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谈完公事送影视公司的人下楼的时候,会客厅里已不见顾来,郑皓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对他说:“酒店的东西也没什么可吃的,要不我请你去吃烧烤?我知道有一家烧烤特别地道,再来两打啤酒,喝完了把不开心的事情统统忘记,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起床,又是一条好汉……”

    话刚说到这,就听见后面有个女孩子大声喊:“郑皓!”

    郑皓讶异地回头,看见来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你又来干嘛?怎么哪都有你啊!”

    女孩理直气壮地伸手,“我没钱用了,不找你找谁?”

    顾准两手放进口袋里,站在罗马柱旁,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从郑皓担任他助理以来,每月都会有那么两三次。这个女孩身量高挑,一般长相,但是白净。每次来找郑皓都是横眉冷对的管他要钱,要东西,仿佛郑皓欠了她前世的债,今生特意来讨。

    郑皓咬牙切齿,“任恣意,你一个经贸毕业的女大学生,每天高级写字楼里坐着,卡布奇诺喝着,不比我一个小助理来钱快?告诉你,老子没钱!”

    “怎么可能,你昨天刚发工资!”

    郑皓被气笑,“你也知道那是我的工资!”

    任恣意跺脚,“我!不!管!反正我没钱交房租了,到时候房东把我赶出去,我就到你那住!你自己看着办!”

    郑皓烦躁地抓后脑的头发,恨不能把自己的天灵盖揭开,用手指着任恣意,想说话,可手指点了好几下都没能说出话来,只好绷着嘴角掏出手机,“多少?”

    “五千”

    “老子统共六千的工资,你还让不让人活了?要不我把裤衩脱给你,你再称称重,看我能卖几个钱!”

    任恣意不说话,绷着脸看他。

    最后郑皓给她转了五千,任恣意心满意足地收了款,把手机放进包里,一边翻找书本和笔一边从善如流地越过郑皓,径直走到顾准面前,眉开眼笑地说:“阿准,给我签个名呗!我喜欢你好久了,还是你全球后援会的成员!”

    顾准微笑,在扉页写下自己名字。

    郑皓翻白眼,上前将任恣意扒拉开,“下了班就早点回去洗洗睡!一天天的,没事情干!”

    “干你什么事!”任恣意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当下头也不回地走上了人行道,到路口等绿灯过马路。

    顾准说:“去送送吧,这么晚,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郑皓嗤之以鼻,“她有什么可不安全的,一个女流氓,杰克船长遇见她,都得绕道三里地。走,你请我吃烧烤”

    “我不想吃”顾准说,“你下班吧,我上去睡了”

    “那你别想不开啊,外面成千上万的人羡慕你,许多人做梦都想成为你这样的大明星,一个代言都够别人挣到下辈子的,就算没有爱情,每天在家数钞票也很开心啊对不对?你别自寻烦恼,我明早过来接你”

    郑皓说着,回头看一眼,当即大喊大叫地跑过去,“任恣意!你个操蛋娘们儿,红灯啊!”

    裴邵南没有诓她,裴邵南的父母都是极随和可亲的人。用风华绝代形容裴父并不为过,儒雅的外形之下散发着势不可挡的霸道气势,睿智且严谨。而裴母则一派江南闺秀的温润婉约,气质典雅文秀,一口吴侬软语,谈吐从容,没有半点俗气。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顾来就对裴邵南的家人生出了强烈的好感,但到底是第一次见家长,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多少还有点内敛自持。

    裴邵南也是许久没见父母,久别重逢,自然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她只陪坐着,也插不上嘴。他父母问他们话,也大多是裴邵南帮着答,她时而乖巧地应一句两句的。

    他母亲和颜悦色地问道:“都说国内的大学,就数京大的课程最折磨人,严进严出的,功课是不是很辛苦?”

    裴邵南说:“都大三了,专业课程、毕业论文、实习什么的,忙死!哪样不辛苦?”

    他母亲忍无可忍,“我在跟顾来说话呢,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别插嘴!”

    裴邵南笑了,讨饶:“是!是!是!儿子最惹人嫌了!”

    看得出来,母子两人感情很好。他母亲笑意盈盈,指了他对顾来说:“你看看,假正经的。就他这脾气,你受得了吗?”

    顾来只委婉地笑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母亲谈兴极好,眼看下一步就要将他小时候“假正经”的糗事全部抖出来了,裴邵南急忙打断:“妈,你就饶了我吧。你会把人家吓跑的!”

    结束晚餐,两个人站在路边,目送裴家父母的车子离开。夜风拂过,裴邵南脚下虚晃了一下,手臂同样虚弱不堪地扶在顾来的肩膀上,另只手掏出车钥匙,举在顾来眼前晃了晃,一脸的狡黠,“敢不敢?”

    顾来哼了一声,夺下钥匙,“这有什么不敢的!”

    上了那辆银色路虎,一眼看见车头摆着一只丑萌丑萌的小黄鸭,正是那天在射击摊赢的那只。顾来手痒地捏了捏它的嘴巴,回头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冷冷的却又仿佛透着一种捉弄,“刚才你一本正经端着的样子,实在没有现在可爱”

    顾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得灵动,简直像只狡猾的狐狸,“你怎么假正经了?”

    男人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仰头靠在椅背上,难受地闭了眼睛休息,“伶牙俐齿,单瞧你这张嘴,倒像个谈判高手。以后上法庭带着你,我不是所向无敌了?”

    “大律师夸咱牙尖嘴利,那是荣誉!”

    顾来将车调出车库,缓慢地行驶在地下停车场,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在她眼前一掠而过。她关上车窗,按导航一路开到了公寓楼下,看看时间,竟用了一个小时!

