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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回响

    陈默站在黑暗中,听着对街远去的记者们响亮的交谈声,随即满意地转过身去。

    她赢了。

    而记者事业即将迎来新转机的丁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也只是这场棋局中的一枚棋子。她的死活,依旧牢牢掌控在经营这盘棋的陈默手中。

    可陈默好像并没有事先预想的那么兴奋。

    她从包里拿出那只玻璃小瓶,里面装的只是蒸馏水罢了,而她也从没在那四个少女的奶茶里加什么料。陈默冷冷想着,用纸巾仔细擦拭掉瓶身的指纹后,把玻璃瓶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筒里。

    身侧突然闪过一个人影:“美女搓澡吗?”

    啪嗒。

    随着玻璃瓶落入垃圾筒底部的声音,陈默迅速转过脸去,对方也恰好向她伸来一只手,手里还攥着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

    这个声音......

    对方以为迟疑的陈默对此有了兴趣,连忙热情而机械地介绍道:“这是我们新开的洗浴中心,就在学校后门的街上,我看您是刚下班吧?可以去搓个澡放松一下,今天有五折优惠哦!”

    陈默静静地看着递来传单的李晓欣,并没有伸手接住。

    之前她就知道了关于李晓欣的一些情报,在多位酒店客人的匿名联合投诉下,李晓欣被那间酒店开除,失业了。陈默没想到,她现在居然沦落到在街边发传单讨生活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李晓欣并没有认出黑暗中的陈默,小声说了句,便转身匆匆走开。看样子,对于散发传单时路人的冷漠无视,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走得很急,准备过马路时却被脚下竟绊了一跤,整个人连同手里那沓传单狼狈落地。

    陈默在黑暗中驻足,在旁看着她冒冒失失起身,又手忙脚乱地蹲在那里整理四下散落的纸片,轻轻叹气。

    怜悯?

    不,她此生绝不可能对这个人产生这样的感情。那又为什么叹气?她也不知道,只觉得心有点累。

    在过去的日子里,她甚至对每个深恶痛绝的人都进行了详细调查,在缜密的计划后利用对方的弱点将其狠狠击溃。而她当年最恨的这个人,李晓欣,陈默什么都没做,她便已经沦落至此。

    太可笑了。

    陈默眯起眼睛,远处的路上有车正在远远驶来,深夜里开着大灯,车速飞快。

    她下意识抬眼环顾四周,这里并没有任何监控摄像头。

    就这样,某种带着寒意令人爽快的念头猝不及防地钻进她的心底:如果这时走到正蹲在路边专心捡拾传单的李晓欣身后,她只要伸出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把她推进深夜的车道,李晓欣一定会被那辆疾驶而来的车子撞飞。

    这样,曾经带着她走入地狱的人,便也理所当然地下了地狱。

    果然,今天的主旨就是酣畅淋漓地复仇。这个念头立即带来了盲目的冲动,陈默迈开腿,悄无声息地朝路边走了过去。

    车灯越发刺眼,就是现在了。

    她伸出手,将李晓欣一把拽起:“小心车。”

    抬眼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刺眼车灯,李晓欣吓得脸色煞白,踉跄着回到了人行道上。大概是受到惊吓,她并没有听出陈默的声音,低着头向她匆匆道谢,小跑着离开了。

    当一个好人,真是怪没劲的。陈默想。

    ***

    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陈默抬手解开束了一天的头发,该回到秘密住所了。

    小区就在一百米开外,与实验中学仅隔着一条街。她不紧不慢地朝小区的大门走去,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

    高歌就站在小区门外,似乎正在等她。

    陈默走上前,他也终于看到她,脸上随即有了笑意。大概是见她的打扮有些不似寻常,高歌的笑容里又多了几分谨慎的疑惑。

    陈默暗自做了个深呼吸,走到他跟前,很自然地比划:等多久了?

    高歌用手语回答:刚到一会儿。晚上出城去书然家,给他上了最后一次课,之后的课就由学校的其他老师接替了。

    你好像,有心事。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陈默点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高歌却一脸关切:怎么才回来?

    “今天出门办了点私事,刚刚结束。”她面不改色地回答,随即淡淡问他,“你要和我一起上去吗?”

    高歌迟疑了一下,却并没有急着跟上来,还在原地询问:晚上吃过了吗?

    被他一问,陈默这才意识到肚里空空,她还没吃晚餐。

    “前面有个便利店,陪我去买瓶酸奶。”于是她爽快地说。

    小店里的酸奶是学生爱喝的牌子,有很多种口味,糖分很高,乳酸菌倒是寥寥无几,放在平常陈默是一定不会喝的。她豁出去一般从冰柜里拿出两瓶,结账的时候突然有了种和要好的同学放学后一起挤在小店里买零食的错觉。

    因为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她感到有些意外,斜眼看了看在店门外等他的高歌,突然有了新的计划。

    “给你一瓶。”她向高歌伸出手,又问,“你困吗?”

