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

    “白姑娘!你快来帮我们看看这孩子怎么像是突然着了魔一样。”

    一位人家急急忙忙地抱着不停在抽动的孩子闯进了一个小院,院中只有一位带着面纱的女人在勾画着符纸。

    看到有人来了,那女人就停下了手中的活,站在那个孩子面前。

    只见那孩子不停地口吐着白沫,眼睛泛着红,一边疯狂地挣扎着,一边不停想要撕咬着什么东西。

    凡夫俗子看不见,但是不代表白玉看不见。

    比如此时,白玉就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孩子身上正趴着一只小型的鬼物,女人从衣袖中摸出一张低级的符纸贴在了发狂的孩子身上。

    紧接着那小孩身上的鬼物就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个夫妇抱着重新恢复神志的小孩对白玉跪拜叩谢:“谢谢白姑娘!”

    “谢谢白姑娘!”

    其中那个母亲还拉了拉小孩的手:“快谢谢白姐姐!”

    “谢谢白姐姐。”孩子奶声奶气地对白玉道谢,女人只是微微一笑,等到那对夫妇离开之后,她又一次重新坐回了那位置上。

    开始描摹着简单的符咒,并且以此为生。

    十年前妖城动乱,由上仙界与玉衡门联合镇压才使妖城的百姓得以获救。

    因此,玉衡门在民间名声大响,几乎成为了能够与上仙界齐平的存在。

    那位名叫白玉的女人将脸上的面纱摘下,容颜分明就是白蘼的模样,但是女人却比十年前显得更有风情。

    美眸流转,身上的清冷气息反而与谢无忌越来越相似。

    提到谢无忌,玉衡门之所以名声大噪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谢无忌堕魔了。

    男人一夜之间血洗了妖城中的所有官员,几乎将其全部都灭了满门,动静闹到最后甚至惊动了镇压魔蛟的琛淮。

    两个人男人一见面就跟见了宿敌一半,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谁都没赢。

    但是琛淮所镇压的魔蛟成了谢无忌的囊中之物,琛淮重新回到妖城主持大局。

    如今十年过去,玉衡门越发壮大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提起那个修仙界的叛徒,而谢无忌的名讳则成了上仙界的禁忌。

    短短十年,一个人就将上仙界搅的天翻地覆。

    当今世上,魔族猖狂。上仙界昏庸无能,唯一有点用处的霍琛仙君一病不起。

    这所有的消息都是白蘼从茶馆里的说书人讲的,每半月的时候,女人就会闭馆一日专门坐在茶馆里听着说书人讲这些年来上仙界发生的故事。

    这一日,白蘼又一次像往常一样来到了茶馆。

    帘幔上绣着金丝银线的灼灼芍药,风起梢动,送来一阵阵淡淡的茶香暖气。白蘼刚刚一踏进茶馆,眼熟她的店小二就赶忙迎了上来。

    “白玉姑娘今日还是包厢?”

    女人将脑袋上戴着的斗笠摘下,轻轻朝店小二点了点头,微风拂过吹动着面纱。

    店小二招呼伙计将白蘼带到楼上之后,靠在柜台前与掌柜聊天。

    男人收着端盘夹在腋下,摸了摸下巴看着白蘼上楼的方向:“说来也奇怪,为何白玉姑娘一直戴着面纱啊?”

    掌柜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妇人脑袋上插着一根簪子,海棠碎玉随着女人敲算盘的动作上下抖动着。

    只见那掌柜没好气地瞟了男人一眼:“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被骂了的男人也不恼,反而是笑眯眯地盯着掌柜:“我说秋姨,白玉姑娘来我们这也有几年了,你见过她长什么样吗?”

    “你有时间在这里和我贫嘴不说早点给客人上茶!”

