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待到第二日午时,闵元才从床榻上醒来,刚坐起身,立时便感觉头痛欲裂。一旁的侍女见她苏醒,站在床沿一脸关切地问道:“大人,您醒啦,昨日见你在亭中睡着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大人身子弱,怎能如此折腾。”

    闵元抚着额头,皱眉道:“喝多了,自己也不知道怎的就睡着了。”

    侍女端来水盆,边替闵元梳洗边说道:“昨日皇上来过了,就带着几个随从…”

    闵元听到此处,方才还在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猛地从水盆中抬起头:“什么?皇上来过了?!”

    侍女被闵元的反应吓得一激灵,忙道:“陛下昨日进府并未声张,奴婢等人得知圣驾来临时,御驾就已经走到亭中了,奴婢等人叫你不及。”

    闵元皱眉道:“陛下进府都说过什么话?可曾有什么旨意?”

    侍女摇头道:“陛下只是嘱咐奴婢等侍候你回房歇息,其余的并未说什么。”

    睦衍闲时就喜欢到臣子府上乱逛,听侍女说并无旨意,闵元心下稍宽,继而又懊恼地想起,昨日饮酒过多,连当值的事都给忘了。

    闵元边洗脸边埋怨道:“今日是我当值的日子,怎地不早叫醒我?”

    侍女道:“昨日陛下让你好好歇息,奴婢等怕你休息得不好,不敢贸然叫你起床。”

    闵元:“……”

    闵元梳洗完毕,草草用过膳食,便直奔着礼部而去。

    闵元下轿,走进办事厅,刚在案旁坐下,见一同当值的云楷从里走出来,道:“大人,您今日怎么来得这么迟?”

    闵元没好意思说自己酒醉以致误时,便支吾道:“府里些许琐事耽误了,部里没什么事吧?”

    云楷道:“咱们这里没事,其他地方事可大了!”

    闵元端茶的手一顿:“哦?”

    云楷凑过来道:“早前吕相国父子奉命赴南晋招安,没想到被南晋香会香主极力抗拒,吕相国带去的那些许兵马被打得片甲不留,今日残兵败将大败而回,听说相国公子吕尚小命都差点儿丢在南晋。”

    闵元皱起眉头道:“什么时候的事,你可当真?”

    云楷道:“自然是真的,吕相国今日一大早就进的宫,听说吕尚身受重伤,今早一拨太医已奉命赶到吕府救治了。”

    说完后,眼神飘忽了片刻,看了看四周道:“大人,这话卑职也只敢跟您说,虽说吕尚是为了朝廷身负重伤,但此时对于他的境况,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幸灾乐祸。”

    闵元听出云楷话中深意,低头品了品茶,轻声道:“那倒确实。”

    吕尚之豪横,比起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睦衍曾多次招吕尚入宫面责,然收效甚微。

    吕尚阳奉阴违,仗着父亲势力,兼有太后的极力撑腰,平日里飞扬跋扈,无所不为。曾有一日出门,遇一果贩在街上推着货车,雨天路滑,果贩不慎将货车在吕尚轿前打翻。吕府轿夫被一地的瓜果干扰,脚步不免踉跄了几下,致使轿身左右摇晃,吕尚因而在轿子里受了些许惊动。没想到吕尚却立时暴跳如雷,竟叫手下人,光天化日之下,将菜农打成重伤。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百姓不敢声冤,百官不敢盘问。

    因父子俩平日过于跋扈的性格,朝廷其他官员瞧不过眼,背后总有些许议论,只不过碍于太后脸面,且吕相国当年曾舍命救了圣驾,终不好撕破脸面。以此种种,众官平日里对吕相国父子的态度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此时见他俩吃了如此大亏,朝廷百官恐怕都是看戏的多,担忧的少。

    云楷接着道:“大人,今早王歆等几个大人都已奉召入宫了,卑职估计着一会儿也要叫您进宫了。”

    果不其然,不过半个时辰,就有宫里的传召了。

    闵元进宫走到御书房外,见宦官常进一脸愁容地站在御书房外。

    见到闵元已到宫中,常进连忙过来道:“闵大人,你可算来了,进屋劝劝皇上吧。”

    闵元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常进道:“今早,王相等几个大臣来过了,与皇上讨论朝廷事务,讨论到后头,彼此意见不合,陛下就恼了,此时正在书房独自一人生闷气。”

