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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秋云暗几重

    下驴,府上侍从就从她手中接过驴绳。行在长廊中,却见明明是春末了,满府处处花团锦簇,廊阁月梁上绘制的图画都没有重复的。几个拐弯就又是一幅新的如画美景,仔细观赏随处可见打理的小心思。

    “大侠,这边走是堂屋,公子马上就来。”

    姬青阳用茶盖抵着叶梗,装模作样地品了一口,往日宗门中二师叔教了她好些次品茶,她觉得没必要也没用心学,无非是苦的细节不太一样。曾有人专门令茶道大师泡了珍藏不知多少年的武陵春茗给她,她说不如门外孙大娘绿豆糖水一根头发丝,被冷哼了一声。

    面子活还是要做一下嘛。

    李青崖换了身衣服,月白锁锦绢仍旧是素雅风范,日光沐浴下流云暗纹流转光华。他的头发比在外面随意些,额前垂落几丝。言笑晏晏,华美无双。

    “就当这是郑重的初见吧,在下崇国府二公子李青崖,字望眺。敢问女侠来历?”

    “你听说过江湖上有名的侠客云别鹤么?”

    “望眺虽然对江湖之事不甚了解,却也久仰大名。”他略微惊愕,“莫非...”

    “跟我没关系。”

    “嗯...”李青崖托着茶杯的手一顿。

    “万仞山你听过么?”

    “略有耳闻。”

    “那就对了!”她又兴奋了几分。

    “女侠原来...”李青崖正要做出敬慕的神色。

    “他是我偶像!”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姬青阳旋即正色道,“我就是剑意门三师妹姬青阳——没听说过剑意门也不要紧,就是一个临近中原的小破门派。”

    “女侠的姓氏很是特别。”

    “别误会了,”姬青阳拿了块桌上备的荷花酥吃,“姬是上古姓氏,但我可没什么身世,这个字和青阳两字都是出自史记第一卷,随便点了几个字。我师姑起的,把我捡回来的时候她当时正在看史记卷一五帝本纪。到现在第一卷也还没看完。”

    李青崖点头,看来已经了然是什么字了。

    “要还想向我道谢就不必了,他把我饭锅给掀了,我也算是一时怒起吧。你们世家贵族的斗争我不想参与。”青阳摇摇头。

    世人皆道,本朝享国还未久,随开国皇帝立下汗马功劳的便有崇国公李邃,作为本朝新贵,李家在洛阳城根基还不够扎实。

    对和李邃一道开国的功臣,丹书铁券更像是催命符。多少狡兔走狗之例在前,李邃被封崇国公之后自然早早领了从二品的空名衔搬离长安来陪都洛阳过闲散日子。

    不过早在开国定都之前,李邃就娶了当朝皇帝生母贵妃闾丘氏族女。想不到太子,和三皇子接连暴毙,跳过早夭的五六皇子,皇位就落在了九皇子身上。陆氏一朝做了皇帝母家,权势日益鼎盛。

    九皇子传闻轻佻无威仪,喜怒无常,时而暴戾骇人,初临朝那两年搅得朝政混乱,这一年来却励精图治,颇有些肃清寰宇的模样了。传闻不知为何。

    话说回来,李邃本就先帝开国老臣,再加上娶的是闾丘氏宗族女,当今天子母亲的表妹,就算不疏通关系,这泼天富贵也都是注定的了。

    李青崖眼神一暗,是想试探她为何出现在花月阁,思索是还有谁想插手进来么。想不到她竟这么直截了当点明了,笑了笑:“女侠不用担心,这件事当然不会和女侠有什么关系。坐这里只当闲聊,无论如何今日是结了缘分,难道望眺话都说不得么。女侠是今日才进的洛阳城么?”

    这事起因是本地郭家与李家的一些利益纠葛,真是不知道哪个昏了头的敢动死手,既已如此,何必留什么情面?不过将计就计,知他必要下手,索性摊开在府衙面前,把郭家拉下来摔进泥里。

    提前一周他就收到了手下报上来的消息,不出所料,郭家手段歹毒,花钱买了掩人耳目的低级打手和城外流民的命,让他们伪装惹事贼人,再悄无声息插进来自己重金雇来的杀手隐秘下手。那领头当幌子的若不舍命杀他,自家一家老小怕是先身首异处了。

    花月阁是他暗中以另一个隐秘身份所建起的产业,狡兔暂且三窟,多些遍布下属为他探听消息的接头处有益无害。他时常流连花月阁,既用望眺公子的名气做招牌,亦是设套引人陷入。

    “你腰间的玉佩很好看,是哪来的?”姬青阳托着下颌盯着他看。在花月阁二楼时,就注意到了双鹤绕云的玉佩。

    是的,若非这块玉佩,她早走了。

    这个模样奇特,她只在师姐身上见过。为追寻师姐踪迹她已闯荡十几州,想不到竟在他身上看见。在此停留的真正原因,是她一定要搞明白他身上这玉佩的来历。

    “这玉佩?是受天子赏赐而来。”