    见从女人嘴里掏不出什么,店小二也就自觉无趣地去找事情做了。

    今日说书人与以往不一般,茂密的枝叶挡住日光,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一时只听得虫鸣鸟叫。

    白蘼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缭绕的青烟在案桌上升起,女人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一口。

    此时看台上新的说书先生又一次出现,相比较前几年听到的熟悉嗓音,白蘼却在新说书先生开口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各位,今儿我们讲讲九州圣女白蘼的事。”

    那声音是那么生疏,但是却让白蘼一瞬间思绪翻涌,她原以为在离开的那十年里,已经能够让自己忘记一切了。

    但是在听到故人的声音时,却还是让白蘼抿茶的动作慢了半拍。

    女人抬眸朝楼下望去时,就见那看台上,一位男人说书先生的装扮,看上去年龄不大,但是却总是妙语连珠。

    惹得台下人贻笑大方,不知是不是巧合,在白蘼抬眸往下看的那么一瞬间,恰巧与那人对视。

    隔着一串珠帘,席舟似乎认出了白蘼,又似乎并没有认出。

    男人只是瞟了一眼之后就飞快地收回视线。

    白蘼坐在阁楼上,听着自己过去的一生被男人讲述给世人听,一时间心中复杂的情绪翻涌着。

    已经到了落雪的时节,待到白蘼走出茶楼时,屋外早已薄雪压枝丫,街道两旁都覆上了薄薄的一层。

    来往的行人都撑着油纸伞走在路上,白蘼戴上自己一年四季都准备着的斗笠,匆匆走进雪色之中。

    却在听到身后一声呼唤后停住了脚步。

    “小师妹。”

    白蘼转身看向声音的主人,席舟此时肩披着一身狐裘站在她身后,手中的油纸伞上已经积了不少的雪,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在看台上发现席舟身影的时候,白蘼就从来没有想过席舟会不找自己。

    女人站在原地里,十年前再见故人没想到会是在一个下雪天。

    “师兄。”女人轻轻颔首,也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后戴上斗笠就想要离开。

    身后的男人并没有给白蘼这个机会:“你可知小师叔如今已经入魔?”

    女人的动作一愣,扶着斗笠的手指已经泛白,听到席舟这句话,白蘼还是会下意识心脏抽痛一下。

    但是表面上却看不出有什么的波澜,女人的眼底在掀起一阵风暴之后就转归于平静。

    “师兄,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会离开。”

    女人的语调很平淡,但是其中的苦楚只有她清楚。

    席舟怎么会不知道白蘼为什么会离开玉衡门,妖界那次魔兽动乱,一次性让修仙界的四个天才陨落。

    身死的身死,隐踪的隐踪,堕魔的堕魔。

    玉衡门在十年前就已经与过去不一样了,席舟当然清楚。

    男人看着女人转身就要走的背影,这才说出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我并非来劝你回玉衡门的。”

    “只是,你可知谢无忌即将挥军攻下这个地方?”

    这些年,谢无忌不断地替魔族扩大领域,白蘼当然略有所闻,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女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女了,白蘼的眉眼间是疲倦与平淡:“这是他选择的路。”

    “便只能看他如何破局。”

    说罢,女人重新戴上斗笠踏进了茫茫雪色之中,一直到大雪将席舟的视线彻底遮挡,一直到白蘼的背影再也不见。

    这漫天的雪似乎也在悲悯这个世间。

    席舟最终千言万语都只转换成了一声叹息,他有所不知的是待到白蘼重新回到自己的药堂时。

    盯着桌上摆放了十年的泥偶久久出神:“师姐,你说这修仙界还有救吗?”

    黎兰的泥偶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前方,谢无忌堕魔这是白蘼从未想过的。

    但是却真正的发生了,不仅如此,甚至在不久之后,她可能就会与谢无忌重逢。

    自从当年玉衡门之别,白蘼想来也已经十余久没有见到谢无忌了。

    曾经的情情爱爱似乎就变成了一捧黄土随风吹走,白蘼之所以逃避死局,并非她贪生怕死。

    而是她所在的地方,总会无法安宁。

    就如同经常出现在她梦境之中,兰蘼满身鲜血地对她许下了这世间最歹毒的诅咒。

    这本就是她的死局,如何勘破?

    正当白蘼决定收拾行李继续开始飘荡的时候,她发现谢无忌的军队远比她想象中来的要快。

    还未等入夜,一阵吼叫声响彻了整个小镇。

    街道上是惊慌失措的百姓们,城门口传来的号令让他们做紧急撤离。

    “喂,白玉姑娘快点跑吧!”是茶馆里的店小二,此时一把把房子的门拍开对着正在收拾行李的白蘼喊道。

    女人有些微微失措,但是此时的情形可容不得白蘼听店小二解释清楚。

    店小二见白蘼还愣在原地,于是急急忙忙地对白蘼说了一声:“得罪。”

    拉住白蘼的手就开始往外跑去,女人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拽着自己跌跌撞撞往前跑去,她下意识就回头看去。

    只见黑压压的一片魔兽在猖狂地吼叫着,这个场景是那么的熟悉,甚至与记忆中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

    女人愣愣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兽群,城门上是视死如归的士兵们,只是凡人的□□又怎么能够阻挡猖狂的魔族呢?

