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棠斩草除根,将自己的刀插在赤砂阵的阵眼上,抵消魔气怨力,净化此阵。
脱离了赤砂阵和寄月蝶的束缚,□□消散,这八位女子的魂体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纷纷同周书棠道别,周书棠亦回礼,从须弥戒中掏出个碗大的莲花,“这是转生莲,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来着,先给你们用吧,都跳到这莲花上来,让她送你们去投胎。”
八个魂魄,依次落到莲花上,周书棠转头看向第九个,“舞雩姑娘,你也来吧,这莲花能抵挡恶业。”
她只是被妖邪控制,又不是存心作恶。
舞雩深揖一礼,“多谢你,但我不去投胎了。”
“为什么?!”周书棠、白沐川一齐问道。
“我是守女娲庙的庙祝,不说得道也小有所成,却还被蛊惑至此,戕害无辜性命,布下恶阵将女娲庙变得乌烟瘴气,没有脸面再去投胎。”
她走近周书棠,将手里的东西交到周书棠手上,“这东两样东西对那人似乎十分重要,他借我的□□温养盛放的,我交给你了。”
舞雩转身,投进了赤砂阵中,以自身魂力助周书棠的刀平息怨气。
刀身嗡鸣一声,赤砂阵越出几缕蓝色光芒来。
“舞雩!”手快如周书棠,连片衣角都没能拽住。
“如此高义,我也来助你!”白沐川强撑着催动灵力,以自身修为,借白凤府的灵气来破此阵。
“倒是小看了你,看来周望秋把你教得不错!”
那黑衣人凭空现身,劈手便夺周书棠手里的东西。
周书棠闪身一避,分了神识护送转生莲离开。
周书棠将舞雩交给她的东西护在身后,嘴上不饶人,“我倒是高看了你,躲在暗处的小人,也没有多高明嘛!”
“东西还来,我留你一命。”黑衣人的肩膀被齐晏欢的剑刺中了,伤口迟迟不见愈合,鲜血汩汩。
“你乖乖束手就擒,我留你一命!”周书棠背着手将那东西收进腰间佩的莲花荷包里,一边看何处有缝隙可逃脱出去。
望见漏光处那一片衣角,周书棠极快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不自量力!”那黑衣人掌心凝出剑气刺向周书棠心口。
周书棠抬手去挡,自商玄知留给她的掌心阵中迸发出巨大灵力,震碎了剑气。
倒逼得那黑衣人退了三步。
在白凤府护法的商玄知,体力不支,单膝磕地,半跪下去。
输送的灵力断了,白家主睁开眼来,“自你一脚踏进玄门,还是第一次如此不计后果吧?”
白家主与商玄知的父亲是旧识,也算看着他长大的,商玄知性子恬淡,修炼也不曾急功冒进,所以才修得逍遥道心,顺其自然。
如此不顾一切,便是他父亲,若不是亲眼所见,也必定不信。
“我既答应了要护送她,便要好好地将她送到悯雪宫去。”
商玄知面无血色,心里反倒安定下来,还能使出这一招,便证明小师妹如今无恙。
若是对上那黑衣人,也能保她无虞了。
“白家主,您继续吧,晚辈替您护法。”
“不必了,我儿在借府门灵力,我在此处打坐,会拖他后腿,已经死里逃生了,不过晚些恢复而已,不拘这些。”
他抬头看向商玄知,“去吧,去寻你的同门。”
那黑衣人不妨周书棠还有这一手,几乎被烧掉了半边胳膊。
“竟有人护你至此,明明是个父不详的孤儿,怎么会有人愿意护着你呢?”
到了这一步,他还不肯放弃,仍旧要抢夺她手里的东西。
“滚蛋滚蛋滚蛋,我有没有人护着与我有没有父母有什么关系?邪祟就是邪祟!”
周书棠那掌心符,是一锤子买卖,怎么都用不出第二次,幸好那黑衣人也被重创,用不出什么高阶术法。
周书棠脚下踩着方位,领着那黑衣人兜圈子,直到引他踩上周书棠想让他站的那个位置。
“师姐,送他一程!”
齐晏欢飞身上前,玉笙寒冰气袭人,从那黑衣人头顶灌下。
周书棠羡慕地不行,“果然还是剑胆琴心用起来威风凛凛,这么死,也算这邪祟死得其所。”
落雪峰的另一门心法,剑胆琴心。需要心性坚韧,天资禀赋极高才能驾驭。
那黑衣人越抵抗越吃力,周书棠想从旁添一把火帮师姐尽快结束这战局的时候,却被钉在原地怎么都动不了了。
“魔头,我动不了了,你去助我师姐一臂之力。”
那被穿了骨的魔头倒是很乖觉,一身魔功十不存一了还拼命往上冲。
眼瞧着那剑都要扎到黑衣人身上了,那黑衣人却往周书棠的方向看了一眼,遁走了。
玉笙寒的剑气四散开去,周书棠可以动了。
“他看我干嘛?没杀死我很遗憾吗?”混世魔王哪能受这个气,“下次让我逮到这人,我就把他眼珠子抠出来,跟这个摆一起!”
