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点刚过1分，沈念舟站在镜子前，推了推自己鼻梁上平光镜。
瞧着多了一丝“严肃”？
窗外天光尚早，温热微风吻过鬓边发，指尖捻至耳后，深吸一口气。
拿出自己考试时用的笔记本，翻了翻，完美！
输入1801发来的密码，电梯徐徐上升。
18楼，电梯门开，沈念舟看了眼手机，7点差5分钟。
“为了小钱钱，拼了！”伸手按门铃。
下一秒，门就缓缓打开，久等似的。
屋中的光亮和楼道的暗鲜明对比，高冷清瘦的身影映入眼帘。
男生面色凉如秋月，眉目却生得极好，淡淡的，眼底又星辰印深潭，荧光难捉摸。
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撑住门框，长臂舒展，细白紧致，透着男生特有的精壮。
“哟，‘炸鸡姐’，是你啊。”
声音耳熟，模样也熟，好像在哪见过。
不等沈念舟细究，对方垂眸看她的目光多了一丝嘲弄。
“嗯？”狐疑探头，看向她。
沈念舟歪了歪头，问：“……你，谁？”
李熙载：……
长久的寂静，久到走廊灯熄灭。
后知后觉的沈念舟反应过来，这少年应当见过她，但她却当面拂了人家颜面，第一印象一定极差！
不是错觉，虽然少年表情纹丝不变，眼神却多了几分凉意。
凉得她如芒在背。
完了完了，沈念舟手心不觉一紧，决定敷衍一下，扭转不利局面。
“啊……那个……是你啊。”
不得罪人的“万能回答”。
然而，少年眉尾轻挑了下，看穿她似得眯了眯眼，让了让路。
“拖鞋。”
少年眼神示意，沈念舟急忙进屋换鞋。
抬头才发现虽然格局差不多，但18楼的陈设却是不同的。
如果姑妈家是“豪宅”，那这里就是“皇宫”。
瞧着简单的公寓，墙上挂的却是黄建南老先生的国画。
动辄百万起步的画。
她穷归穷，但审美在线，艺术略懂一二。
应该……不是假货吧……
收回视线，眼见男生淡漠从她身边路过，端着水杯，睨了她一眼，“你就是新家教？”
眼前这个少年应该就是辅导对象了，神色冷淡，瞧着不像傻子，沈念舟想，这份“工作”会轻松很多。
“我是8楼住户，也是新家教，请问你父母在吗？”
少年眼神瞥了眼门，“关上。”
惜字如金。
沈念舟应了声，回身关门，身后传来声音。
“父母不在家，我知道你，他们说，试课两天，我满意就行。”
着重强调“我满意就行”五个字。
沈念舟“啊”了一声，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少年擒着水杯，眼神示意她，“书房，证件带了吗？”
从包里拿出装着证书的文件袋，“带了。”沈念舟边说边跟上少年步伐。
房间布局整改过，通往书房的路上，挂着各种叫得上名字的国画。
就这墙上的画，加起来恐怕比房子都贵，沈念舟跟着少年，偷瞄两眼墙上画，忍不住吞了口水。
书房很是宽敞，视野也好，书桌上整齐放着书本。
“证件，我看下。”少年淡漠摊着手，懒懒散散瞧着她。
沈念舟一一递过身份证、学生证、获奖证书之类文件。
少年接过，慢吞吞细细看了，看完放到桌上，一一摆开，问：“不介意我拍照吧？”
沈念舟摇了头，“不介意。”
不知是不是少年气压太冷，连她都安静下来，大气不敢出。
“没事，你拍照发给你父母吧。”
少年点头，应了声。
“那，现在开始上课？”
面前的少年，此时在她眼中就是“财神爷”！
“史上最年轻英俊财神爷”！
少年扬了扬鼻尖，“椅子，自己搬。”自己往边上让了让。
椅子，有点重……沈念舟搬的时候脸就绿了。
这特喵是纯金的吗！这么重！
使了使劲，椅子只晃了晃，脸上一阵燥热，忽而一只素白干净大手握住椅子，一把将椅子整个搬起。
“有点重？”声音冷冷淡淡，并不像关心。
少年轻松放好椅子，间距过大，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银河系”……
沈念舟尴尬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椅子是有点重……”
少年冷漠看着她，推了自己之前文综试卷到她面前。
“你可能需要了解下。”
隔太远，沈念舟伸手按住试卷，拖向自己。
错题一题一题看，很是认真仔细，全然未发觉身边不太友善目光。
“文综题我看了下，大多数集中在历史，历史是你弱科？”
“算是。”
“国际史还是中国史？”
“半斤八两。”
惜字如金到一定地步。
不耐烦模样。
沈念舟问：“那，我们先从错题开始入手，你的课本麻烦借我下。”
书桌太大，隔离太远，沈念舟抱歉起身，想把椅子拖近，可使尽拖了拖，椅子只晃了晃。
抬眸，少年正托腮瞧着她，一脸得意？
应该是错觉，少年的表情变化很小，大约她看错了。
“能靠近点吗？”
少年眼神在椅子之间晃了晃，丈量着间隙，问：“你要多近？”
似乎，带着笑意？
沈念舟窘迫回：“越近越好？”
少年静了几秒，眉尾动了动，懒散道：“这样行吗？”
一顺手，两把椅子并在一起。
沈念舟跨了一步，小心坐下。
“这个距离挺好。”
不知为何，总觉得身边的少年瞧着面熟。
该不会是她“色胆包天”，见色起意吧？
不会不会，她是来赚“小钱钱”的，不是来祸害“未成年”的。
从容翻开课本，找到答案，“这个大题的标准答案在这里，一共6条措施，你先写一下，具体我们等会讲下当时社会发展和主要历史事件。”
少年在试卷上抄标准答案，刚抄了两行，突然停笔，转头，看向沈念舟。
细碎刘海下的冷眸，隐隐有光。
薄唇微启，声音又轻又冷，问：“贵姓？”