    那些无数赴死的士兵的背影与黎兰与傅南洲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店小二拉了拉停下脚步的女人。

    “白玉姑娘?”

    “你先走吧。”白蘼并没有看店小二,而是转过身朝着那个城门一步步走去。

    心中无名的怒火在燃烧,白蘼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或许谢无忌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魔兽为他所用。

    那个亲自吞噬了黎兰与傅南洲的魔兽被谢无忌收入麾下,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描述。

    店小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身青衣的女人逆着人流朝着危险走去。

    他张了张口想要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比如挽留又比如恳求,但是望着女人平静的背影。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白玉姑娘,本就非池中之物。

    “白玉姑娘,快走这里危险!”城门上的士兵很多都认识白蘼,此时都扯着嗓子对白蘼喊道。

    但是女人却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抬手将城门推开了。

    城门上的士兵都愣在了原地。

    魔族的士兵见城门大开,一时间都愣住了,随后他们就看见一个身形消瘦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哪里来的女人?”一个身材魁梧的魔将居高临下地看着白蘼,眼底满是漠视。

    “还戴着面纱,怎么丑的见不得人?”另外一个骑在魔兽上的士兵同样嘲讽地开口道。

    白蘼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挥了挥衣袖,无数张符纸浮现在女人的半空。

    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下半分,女人踏足之地的魔兽被女人周围包裹着的符纸炸的粉碎。

    甚至连一声呜呼都没有发出就在半空中炸成了一团团血花。

    与洁白的雪混杂在一起,白蘼恹恹地看着那些魔将,第一次觉得那些面目的可憎。

    有不少魔将见白蘼身边的魔兽不停地炸开花,都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但是还是有不少大着胆子的魔将挥着刀就想要冲上前来。

    白蘼的神色一丝变化都没有,只见女人手中的符纸化身一把长剑,刀光剑影之间,魁梧的魔将手中那把大刀还没有落下。

    白蘼的面纱在打斗的时候落下,轻飘飘地落在了混杂着鲜血的雪地里。

    脸上被魔将的鲜血喷溅上颜色,此时女人那凛冽的气息就好似一把长剑,让所有注视着这一幕的人心生胆寒。

    城门还没有合上,店小二站在不停逃窜的人群里,看着杀伐果断的女人,矫健的身姿让店小二一时间都看入迷了。

    就在这时,掌柜突然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给了店小二一个爆栗子:“要死啊,你不赶紧跑?”

    店小二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只是跌跌撞撞地跟着掌柜一起逃跑,却还是会下意识往后看向那个站在雪地里的女人。

    不知为何,店小二觉得白玉姑娘看上去很孤独。

    翻转的符纸漫天飞扬着,一团又一团的血花在半空中炸开。刚刚和白蘼打斗的那个魔将此时半跪在地上,脖子上一根极细的红丝不断浸出鲜血。

    白蘼的修为让在场所有的魔将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就见女人此时站在正中央。

    被所有的魔族包围住,却没有任何敢上前来。

    “瞧瞧,是谁?”文华扑棱着一把薄扇盯着站在人群中的女人,白蘼的瞳孔紧缩。

    不过她很快就隐藏住了自己的情绪。

    男人靠着躺椅出现在白蘼的面前,并没有着急动手,匆匆忙忙喊人来的魔将一时间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见自己的顶头上司从躺椅上跳了下来,朝白蘼伸出手:“你想找谢无忌吧?”

    白蘼并没有看文华递来的那只手,而是收起了自己的符纸。

    这一幕把魔将们都看傻了,所有人愣愣地盯着文华邀请白蘼的动作上。

    “怎么回事?”

    “行了,今天不攻城了,你们回魔界待命。”

    文华师叔在面对属下之后又恢复成了原来阴暗的模样,一双美眸中凛冽的眼风流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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