    闵元闻言连忙进了御书房,果然见睦衍面色阴沉,正执着笔盯着眼前的一副画发愣。

    闵元走到书案前,也望着身前的画。沉思片刻后,拿起案上的笔在画上轻轻添了几笔。

    睦衍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嘴边浮起一丝浅笑,说道:“子矜果然才情过人,只寥寥数笔,朕这幅画又觉生色许多。”

    睦衍叹道:“惭愧,惭愧。”

    闵元忙道:“皇上过奖了,臣不敢当。”

    睦衍放下笔,叹道:“朕每每苦恼郁闷之时,也只有子矜能帮我排解一二。”

    闵元道:“天下百姓皆仰赖皇上怜恤,还望皇上保重万金之躯。”

    睦衍默然不语,片刻道:“昨日,怎的睡在亭中,已近深秋,你身子怎么经受得住。”

    闵元一愣,忙道:“昨日中秋佳节,臣因为高兴,席上便多饮了几杯,没想到酒量如此不济,醉倒在亭中,让皇上见笑了。”顿了一顿,道:“昨日陛下来臣府中,是有什么吩咐?”

    睦衍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吩咐。”

    睦衍缓缓收起桌上的画,话锋一转道:“想必你也听说了,吕相国今日大败而回的事。朕真是小瞧了南晋,没想到那个地方如今已如此猖獗,朝廷钦差都敢打回来,摆明了是要跟朕对着干。朕不想再养虎为患,必须要趁早收伏。朝廷事物再忙,王歆也要过去收伏南晋。”

    闵元道:“可是过几日陛下就要南下了,王歆不随驾出行怕是不妥。”

    睦衍叹了口气:“王歆也是这个意思,可是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处理南晋要紧。”

    闵元道:“陛下莫不如暂时搁置南下一事,待王歆平伏南晋之后再动身也不迟。再者,陛下要是担心各地新政推行实况,莫不如让当地官员这段时间多上奏折。”

    睦衍皱着眉,显然对闵元的话十分不以为然:“折子向来不能尽信,先帝就是被所谓的折子蒙蔽,以致大周数年风雨飘摇。朕不能重蹈覆辙,必须亲自南下,亲眼看看新政推行的状况和成效。”

    闵元闻言便沉默不语。

    睦衍神色有些复杂,盯着面前的画,接着道:“朕今日跟王相谈论南晋之事时,朕本来也想过让尹睿带兵前去,尹睿向来所向披靡,本就是这块材料。但此意却被王歆等人阻拦,称南晋之事如今已非同小可,对朕所提的人选有些疑虑。叹了口气,怆然道:“子衿,一些事情已成定局,无论如何也是改变不了了。正如朕当年本只想当个闲散王爷,没想到却被推到这个位子,整日都与折子相伴。你我生于帝王之家,应该懂得万事不由己这个道理,凡事俱要想开点,人才能有活路,你晓得么?”

    闵元点头:“记住了。”

    睦衍看了看闵元,便又转过头:“既如此,你回去跟众人选个吉日,尽早启程。”

    闵元道:“遵旨。”

    闵元回府时,顺便路过吕府,见有太医不断地在府门处进进出出,吕府管家及家仆迎来迎往俱红着双眼。

    小厮在闵元轿侧低声说道:“大人,吕公子怕是不行了,听说今日清晨回到吕府时,吕公子就只剩一口气了。”

    闵元点点头:“哦。”继而又说道:“吕公子元气大伤,咱们府上是不是还有一棵极品人参,你待会拿到吕府上,看看能不能有点儿功效。”

    小厮小声嘀咕道:“大人又糟蹋东西。”

    闵元用完晚饭,便到书房取下《择吉汇要》,坐在椅上翻看,眼睛盯着书,心里却不由想起御书房里睦衍说的那些话。

    她跟尹睿在周多年,很难说得清两人的处境。百官对他俩既敬又疑,睦衍对他俩既有用又有防,真情中夹杂着假意,情感总难明晰。数年来,众人都对此心照不宣。

    正如尹睿带兵向来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派去南晋正合适。可是窦荣谋反之事还历历在目,王歆等人自然不敢将两万兵马就此交给尹睿。倘若,尹睿有异心,届时与南晋里应外合,江山可能真要易主。

    想到这里,闵元对尹睿的疚意又重了一分,如若不是当时战败,尹睿如此出类拔萃,在殷国定然会有更为广阔的前程。而不是像现在,一言一行都要十分谨慎,饱受别人猜忌。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