    他被问得有点懵圈,接过酸奶,随即摇头。

    “那陪我散散步。”陈默戳开酸奶盖子,笑了一下,用手臂碰碰他的胳膊,“我们去实验中学里面逛逛。”

    这样,她就能完全体验放学后和同学一起闲逛的感觉了。

    ***

    实验中学的校门每晚十一点关闭,他们恰好赶在这之前溜了进去。

    下午走进校园的时候,陈默是带着紧张愤怒与不甘的情绪,而现在,她的内心已经变得非常平静。

    虽然依旧有些空洞。

    寂寥的路灯在漆黑的校园里投射出微弱的光,四下空无一人,只有二人的脚步声。

    高歌四下环顾,自从十年前的五月失声退学后,他就没有再来过实验中学。只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漆黑与混沌,并不能清晰地重现那些回忆里的画面。

    本想着漫无目的地闲逛一会儿就回去,可陈默却像突然着了魔一般,径直朝高中部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高歌只好跟着她走进教学楼,跟着她沿着楼梯来到三楼,穿过蜿蜒曲折的过道,陈默走进了三楼东头的女卫生间中。

    跟随的脚步在门外停住。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因为只要走进去,她必然会被那些痛苦回忆折磨。他却又隐隐觉得自己能明白她走进去的道理,因为理智总说,只有直面痛苦的回忆,才能彻底越过它。

    可高歌终究不是陈默,他不能左右她的内心,也不该把自己的看法强加给她。

    “高歌。”

    正想着,陈默在里面叫了他一声,高歌浑身触电般颤了一下。

    “进来。”

    她是这么说的,所以他顺从地迈开腿,推门走进了那间漆黑的女卫生间。

    鼻腔里顿时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并没有记忆中那般令人头疼欲裂,少女的卫生间里甚至还弥漫着一点淡淡的,难以捕捉的花香。

    他想起,这扇小窗外有一棵每逢四月都会盛开的玉兰树。

    高歌焦灼不安的心正被无端地缓慢安抚着。

    可是,在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甚至看不清陈默在哪儿。

    “有很多次,我都是这样躺在这里。”陈默同样平静的声音从地面传了上来,她突然笑了一下,“对了,你是知道的,有一次,被你看到了。”

    她居然仰面躺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同他说着话。

    于是高歌循着她的声音,在她身侧蹲下,低头看着黑暗里的人。

    “在这十年里,我去过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有了新的生活,但是,无论怎样,头顶总有一块沉沉的乌云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以为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摆脱旧事的束缚,没办法从地狱里脱身。”

    “这里,”陈默冷笑着,“就是我长久以来的地狱。”

    黑暗中,在她冷冷的笑声里,高歌却准确地握紧了她的手。

    ***

    手被他突然攥住,陈默的笑声戛然断掉。

    “那些报应,都是他们应得的。我本以为今天一切都会结束,完美地结束。后来却发现,即便他们死了,或是被现实不断折磨,我也没有特别的开心。”

    她说着仓促地笑了一声,笑声冷冰冰的,透着和笑背道而驰的情绪。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是逃不出这里的。”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即轻轻叹了声:“其实,今天下午我偶然来过这里,当我忍住心中巨大的恐惧和排斥,鼓起勇气走进来时,我突然发现,这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卫生间。”

    高歌的手又握紧了一点。

    “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啊。”她说着,自己也跟着笑起来,“潜伏在余声身边的那些日子,我被困在他的房子里,生不如死,但我的心不在他那,我有要达成的目标,所以不觉得那是煎熬......是啊,活人哪有什么地狱,能把活人困住的地狱,只有她自己的心。”

    笑着笑着,陈默感觉到冰冷的眼泪正划过脸颊。

    手依旧被那只温暖的大手握着,当她开始抽泣的时候,她感觉那只手却攥得更加用力了。

    恍惚间,她突然想,如果当时有个人在她受伤哭泣的时候握紧她的手,她是否能够早一点从地狱里脱身。

    而现在,是不是太晚了?