    姬青阳看着他俊美侧颜,美人公子回头对着她浅笑:“靖平八年的秋狩上,父亲和孟尚书、裴将军、陆枢密使比赛射艺,父亲在几柱香时间里就猎得十只兔子两头花鹿,和另几位大人不分高下,先帝大喜,恰宫中玉匠刚制好一批玉饰,就点了正好四块的羊脂玉佩加上锦罗绸缎百匹赏赐下来。”

    “靖平八年…也就是十三年前了。你记性真好,还记得这么详细。”姬青阳说到。

    “非也。只是恰是我猎得人生第一个猎物的时候,记得坚牢了些。我当时刚满八岁,随父亲第一次参加秋狩。达官显贵子女未长开的,多半是来凑个热闹,相互交际。”他嘴角勾了勾,却让人感觉他此刻的笑并不是真心的。

    “当时父亲有一箭偏了只射中鹿腿,那鹿向我这边受惊跑来。我也是运气好,拉开了小弓射中了鹿颈,帮助父亲猎下了这头鹿。先帝夸赞我,父亲也很开心,说今日功劳我出了大力,便请先帝将刚赏的羊脂鹤云玉佩转赐给我。”

    想到自己八九岁的时候正淘气到狗都嫌的地步,不仅玩鞭炮把茅厕炸了,还拉着师妹师弟几个更小的屁孩在后山上寻宝,差点挖了祖师爷的坟。姬青阳想,真是人和人的差距,比她和小虹的差距还大啊!

    姬青阳有点不好意思。接着拿了块荷花酥送进嘴里,心里暗暗思忖起来。

    她辗转各地寻迹无果。当年师姐在宗门里突然消失,如同泼水入河无影无踪,她崩溃质问,长辈们都闭口不谈。

    思考往日师姐对她所说的话语,突然发现字里行间有些当时岁月静好并不留心现在想来微妙的细节,也许指向着什么。

    这一路闯荡过来,她越来越推测师姐家世必定非富即贵,听美人公子一说,看来没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送她来剑意门这犄角旮旯的小门派托老白养大。隔壁嵩山都听着比这儿去处更好。

    侍女来报,说是小姐回府了,美人公子颔首。青阳想正好,站起身说也去见见这位未来主顾。

    李青崖本来想一会儿端上些透花糍、樱桃毕罗之类的府上新研的点心,再喊小妹来一起吃申时茶。提前些也不是不可。

    拐进一处鸟语花香的庭轩,正好撞见一个红粉的背影,身形高挑,转过来时金钗乱晃,姬青阳定了脚步,看了惊奇。听青崖公子喊小妹,没想到这个小妹可不小,比李青崖矮些,也有七尺多的身长,体型健壮,女生男相,面容硬朗得过了头,两颊打得胭脂太重,飞起两团大红色。

    看起来一拳能打飞两个路过的歹徒,不像是较弱到要她保护的地步啊。

    “小姐好...”

    “小妹在这里呢。”李青崖看着青阳,折扇半开,掩面微笑。

    “哦哦,”这“小姐”背后传出来了声音,接着一个矮小身影飘出来,一身侍卫打扮,“哥哥。”

    一开始姬青阳只听见声音,左右望望没看见人,上下看看,看见了。

    真侍卫欲语泪先流,拳掌一握,团扇柄发出断裂的声音:“小姐又拿我消遣了。”

    “这是。”李明姝看着姬青阳。

    “大姐生宴,你不是说自从她出嫁一年余未见,下月就要去扬州找她么?我听闻沿路有地方最近不太平,恰巧今日有缘遇见这位姑娘,身手不凡,我想雇她来做镖师。”

    “你记挂着。”李明姝做出了“啊”的口形。

    “太早,还有一月。”她神色寡淡,姬青阳发现了,她好像没什么表情。

    李青崖引她们走进花苑里,吩咐侍从端上糕点,准备些上品茶叶,再命人把这时候该煮开了的清泉水提来:“我来沏茶。”

    “想听琴。”安稳端坐着的李明姝突然开口。

    “是的,吃申时茶最好还是有琴瑟相伴,更格调高雅。”李青崖点点头,他烫了器,正要请茶,侧身吩咐,“去请府上乐师来…算了,不必,搬九霄环佩来。”

    滚烫的清泉水流入茶壶,李青崖手快地倒出第一冲茶汤,这是“洗茶”。

    “青阳姑娘擅长琴瑟雅乐吗?”一直在旁站着的一位白衣女侍从好奇发问道。

    “我不会弹琴,不擅长音律。”不过姬青阳又颔首想了一会,说道,“我会弹剑。”

    有点小得意地抽出剑来。细看下,形制是标准的汉剑形制,剑体轻薄窄长,尖锐剑锋辉闪日光,倒是很配她。

    姬青阳小露才艺,简单弹了一首茉莉花。好像回到了在剑意门中每年除夕夜被点名在宗门长辈面前表演节目的时候。

    曲子本就简单。弹完,收剑看去,青崖笑到:“我来相和。”抚上在琴弦的纤长十指戴着几枚宽窄各异参差相配的玉戒,十分衬人。

    姬青阳差点没从汉白玉凳上翻下去:“这不太好吧...”

