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悦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樊纾，印象里他总是冷峻的模样。
只身出现在门口的男人，一身清爽干净的装扮，带着淡淡的微笑。
浅色暗纹的衬衫搭配休闲的裤装，头发随意地散在额前，收起凌厉的人，看上去竟然那么温柔。
“樊总。”何悦馨站了起来，唤了一声男人。
坐在监视器前的人，闻声向门口看去。
“上午的拍摄还顺利吗？”男人说着走进了房间，目光不着痕迹地锁定了那一抹温婉的淡蓝色。
“这是樊总？”说话的还是资历最老的那一位，女人看着眼前这个平易近人的青年，有些疑惑。
“樊纾。”对方十分友好地对她伸出了手。
“哦，是樊总啊。”女人听到名字才真正确定是哪个樊总，“都挺顺利的。”
“你是？”
“我叫王燕，这是霍佑晴和唐佳佳，我们一起跟踪拍摄的。”
樊纾对着三个人点点头：“辛苦了，我就过来看看。”
男人弯起嘴角，微微一笑，很自然地看向了王燕的右侧：“这么早过来，应该很赶吧？”
旁人听上去的客套话，在知晓来龙去脉的何悦馨耳朵里咂出了百转千回的味道。
霍佑晴看着男人，淡淡道：“上班总要准时。”
“也是。”樊纾附和了一声，“你们先忙。”
监视器正对着王燕，往右数坐的是霍佑晴和唐佳佳，对面的工位空了一排。
樊纾自顾自地坐到了唐佳佳面前，男人对着小姑娘笑了笑：“不介意吧？”
唐佳佳被男色迷了眼，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何悦馨见老板坐了下来，很自觉地走到了樊纾身边。
她还要汇报一上午下来，公司新签约的几个人和整个拍摄团队的工作表现，实操过程中有哪些可以改善的细节。
他们看上去的确有自己的工作，可实际上这样的事务，根本用不着樊纾过来实地。
且不说太细枝末节，那舒舒服服坐在办公室里，不也是照听不误吗？
霍佑晴看着似模似样的男人，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很了解樊纾有着极强的掌控欲，可事无巨细到执行层面的联络清单都不放过，会不会有些离谱？
桌上的手机轻震了一下，霍佑晴打开来看，更烦躁了。
是唐佳佳发来的消息，霍佑晴看她貌似聚精会神地工作，实际却在偷偷摸鱼。发来的消息却是一连串的感叹号后跟了两个字“好帅”。
女人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
唐佳佳看着霍佑晴点开消息后的动作，愣了一下，她瞄了眼同事的手机屏幕，的确是自己发的那条，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于是又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怎么啦？”
这一次很快收到了答复：“没什么。”
霍佑晴瞥了一眼斜对面泰然自若的男人，要不是工作，她早就开叉车跑路了。
最无语的是，何悦馨汇报完工作后，司机给樊纾送来了笔记本。
霍佑晴心想，这是要安营扎寨的节奏？
斜对面男人翻开屏幕，朝自己笑了笑。
“公司有些急事需要处理，不介意我在这里吧？”
王燕从监视器前冒出了头，也是笑意盈盈，她就没见过这么平易近人的老总，“当然不介意。”
女人说完，看向正坐在樊纾身边的何悦馨，“何总，差不多该吃饭了，我请大家喝咖啡吧，您也帮樊总点一下。”
“应该是我来请。”樊纾一笑，对着何悦馨道：“悦馨，你和楼下其他人说，让他们自己点我报销。”
午餐时间将至，紧张的工作就在这一段小插曲后，暂缓了下来。
趁着这个空档，王燕带着人下楼去给产品拍特写。二楼就只剩了两个人。
霍佑晴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
何悦馨站在窗前看着她淡蓝色的连衣裙被风吹得轻轻摆动，“樊总，她看上去很难接近。”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樊纾垂着眼站在一边，琥珀色的瞳眸映出女人的身影：“也很招人，不是吗？”
二楼的餐标跟着樊纾一起水涨船高，何悦馨定了五份高端日料的商务套餐，分发到了每个人的坐位上。
一同到的还有五杯咖啡，清一色都是摩卡。
唐佳佳开开心心拿了两杯，放到了自己桌上。
樊纾看着小姑娘傻乐，微皱着眉头道：“她不喝吗？”
男人说着指了指霍佑晴。
唐佳佳说，“佑晴姐喝不了咖啡，就送我了。”
“什么叫喝不了？”樊纾明明叮嘱过何悦馨，选的就是霍佑晴最喜欢的口味。
唐佳佳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奇怪，有些人喝不了咖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低头去看霍佑晴，结果人就顾着自己吃饭，完全不接话，“佑晴姐，你是不能喝吧？我记得。”
“嗯，会睡不着。”霍佑晴随口说道。
王燕听着着她的语气，觉得今天的同事似乎过于冷淡了一些。
樊纾记得自己那时候没什么钱，送不了昂贵的礼物，下午茶就会点一杯摩卡一小块蛋糕到女朋友公司，她收到以后会特别开心地拍照发给自己看。
