是师兄饿了,我以为是我师姐饿了,她个色令智昏的,还想吃东西?那肯定是不行,但是师兄饿了,咱们去吃饭吧,让她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说着就去扶师兄胳膊往外走。

    商师兄不着痕迹地拂了下周书棠的须弥戒,周书棠瞧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任由师兄将那魔头放出去。

    也不能让这魔头真死了,师姐会难过的。

    白凤府排场本来就大,加之他们一行解了沂水镇的祸患。

    一听恩人们饿了,恨不能连后园灵兽都杀了摆桌上。

    十人座的桌,只坐了商玄知和周书棠两个人,但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全是进补的膳食。

    “这白凤府和我倒是很能吃到一起去。”她在落雪峰时一直想这么张罗一桌,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成行。

    周书棠给商师兄盛了碗汤,“师兄我有个主意,不大当说也是要说。”

    商玄知:“……”

    这话算是被堵死了,这汤碗商玄知也不大想端,感觉烫手。

    周书棠不由分说塞他手里,勺子也塞好。

    “我领着那魔头北上,去悯雪宫,把他锁到九重冰狱里去,你随师姐南下,去宜兴。”

    “不行。”

    他甚至都没有思考。

    周书棠有些受伤。

    扁扁嘴不再言语,坐在远离商师兄的餐桌那头,臊眉耷眼地吃饭喝汤。

    吃一口看他一眼,再吃一口再看一眼。

    还是商玄知先败下阵来,“棠儿,你是如何看出那人是魔尊钟辞的?”

    周书棠恹恹地,“我修的入门功法是白水鉴心,在风客来探那妖精底细的时候,你们闯进来,正巧一并瞧见了你们二人的灵力流转,九州异闻志上说,魔尊钟辞,心有九窍,他就是。”

    她叹了口气,“我想着,事无绝对,万一只是碰巧呢?方才就诈一诈。”

    谁知道给诈实了。

    “那你觉得,齐师妹她不知这人底细吗?”商玄知端碗走到周书堂身边坐下。

    “怎么可能不知,师姐的医道,比她的剑术还高超,搭搭脉恨不得连那魔尊出生时是不是胎位不正都能诊出来。”

    气从中来,她举着调羹把桂花糕杵碎了,又恨恨地把桂花糕碎渣舀着吃掉。

    “齐师妹修剑胆琴心,心性坚韧,必定不会行差踏错,为那魔尊不顾一切的。你是她师妹,应当比我信她才对呀。”

    商玄知将那碟捏成小兔子形状的白糖糕端给她。

    “可是——”周书棠脸都要埋进盘子里了,“我总觉得我师姐值得更好的,比如商师兄这样的谦谦君子。”

    看看那魔尊,阴测测的,看谁都不高兴的倒霉模样。

    这明显就人品卑劣。

    今日情浓,师姐自是他心尖上第一人,他日爱迟,那师姐不就是这魔尊平日里平等瞧不上的人之一吗?

    “你可是我给师姐相中的夫君呀,我落雪峰未来的女婿。”

    周书棠实在是惋惜地很,商师兄要便宜西华峰的宁师姐了。

    商玄知笑笑,哪筷子点了点她额头,“小小年纪琢磨什么,心若是能自控,凡世里便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商玄知自怀中掏出那枚莲花荷包,“这里头是什么东西,你打开看过吗?”

    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发光。

    周书棠看看荷包再看看他,最后选择据实相告,“是那黑衣人温养的一双灵物的眼睛。但不知道是何种灵物的眼睛,连白少主也没认出来。”

    周书棠拿起那荷包,那光芒立刻消失了。她只好又将那荷包系回腰间。

    “那黑衣人如此费心筹谋,费尽心机只为温养这一双眼睛,想必此物对他十分重要,有此物在手里,他一定会现身。”

    商玄知画了道符锁在荷包上,“你的刀断了,若有意外不要冒险,先寻我。”

    商玄知还是觉得不妥,“你那赋同锁实在不能让我放心。”

    他摁着周书棠的手腕,须臾,她的腕上便多了个金灿灿的手钏。

    周书棠看商师兄面容严肃,细声细语地问:“师兄这是什么呀?”

    “锁链!”

    周书棠埋头吃饭,商师兄也不可爱了!