    她把车停进车库,拉起手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即便不用瞧,顾来也感知到他在笑,莫名有些着恼,狠狠地瞪他,“安全第一,你懂不懂!”

    他依然合着双眼,揉着额角无声地笑了笑。顾来觉得裴邵南是有些醉了的,因为解开安全带后,他没有马上下车,神情痛苦地撑在车门上足足发了半分钟呆,这才缓缓走了下去。外面夜风一吹,裴邵南的脚步就更不稳了。

    顾来只好下车,快步绕过车头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裴邵南,心里觉得不能让他自己上楼,简直太危险了!

    裴邵南垂眸看了看她,没说话。

    两人走进电梯,顾来按了七楼,电梯门缓缓合上,她看了看左手握着的驾照和车钥匙,禁不住仰面问他:“你的意思是说,拿别人的驾驶证扣分是违法的,而我竟然在教一个律师如何钻法律的空子?”

    “差不多。不过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律师的家属不能是法盲”

    顾来恼怒地用手肘撞他的腰,“情节很恶劣吗?三年以上,五年以下?”

    裴邵南勾起一丝促狭的笑,凑近她说:“你对我好点,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又被顾来狠狠撞了一下,“走开!”

    好像记得书上说蜂蜜可以加快酒精代谢,当她端着蜂蜜水回到房间时,看到裴邵南倒在床上纹丝不动,仿佛已经睡着。

    顾来这才知道他其实已经醉到了极点。

    将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她俯身轻轻脱去他的外套和皮鞋,盖好被子。她再次看了看时间,准备撤。这时,一直装死的裴邵南忽然伸手,拖着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他怀里。

    “留下来好不好?不要再跑来跑去的,我会担心”裴邵南黏黏糊糊地说。

    靠在他横阔紧实的胸膛,他的心跳声咚咚地鼓着她的耳膜。顾来咬唇,“我开你的车,没有什么不安全的”

    裴邵南眼帘微微一动,“通往天堂的路那么多,你偏偏要走捷径。真是年纪上来了,搞不懂小孩子的思维”

    顾来扑上去扯他的脸。他却笑了出来,仿佛是从心底深处翻涌而出的笑意,举高她的纤细手腕按在雪白的枕头上,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深深地亲吻她,将手埋在她裙下,滚烫地游走在她最敏感脆弱的角落。

    到这个地步上,她敏感地领悟到他的企图。她急了,这样的裴邵南竟让她害怕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浑身血液沸腾在头顶,她用力咬他的嘴巴。他微微吃痛,低喘一声放开了她,见身下之人小脸紧绷,水一样稚嫩无辜的眼睛几乎溺毙了他。

    手从层层裙褶里退出,他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吓唬吓唬你”

    顾来用力将他推开,坐起来,抓起一个枕头砸在他身上,“流氓本色!”

    他似乎累极,现在他被她推开,就势倒在Poliform大床上,那一丝促狭的笑意又回来了,“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顾来再无还击之力,取过桌上的蜂蜜水,半跪在床上喂他喝了。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不知道是夜色如水的原因还是灯光照明强度不够,只觉里头如古井深潭,仿佛可以吸人般。

    顾来警惕地斜他一眼,“你又在想什么?”

    “不想订婚了。想结婚,最好明天就把你娶回家”

    “想得美!”粗暴地扯了被子盖住他眉毛以下,“睡觉,赶紧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她跳下床打算走了,手腕被裴邵南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目光灼灼,竟然像无赖一样看着她。难怪他妈妈说他假正经,知子莫若母,现在算是见识到了,“你亲我,我就睡”

    “您贵庚啊?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自己睡觉!”

    “哎,二十八了……”他突然惆怅了起来,“是该有个孩子了……你说,是闺女好呢?还是儿子好呢?”

    “喝多了吧你!”

    他白了她一眼,“跟你讲真心话,你却一点也不上心,还泼我冷水!”

    顾来觉得他的脑子一定是醉糊涂了,慢条斯理地抓了他的手,张嘴一咬,听他痛呼的声音,这才放开。

    他嚷嚷道:“你谋杀啊!”

    她哭笑不得,他与她一起,愈发像个小孩子了。

    开车回到学校已经快十点。裴邵南买的车位离女生寝室不远,就百十来米的距离,将车子缓缓泊进车位时,顾来忍不住腹诽:司马昭之心!

    下了车,发现自己侧方停车竟停得很完美!前轮跟后轮距车位线刚好二十公分,不由自主退后两步,歪着脑袋欣赏了一下。

    一个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你停得很好”

    她猛然转身,他就站在阴暗处静静地望着她,隔着路灯橘黄色的光锥,戴着黑色的口罩,脑袋上顶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鼻梁上方,衬得那双狭长凤眼愈发幽黑深沉。

    “记得刚学车的时候,你科目一就挂了四次,科二的时候因为打不好方向,总是压线,还跟教练大吵了一架,之后怎么也不肯再去学了。三叔劝了好久都没用,只好给我也报了名,让我每天陪你去练车”

    顾来似乎并不想听这段往事,又或是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到了,她表现得举止生硬,牙关咬紧,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写满了敌意。

    顾准能够看出她的不悦,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目光越过她,似乎在看那悠远的过往,“最后我们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把驾驶证考下来了,还偷偷开着三叔的车,去河边兜风。其实你一直都开得很好,像个老司机,你只是喜欢跟别人较劲儿”

    顾来仍是一言不发,就这么沉默地与他对望。良久之后,她只听自己的声音响起,冰冷得不像自己的,“你不会是来看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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