沈念舟抬眸，四目相对，心中不知为何快了半拍。
心中默念，她向来不近男色，虽然不吃斋念佛，但19年来没做过坏事，一直以来“老僧入定”，全心全意想着“小钱钱”，决无二念，如今乍一见美少年，多少心惊，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真不是她想“违法”！
“我……我叫沈念舟，念念不忘的‘念’，‘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舟’。”
“沈念舟。”
“你叫我舟姐，或者沈老师都行。”
“……哦。小舟……舟。”
“……”
这臭小子故意的？
故意逗她吗？
可沈念舟瞧着他一脸冷淡，又不像玩笑，难道这孩子脑子不好使？
“你……怎么称呼？”沈念舟按捺住自己的不悦，嘴角抽了抽。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她，冷眸冷言，反问：“我说，你就能记住吗？”
认真、别扭、失落的表情。
“当然！”
要是少年要求她写一百遍，她也会毫不犹豫提笔。
她之后的“小金库”可就系在他三言两句之间！
只要他和家长说她辅导不错，她之后一年吃饭加鸡腿不说，还能有余钱还姑妈。
少年冷着脸，但在沈念舟眼中，简直光芒万丈！
“金主爸爸”！
她愿意自带滤镜！
少年盯着她，一字一句说：“沈念舟，你记住，我叫李熙载。”
郑重的，固执的，介绍自己。
不知为何，少年专注的模样令她心乱。
沈念舟，你可不能禽兽，这还是个小弟弟啊！
调整气息，沈念舟稳了心神，正经念了少年名字。
软糯的语气，念着“李熙载”三个字。
“肯定记住了。”
李熙载表情松了些，方才见面不识的憋屈散了大半。
从未见过如此迷糊的女生，三番两次无视他就算了，加了微信也仅限打游戏，可他明明带她打过游戏，她也给他发了名字，这样都能忘！
她属“鱼”吗？七秒钟记忆！
看来之前印象还不够深，他不得不用点手段。
现在，她肯定能记住了吧？
不能不承认，沈念舟教人是有一套的，李熙载看着试卷和课本，偶尔听她将历史故事，四目相对，他发现沈念舟圆眼很是明亮，里面藏着星辰，藏着对未来的憧憬。
课本里的内容，他早就烂熟于心，这次考试也是他故意为之。
他转着笔，心思有点飘忽。
不知道她能教什么，索性选个文科内容，历史政治最简单，她应该能辅导吧？
如果数英理化，不知她行不行，李熙载在试卷胡乱写了一通交卷。
费尽心机。
李熙载想起笑了下。
“嗯，记住了。”
梳理完试卷内容，沈念舟刚准备换内容，没想到门铃响了。
“刚好。”李熙载看了下表。
“你父母回来了吗？我去打个招呼。”沈念舟要起身，往门口走。
李熙载不置可否，跟在她身后，垂眸瞧向面前的小人儿，小小的身躯，圆圆的脑袋，煞是可爱，缩回想弹她脑袋的手，恹恹的走到门口，开门。
“我叫了外卖，一起？”
李熙载举了举手里袋子。
沈念舟微愣一秒，“你没吃晚饭？”
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和她差不多啊，沈念舟心想李熙载也不容易，这个点了，父母都不在身边，连晚饭都得叫外卖。
不禁多了三分同情。
李熙载面无表情，走到餐桌边，眼神瞟了眼边上椅子。
“不算你误工。坐。”
其实，她早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热量炸弹”的味道！
突然就馋了。
心里这么想，腿却不听她使唤。
“你一个人有点孤单，我陪你坐一下？”
反问句中的肯定句。
李熙载拆了袋子，拿出一包，递给沈念舟。
沈念舟接过，打开，果然是炸鸡！
嘴上“多不好意思，还让你请客”，下一秒就咬了口炸鸡块。
“我点多了，还麻烦你帮忙。”李熙载也吃起来，眸子一闪而过不可捉摸。
“不麻烦不麻烦……唉？等下，外卖可以送上楼吗！”沈念舟疑惑看向李熙载。
“除非有vip送递服务。”
“难怪我之前买炸鸡块，还得自己下楼……”
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被遗忘的小事浮上心头。
沈念舟脑中迷雾渐散，疑惑不解，瞥了李熙载一眼。
冷淡的眼眸，轻易可察觉的玩味。
俊秀的双眸，微垂的刘海，少年的脸逐渐重叠清晰。
忍不住心跳加速，喉间一滞。
“我们，是不是见过？”沈念舟小心试探。
“应该吧。”
岂止见过？
“电梯里……呃……还有楼梯间……”
完了完了，她不会得罪“金主弟弟”吧！
不会不会，他肚子饿，她还给他抵过炸鸡块呢！
嗯？炸鸡块？
沈念舟看了看手中的鸡块，噎了下。
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等沈念舟再说什么，李熙载托腮，往自己口中塞了块炸鸡，忽而眼睛眯了眯，“想起什么了？”
尴尬到窒息，沈念舟在李熙载威压目光下，慢慢别过头，躲避视线。
“不……不记得……”
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熙载淡淡的，似有若无的笑了下。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供你慢慢回忆，不急。”
声音依旧冷淡，像冬夜忽而落去雪地的利刃，危险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