    正午时,白沐川安顿好自家受了大委屈的爹,兴冲冲往落霞院去。

    到了才发现,人早不知何时离开了。

    一只小纸鹤落到他肩上,“白少主,叨扰了,女娲庙我师兄加固了阵法,这白凤府如今也定如铁桶一般,有缘再见啦。”

    白沐川认得这是那女夜叉的声音,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还想赔一把刀给她呢。

    也没来得及和商大哥、齐姑娘好好道谢。

    小纸鹤展翅拍了拍他的肩头,振翅飞走了。

    周书棠一行四人,在沂水镇分别。

    周书棠黑着脸打了好几道符在魔尊身上,“我知道你是魔尊,现今哪怕你穿了骨修为不济,我也不及,但你也不要小看我这符,这是我师父制出来的,专治你这种坏心眼的魔修。”

    周书棠早早就坦然接受了自己会英年早逝这事,她这些年收集了不知道多少灵宝来做将来自己的陪葬品。

    这会儿从戒子里掏出个雕着凤纹的簪子,束在她师姐发上,哭丧着脸依依不舍,“临别礼物,师姐,小绿你也带着,有什么事你就传信给我,我一定杀过去救你。”

    齐晏欢忍俊不禁,好好地将那绿翅纸鹤收到了乾坤袋里。

    一北上一南下。

    老母亲周书棠走得三步一回头,“我此生是难尝情爱,实在很难懂师姐这飞蛾扑火的决绝。”

    手上的腕钏募地收紧了一下,圈得她有些不舒服。

    她转了转那雕刻精美的腕钏,与商玄知边走边闲聊道:“沂水镇的事,我已经让小红传信回去了,齐师姐的事也拖它转告二师父了,魔修有什么了不得的,我落雪峰又不是没有。”

    想她二师父,可是魔族长老弃道重修,那魔尊才穿了两根骨头而已。

    有她那根簪子在,钟辞休想碰她师姐一下。

    商玄知被逗笑了,“棠儿,王母娘娘都没你能拆散有情人。”

    周书棠欣然接受,“他若能从魔族全身而退,不让我师姐背半句骂名,我才肯勉强给他一个求娶我师姐的机会。”

    若是她在这途中死了,谁来做她师姐最坚实的依仗?

    “回去还是得劝我师父再收一个徒弟。”用来给大师姐挺立门户,必要时继承她的衣钵,棒打鸳鸯!

    “不说他们,师兄咱们下一站去哪儿?”

    如果九州风物志记载不差的话,他们两个的下一站是百里……

    “去离这里最近的浊鬼市。”此处人烟少,商玄知召来月初明,预备御剑去。

    浊鬼市?

    周书棠的离愁别绪被冲淡了许多,“是那个遍布九州的鬼市?”

    这可真是要长见识了。

    九州风物志记载,浊鬼市算是九州的灰色地带,正道、魔族可和平共处,是个灵宝灵兽流通的好去处,听说那浊鬼市的坊市主极有本事,在神魔两族都很吃得开,在两族找不到的东西,去到那里,一定可以有个满意的答复。

    不论寻什么。

    “我们是要去寻什么东西吗?”周书棠乖乖缩在商师兄身后,由商师兄带着御剑,架上云层。

    不小心摸到了商师兄手腕上的伤痕,“师兄你这疤怎么还没好?都好久了,真的不需要祛痕药吗?”

    商玄知反握住周书棠的手腕,阻止她的摩挲,那声叹息散在风里,半点没叫周书棠听见。

    他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去寻一些灵宝,再为你锻一把刀。”

    虽然现在商师兄牵她如同牵驴,但是一听说她可以再拥有一把新刀,她高兴地也顾不上这些了。

    思及沂水镇种种,其实最让她舍不下的不是那把刀,而是毅然决然投赤砂阵的舞雩。

    在被那黑衣人弄晕之前,她听见了一道声音,焦急地仿佛与她有旧,最终还是忘了问问舞雩,是否是她。

    一刀破八蝶时,也没容得她想那么多,若是她被捆在那里,宁可尸身不存,也不容妖邪一再践踏,灰飞烟灭也不要做人傀儡。

    这念头一起,她的气海翻腾不止,像是坐在小炉火上的茶盏沸了,沸水都要将茶盏盖章顶翻。

    “师兄。”周书棠不知如何疏解,气若游丝,“我好像,要长道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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