    如水琴声已然流淌起来,他只听了一遍就弹了出来,连青阳自己弹错的两处地方都不差毫厘,青阳听着这乐声比自己的原版都灵动。

    事已至此,姬青阳心一横,崖门弄乐起来。

    李青崖的琴声如溪水般无形,似是游刃有余,若即若离,却紧紧随着她的弹剑声,每一个音调都相合而不曾放过。明明剑和琴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乐声组合,竟然自成一派。

    “好听。”李明姝双手做鼓掌状。

    立着的另一个蓝衣男侍卫神色自他们进花苑以来全程变了好几变。姬青阳早注意到了,还看出他就是原先花月阁上动刀的那个。

    此时,蓝衣侍卫终于禁不住开口,不满道:“无名小侠,公子竟然为她亲自沏茶弹琴。”

    “沉寒,不许无理,”李青崖神色一肃,“你退下去。”

    沉寒似乎还要开口,撞上先前那位白衣侍从的眼神,还是蔫儿着走了。

    “还想听。”李明姝举着茶杯说。

    “估计好像大概可能是不行了,”姬青阳面色一苦,“我弹得手指尖疼。”

    “想听什么曲子?”李青崖用茶盖拂去漂浮的茶沫,封盖递给青阳。

    “最近流行什么曲子?《羌笛怨》?《枫桥夜》?”青阳正观察着各色各样的糕点,虽然刚刚吃了两块儿,可对于晌午只食了一片羊肉的肚子来说远不够,敷衍着回话。终于挑中了一块儿花糍。

    “不是。”李明姝摇头。

    白衣侍从补充说明:“这好像是三四年前流行的曲子了。”

    “啊,也无所谓,反正总会再流行回来的。”姬青阳想了想,她近年没回中原,就连在晓山,也不是闲了就能下山进洛阳城的。已经三年多没有再来过了,上次是什么事来着?

    《枫桥夜》的乐声淌在繁花锦簇的花苑里,曲调悠扬,同和煦日光一般沐泽众人,姬青阳晃了晃神,想起往日这般的天气。

    是了,是上次她以剑意门弟子的身份一起下山参加中原武林盟会的时候。武林盟会全称中原大地各年龄段武林杰出才俊比武大会。她一向志不在争武林才俊第一流,这种大会也就凑个热闹,参加各宗门流派组织的交流学习,顺便瞧瞧各门派的俊俏男女。但那年是排行最末的小师妹第一次参加。

    她排行第三,下山替师父师姑们办事还频繁些,年纪小些的师弟师妹下山进城可不是容易事,恰逢此次机会,索性在繁华的洛水畔好好转转。

    那次的路途中横生了好些事端,好在最后还算圆满。

    根骨卓绝的小师妹成绩非常不错,可以说是惊羡众人,想来也是,小师妹最初学剑,可是自己教的剑术入门十六式。

    姬青阳想到自己出门在外也已经两年了,确实该回去看看。她在路上收的徒女行云,应该也已经被谢珣送回门中好些时日了。估计回去老白得先冲她发火,二十岁三脚猫的功夫就敢收徒了,剑意门的下下一代人才梯队建设竟然是从自己收的徒女开始,含泪打破了老白的剑意门复兴之梦。

    赶上今年参加武林青年比武大会的日子,刚好可以看看大家的剑术造诣怎样了,是不是和身高一样长了不少。

    姬青阳行在来时走过的庭廊里,听见身后李青崖唤自己停步。

    方才交谈中她已了解了这趟路程半月后才出发,留出的时间够她处理此间琐事,她也没太多要置办采买的,护卫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出行,路上的一切日用都不用她顾虑。

    天色虽然还不算晚,但是她得提前找旅店去,便宜还舒服又不是黑店的客栈可得好挑,要宿上好几天呢。接下来还要赶回晓山。

    李青崖有事临时走了还未归。想到晚上还有要事,她就先自行向李明姝拜别要出府。

    停步廊中,转头看见李青崖孤身一人已经赶至,急行带起的风凌乱了几缕发丝:“不嫌弃鄙舍简陋的话,可请留宿府上几夜,再回晓山如何?”

    老天,你们这大院子说陋舍,那我过往不堪回首二十年跟睡在棺材板里有什么区别,姬青阳想,说道:“谢过好意,我实在不好留宿。你不知道我们这种穷人都有个毛病,太奢华的地方睡不着。”

    接着转念一想,又说:“不过我明日可能还会来拜访公子,不知公子是否得闲?”

    “明日无事,整日都会在府上。”李青崖递过来包东西,“看你下午的时候吃了不少透花糍,想来应该是很合你口味,叫膳房又做了一屉,用油纸和红绳包了,想着也好带走。”

    “明日再见。”

    姬青阳谢过。当然不能留宿你府上,崇国公府的墙可比客栈的墙难翻多了。她这样想着,毕竟,

    我今晚还有要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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