可惜的是多年以后，她已经不喝咖啡了。
樊纾走到饮水机前，调了杯水放到了霍佑晴的手边，轻声道：“温的，已经不烫了。”
男人说完这句话，房间里的空气凝滞了一下。
到了这种程度，霍佑晴也不得不放下筷子，抬头看向樊纾，牵动了一下嘴角：“谢谢樊总。”
那是一个很疏离客气的笑，只是为了维护工作环境里的表面和平。
到了樊纾这个位置，他就不可能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端茶倒水，还当心着不要烫到人家。
单纯如唐佳佳也看出了不寻常。
男人做完这件事情，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浑然不在意那几道震惊的目光。
樊纾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冒进，可是繁梦和煦风的合作时间就那么长，每一次的相处机会都不能浪费，他要的就是看似不经意的地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回归到追求者的角色。
第一步完成后，樊纾索性合拢了电脑，他默默地看了眼斜对面的女人，接着打开了餐盒。
一直到用餐结束，霍佑晴都没有动过那杯水，将纸杯连同餐盒一起扔进了门口的垃圾箱里。
唐佳佳觉得房间里的工作气氛实在微妙之极，就像她自己，明明心里打满了问号，还要装模作样地工作，相比之下事件的当事人更是稳如泰山。
霍佑晴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再没有多一句话，樊纾面对这样冷若冰霜的态度，好似完全不受影响，视线偶尔和唐佳佳好奇的目光撞上还会报以和煦的微笑。
到了下午三点时间，何悦馨又给大家定了下午茶，提拉米苏切角配上清凉的柠檬红茶。
咖啡才下肚不久，又来饮料，唐佳佳嘬了一口酸甜的液体，心里也知道是沾了谁的光。
何悦馨把下午茶放到霍佑晴的桌上，“大家都有的，干了那么久休息一下。”
霍佑晴对着女人笑笑，非常礼貌地道了声谢，然后继续着手上的事情。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何悦馨会时不时地往霍佑晴那边看去。
她真的一碰都没碰。
樊纾迂回曲折地用一道道关系束缚着她的行为，试图在这样的情境下与霍佑晴建立链接。
哪怕是一杯水，一顿下午茶。
只要她不能果断地拒绝，不能立刻离开。温水煮青蛙似地给与关怀，次数多了，态度说不定就能软化下来，说不定就有一个关系的突破口。
霍佑晴也的确没有拒绝，她只是不接受而已。
这就是女人的态度。
提拉米苏在常温环境里没多久就变得软塌塌了，唐佳佳看着心里可惜，但再怎么贪吃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应该碰的东西。
女孩想起之前给霍佑晴发的消息，也明白了当时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的原因，估计是见到人就嫌烦。
唐佳佳见过祁商，因为知道是霍佑晴的男朋友，所以表情管理得很好。
花痴也要看对象，这是基本原则。
她哪里知道基本原则下，还有这么多细则。
这样想着，唐佳佳又偷偷朝对面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小菜鸟，下意识地同情起了男人。
抛开长相不说，这个人年轻有为，温柔体贴，性格还那么好，到了这样的身份，受了冷待也没有生气，就那么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
结果人家连杯水都不愿意喝他的。
唐佳佳看得都想劝樊纾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有主的花。
一天的拍摄，就在这样的氛围下，进行到了尾声。
原本煦风日化的三个人是一早到了公司以后再一起坐王燕的车赶过来的，忙完工作没有再去公司的计划，自然是各回各家。
收工后，王燕得知唐佳佳一般都是坐地铁，拿着手机查导航想给她送到最近的地铁站。
女人划拉着手机，看了霍佑晴一眼，“佑晴，你怎么回去啊？”
王燕问完，原以为樊纾会说些什么，并没有。
“我叫了车。”霍佑晴说着话，拉上了单肩包的拉链，“师傅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女人笑着和同事摆了摆手，然后转向了对面，“我走了。”
霍佑晴打招呼的时候，是对着两个人，但其实目光只落在了何悦馨的身上。
真的是只做表面功夫，做完后便毫不留恋地下了楼。
樊纾听着女人离去的脚步声，难掩失落，但还是对着剩下的人笑了笑：“我也该离开了，你们早点休息。”
何悦馨看着男人的背影，要不是对自己的老板还有些了解，她可真要被这样的温柔深情给迷了眼。
“樊总他还好吧？”唐佳佳问道。
何悦馨一笑，果然这世界总不缺天真的人，“不知道，老板的事我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