    是的,眼下已经是字面意义上的太晚了。这时,教学楼另一侧的钟楼传来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陈默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拂掉脸颊上的泪,想着已经发了太久的疯,高歌大概下一秒就要理智冷静地把她拎起来带走了。

    是啊,他总是这么的理智,冷静,谨慎,就像十年前一样。

    陈默无奈地笑了一下,却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身边的黑暗中传来高歌衣物的窸窣声,陈默正要随他起身,眼前黑影一动,她整个人却被拥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胸口贴在一起,颤抖的身体被他的双臂拥住,陈默甚至能感觉到耳边有了他温热的呼吸。

    这个拥抱让她没来由地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做完的那晚,高歌伸出手臂试图将她捞到身前相拥的画面。可是那一次,她冷冷地推开他,背过身去睡着了。

    陈默终于意识到,高歌已经悄然无声地在她身旁的冰冷地面躺下,他侧过身来,抬起手臂,温柔地抱住了她。

    心底幽深的裂缝正在惊人地慢慢愈合。

    她闭上眼睛,仿佛自己还是十年前那个尚有一丝真心的少女,朝她所爱的那个少年的心脏方向又靠近了一点。

    ***

    高歌突然觉得,不能说话挺好的。

    比如现在,如果他可以讲话,一定会忍不住开口把心里的话全部告诉她。她也一定会觉得他油嘴滑舌,她一定会推开他,然后继续用她惯有的冷漠讪笑对此加以嘲讽。

    但是实话实说,他现在只想去她的地狱里陪她。

    陪她走出地狱也罢,陪她陷到地狱的更深处也罢,陪她待在那一片虚无里什么都不做也罢,他只要陪着她就好。

    四月的夜依旧凉如水,故人的怀抱却温柔得让人流连。

    陈默从他怀中缓缓抬起头,额头碰到了他的下巴,她轻笑了一下。

    “你傻不傻,疯子躺在地上发疯,你怎么也跟着躺下来了?不怕弄脏衣服......”

    高歌却跟着笑了,他的肩膀轻轻颤动了几下,双臂更加用力地将她锁在怀终。陈默不知道的是,他正在心里大声反驳,我喜爱的女人才不是疯子。

    “有点冷,咱们走吧。”

    陈默嘴上说着冷,脸上却滚烫,随即又往他怀抱的深处钻了钻。

    高歌揉着她的发丝,半拉半抱地把她带了起来,两人在黑暗里四目相对,同时会心地笑了。陈默知道,关于这里,她已经拥有了一段新的记忆,是段温柔纯情能够治愈她的记忆。

    他们下楼离开时,她竟闻到了一阵清幽的香气。

    “好香,你闻到了吗?”

    高歌点头。

    “是玉兰花的香味。”陈默喃喃说道,“楼下那棵玉兰树不会还在吧?记得从前很人都要约去那棵树下表白,其他人还会偷偷从楼上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扶栏旁,陈默低头朝楼下看去,果然看到了那棵树。在路灯的微光下,满树的玉兰花泛着温暖的神采,夜风拂过树梢,白色的花瓣在夜空里肆意飞舞着。

    “好多次,我都看见你被女生叫到树底下。”

    陈默说着,回过头看向高歌。早已褪去稚嫩的冷峻脸庞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被外面的路灯模模糊糊地照亮,他正用有些难为情的疑惑神情听她说着。

    “你总是冷着一张脸,对面的女生有的扭扭捏捏,有的不好意思,更直接点的,会冲上去抱着你的腰不肯松手......”

    听着她绘声绘色的描述,微光里的那半张英俊的脸不出所料地更加难为情了。

    “我当时就在想,这个男生心可真狠,不愧是学霸。”陈默淡淡笑了,伸手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继续试探他,“所以,你当时真的从没对任何女生动过心吗?”

    高歌没回答,只是怔怔看着她。

    陈默撇嘴,不料手却被他再次握住。

    “你要干嘛?别想糊弄过去......”

    话还没说完,高歌已经把她拉到身前,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下意识就要挣开他紧握的手,不料却被攥得更用力了。陈默蹙眉,瞪起双眼,咫尺前是高歌优越流畅的眉骨与鼻梁,沾着温柔朦胧的微光,却依旧锋利无比。他微闭着双眼,吻得主动强势。

    吻得她心跳过速,吻得她无比安心。

    夜风送来了玉兰花沁人心脾的幽香,陈默垂下眼,用余光瞥见几片被夜风温柔送上二楼的花瓣正在肆意飞舞。

    高歌站在她跟前,一手攀在她腰间,一手揉进她脑后的发丝里,他极尽全力般,在口中与她缱绻纠葛,温柔缠绵。

    于是陈默也尝试着,第一次闭上双眼去回应他。

    夜色如水,寂静无边。她听到了夜风穿过走廊的声音,还听到了花瓣落在地面的声音,听到了高歌温柔的呼吸,也听到了自己踏实有力的心跳。

    如果可以,陈默希望把此刻这个吻作为她人生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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