“诶?”周书棠拎起腰间的荷包,“你怎么发光了?”
绿油油地,跟坏了似的。
不过也顾不上它,“师姐,你没受伤吧。”周书棠一把挤开想去扶人的魔修。
“那人受了重创,想来会修养许久了。”齐晏欢忧心忡忡。
“我才有事!”白沐川牙关紧咬,脸色越来越白。
落雪峰一对师姐妹,各自注入灵力到阵中。
一声巨响过后,赤砂阵消弭。
周书棠的刀,在阵眼断成了三截。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刀!我的刀刀!我辛苦锻了七天,下山前才出炉的刀!”
周书棠将泣未泣,收拢起断刀碎片抱在怀里。
悲从中来。
她还没来得及给她的爱刀取名,便折在这赤砂阵里了。
沂水镇降魔,她可损失大发了。
商玄知赶到的时候,周书棠耷拉着脑袋跪在阵眼上,其余三人将她团团围住。
见此情形,商玄知眼眶瞬间便红了。
然后,他眼瞧着他的小师妹起身朝他飞奔过来。
“师兄啊,我的刀断了!你看,我的刀折在阵里了,我辛辛苦苦烧出来的刀。”
甭管有没有真掉眼泪,哭腔拿捏得极好。
商玄知揪起来的心松开了,整个人都有些脱力,月初明杵地才勉强支撑住他。
手臂抬起来似有千斤重,想擦擦周书棠脸上沾的灰,最终也只是扶了扶周书棠哭歪的木簪,“棠儿没事,就好。”
周书棠生怕他提起赋同锁失灵那一茬,一个劲儿地卖惨,恨不能哭得声音再大些,只差没把我很难过写到脸上。
方才亲眼看到她一刀斩八人,方才又咒骂半天恨不能将天捅个窟窿泄愤的夜叉模样,白沐川咋舌,这怎么还两副面孔呢?
下意识地贴齐晏欢近了些,结果一抬头与齐晏欢身边那个病弱男人对上了视线,吓得他一哆嗦,飞快跑过众人冲出去。
“我叫我府上人来接大家!”可不敢在这儿停留了。
会死。
周书棠看师兄脸色实在不好,见好就收。
拎起腰间荷包道:“我拿到了一双眼睛,白少主说是灵物的眼睛,那黑衣人如此大费周章好像也只为温养这双眼睛。”
那荷包却不再发光了。
此地也不是好好说话的地方,周书棠将那荷包放到商玄知手心里,“师兄收着。”
说罢抽走了商玄知的月初明,抵在那魔修脖子上,“魔尊钟辞,久仰大名了。”
齐晏欢开口要劝,被周书棠一眼看得噤了声。
“如今不是魔尊了。”
“不是魔尊也是魔修,你接近我师姐所图何为?”若来日事发,他一个魔修自然不怕多担一个骂名,若是个负心的,那她师姐不过是魔尊风月里的一个添头。
这魔尊大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那她师姐如何在仙门立足。
“自然是图妙手仁心的齐大夫。”钟辞勾了勾唇,一双眼睛只看着齐晏欢。
那腻乎神情看得周书棠手痒想抠他眼珠子。
“少开口污我师姐令名,眼珠子往哪儿看呢?我现在就把戳目珠拿出来,戳瞎你的眼睛。”
周书棠作势去找。
“棠儿!”齐晏欢倾了倾身子,半挡住钟辞。
周书棠十分受伤。
所以她又把钟辞收进了须弥戒里。
“他果然还是蛊惑你了!你都开始吼我了,我长这么大你从来没有吼过我!你为了这个魔修你——”
活脱脱像个深闺弃妇。
自己宠大的师妹,低声下气地也要宠下去。
齐晏欢心想,可不能再让棠儿看画本子了。
若是在这事上继续说,只怕很难善了了,齐晏欢瞥见一旁静静看着棠儿的商师兄,急中生智,“我是看商师兄脸色不好,不若赶快回白凤府去,我替他诊诊脉。”
商师兄虽然可能已经当不成周书棠的师姐夫了,但是他还是顶顶好的商师兄,如今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周书棠收起月初明,扶住商玄知的胳膊,“我若知道那符咒有那么大的威力,我才不会用。”
完全超出她所能驾驭的能力的符咒,那力量,并非符咒本身,而是施咒者,加注了自己的力量在护佑她。
明明商师兄那边的情形也不分明,他还是选择分了大部分的力量来保护她。
皎皎君子,世无其二!
思及此,周书棠看向师姐的目光又幽怨起来。
这么好的商师兄你怎么就不把握一下呢!
不争气!
踏出女娲庙地宫,天已熹微,已有晨光穿过薄雾,洒在他们身上。
沂水镇,以后再也不会有女子失踪了,被迫折了把刀的周书棠如是想到。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