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月血蝶

    “勇气可嘉啊,凤湖剑山的小辈里,也终于出来资质尚可的了。”

    自白家主身后,走出一个银翼面具的黑衣人,他换了声音,不辨年岁。

    他一手搭在白家主肩上,如同老友闲聊,说出来的话却毒,“白家主,咱们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儿子差点儿搅了我的局,你说,我拿他的灵血养我的灯怎么样?”

    白方禹拖起铁链,刺耳声响不比心底平静,“你说过你不动我儿子的!我跟你拼了!”

    白家主剧烈挣扎,那油灯灯焰晃动起来,再有一阵风来,都能将其吹灭。

    方才还气定神闲的黑衣人,看见这两盏油灯波动,掐住白家主的脖子,五指合拢,越收越紧。

    “横竖你这一身灵血,我也算是用尽了,正好我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那个小姑娘,身份不一般吧,落雪峰的内息可太精纯了。”

    话音才落,黑衣人像是被灼烧一般松开了手。

    齐晏欢剑势凌厉,直取他要害。商玄知起阵助她,两个人,都出了十成十的力。

    周书棠是被一阵又一阵的红光晃醒的。

    睁眼时,只能瞧见红黑二色。

    她不知被何人掳到这里,此处一片黑暗,鼻端闻见的是不见光密室的霉味。

    远处一座圆台,圆台上是她上次见过一面的妖异女子,她背对着周书棠,不知在捣鼓什么东西。

    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但那一头墨发却养得极好,长可拖地,自带柔光。

    “此处,是女娲庙的地下,对吗?”

    周书棠虽是疑问,却已然肯定。

    那女子听了声音如被定身,全身关节错着位似的,转身时候咯哒作响。

    发上斜插一支乌木簪堪堪露出面容,倒是个清秀的姑娘。

    “你醒了啊?他把你交给我的时候,说抓你一个,便功德圆满了,看来果然如此。”

    周书棠眉头一跳,“他?他是谁?是白府家主吗?”

    “呸!我爹才不会与这妖人为伍!”

    周书棠这才看到,阴暗地下还躺着被捆成螃蟹的白府少主。

    “啊!他们不都抓女子吗?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书棠远远看过这少家主一眼,当时很想拔下他头上那支笔来看看,所以对这少主有点儿印象。

    “晦气呗,我是去落霞院寻商大哥的,谁知道正好撞上你被黑衣人掳走,我能看着落霞院的客人在我府里有事吗?我就冲上去了。”

    周书棠了然,那就是敌不过人家,反而也成了人质被绑在这里。

    “那你可以放心,那人当时不会杀你,现在应当也不会,你可以替我收尸了,正好收敛我的尸骨带给我师姐。”

    语气轻松地仿佛是让人带个馒头捎回去。

    “喂!你胡说什么?”凤湖剑山的弟子在白凤府地界出了事,这不是结仇吗?

    白少主拧着脖子与那女子喊道:“识相的就赶快把小爷放了,不然小爷一定放灵兽咬死你!”

    “白少主,还是省些力气吧。”不然更逃不出去了。

    周书棠想做出上前的动作,那女子就瞪她,还作势要攻击她,她根本没法子过去替那少家主松绑。

    她只能待在原地,按兵不动。“我且问你,你可认识这姑娘,最好能清晰到姓甚名谁。”

    白少主看着那女子的脸陷入沉思,“你这么一说,她确有几分面熟。”

    “姑娘,对你,我只有一个问题,沂水镇失踪的女子,还都活着吗?”

    周书棠对五行八卦只是略通一二,但那女子不让她动,肯定是她必须要站在这个地方,她为何必须得在这儿呢?

    护腕上的宝石亮了起来,那光一阵急似一阵。

    周书棠抬手一覆,宝石暗下去,不再闪光。

    只盯着那女子,势要看出个答案来。

    “你想知道?”那女子咯咯笑起来,“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子抬手做了个起的手势,暗室亮起来。

    沂水镇失踪的八名女子,皆跪于此。

    周书棠目眦具裂。

    那八名女子,端端跪着,梳着一样的发饰,穿着一样的衣服,都微微向上仰着头,闭着眼睛,红唇处各落这一只通体皆红的蝴蝶。

    周书棠催动灵力,汇于双目,更能看清这八位女子,血肉皆被掏空,血液滋养赤砂阵,肉身养出了这寄月蝶。

    寄月蝶,是凤湖剑山封存的禁术。

    其实原本不是禁术,修士灵兽,意外身故为防有心人利用,用来消解尸骨的。

    被心术不正的弟子利用,戕害修士提升修为,这才封禁。

    为何会在此处?!

    白少主哪里见过这邪异场面,面若金纸,噤若寒蝉。

    “所以我是第九个,这个位置,是为我准备的?”

    周书棠在她那位置上站定,眸色恢复如常,也不再去看那八位女子,而是继续引着那妖邪多说几句。

    “不是。”那女子拢这个琉璃盏子,“原本定的是那持剑的姑娘,那天夜里见到了你,才临时改的主意。”

    琉璃盏子里赤红一片,她慢慢提起来,映红了整张脸,更添邪气。

    “我想起来了,姑娘,我见过她!”白沐川-朝着周书棠的方向飞速道:“她是女娲庙的庙祝舞雩,我陪母亲进香时,她给母亲解过签!”

    “白少主终于想起来了,可是晚了,我早不是她了。”

    那女子还在笑,“那舞雩才是第一个,而你。”

    盏子里的东西飞出来,精准地落到周书棠的手指上。

    “你是第十个,十全十美。”

    落在周书棠指节上的,是寄月蝶的成虫,血红的蝶翅扑闪着,美丽而夺命。

    白沐川心脏骤停,白凤府背上凤湖剑山的人命了。

    “那如果我死了,我前头九个,能回来吗?”

    周书棠抬着胳膊,好像怕惊扰了这蝴蝶。

    “哈哈哈哈哈哈你很有趣,我都有点儿不舍得让这小宝贝吃掉的皮肉了。”

    周书棠的心沉了下去,所以是回不来了。

    八个鲜活女子,被扭成了罪人模样,皮肉骨血被利用殆尽。

    白沐川尝试了这么久,终于冲开了那缚了灵锁的绳子。

    他飞扑上去扑倒了那附身了舞雩的妖邪。

    “姑娘你快走!想来这妖蝶发作需时,你去我府上,我府上有府医灵药,定能救你性命!”

    转头对着那妖邪,恶狠狠地:“你别想挣脱我!小爷这一身衣服,可是缝了符咒阵法进去的!拖死你不成问题。”

    妖邪不动什么恼羞成怒,他们只会杀人害人,脸贴到地上的妖邪瓮声瓮气,“那裸露在外的皮肉呢?”

    “嗯?”

    “舞雩”的手以一种凡人绝不能做到的角度弯折上去,手指甲长出数倍,眼见着马上便要扎进白沐川脖颈处。

    一阵刀光闪过,那妖邪的手臂滚落下来,没有半点血喷溅出来。

    周书棠的刀,出鞘了。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会被一条虫子控制住?”

    周书棠的语气冷冷地,在那妖邪的注视之下,翻掌便把那寄月蝶给收进了一块琥珀中。

    “窥探人心惑其失智的把戏吗?很可惜,我没有弱点。”

    周书棠长刀向前,抵在那妖邪的眉心。

    妖邪母虫被制住,整个人的呆呆的,白沐川也怔怔地松开手,回过神来干脆利落地滚到一边,不碍她的事。

    “认识一下?凤湖剑山落雪峰周书棠,师承聿白真人周望秋,修的是白水鉴心。”

    落雪峰入门心法,白水鉴心,非心无杂念者不可修。

    与师兄师姐游离四方见惯人间悲欢不同,她是一张白纸,不知者,无畏无惧。

    “我很好奇,为何这八个姐姐都禁闭双目,死相凄惨。而你,却能活动自如。”

    周书棠横刀砍她眼睛,却被她双目中散出的光挡住。

    同样被这光芒刺到的白沐川,自幼见惯了这种灵兽仙芒,遥遥喊道:“周姑娘,这双眼睛非俗物,非神即仙,砍别处!”

    “仙?伤人性命怎敢称神称仙?”周书棠再次提刀,“天道若要以此为仙,那我便弑神灭仙!”

    一招下去,横刀断颈。

    “舞雩”倒下去,一片骨头散落之声。

    全身皮肉皆无,只有那双眼睛,散在污泥中,绿光幽幽。

    白凤府假山洞里的黑衣人被商玄知和齐晏欢左右夹击,感知到女娲庙下情形,呕出一口血来。

    不再恋战,长袖一挥,便想带着油灯和白家主一同离开。

    商玄知掐诀布阵,打定主意不如他愿。

    岂料那黑衣人宁可断尾求生扔下白家主,也必须要走。

    商玄知结阵稳住白家主心脉,齐晏欢和那魔修紧追那黑衣人而去。

    商玄知怎样注入灵力去感应那护腕都没有反应,长昇峰大师兄到底没有走,而是留在此处,给白家主护法。

    女娲庙地下,倒下一个“舞雩”,倒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以跪坐姿势被迫害殆尽的八名女子,动了起来,活动关节一样,骨头咔嗒声十分瘆人。

    没有一个人睁眼,但她们八人,顷刻便从跪坐变成了站立。

    “落雪峰周书棠,见过诸位。”周书棠背过刀去,给那八人见礼,“送无辜遭难的亡者,转生!”

    周书棠其实还不会刀法,此刻,却无需贯通,一刀闪过,冷光犹如落雪,砍碎了八人口中的寄月蝶。

    “枷锁已落,投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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