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凌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去了。
她从包里翻出专门设计的救助站胸针戴上，扒着车窗冲里面的陆戚臣道：“陆先生，麻烦您了。再见。”
陆戚臣颔了颔首，看韩青凌拎着包小跑着往小区里跑。
“把车停了，我去看看。”陆戚臣把看了一路的杂志放好，对司机道。
“陆总，我们等会儿有个会……”
“往后推一小时。”
“好的！”
韩青凌跑到群里说的地点，已经有几个志愿者和工作人员在草丛里找猫了。
看样子年纪都不大，应该是几个大学生。
见到她，有认出来的开心地冲她打招呼。
他们都是无偿来参加救助活动的，有几个从韩青凌刚开始招人就参加了，对韩青凌也熟悉。
韩青凌年纪和她们差不多大，性格也活泼，和他们都能玩到一起。
韩青凌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手套，戴上后抬腿踩进了草丛，冲他们招招手：“找到了吗？”
她纯白的鞋子一下子就被潮湿的泥土弄脏，韩青凌不怎么在意，她拨开挂在腿上的草，觉得手里的包有些碍事，随手扔到路边。
“看照片应该就在这附近。”
昂贵的包包随意扔在路边，鲜红的结婚证从侧边的口袋滑了出来，韩青凌没注意到。
陆戚臣慢悠悠地走过来，正好看见被扔在地上的包和掉出来的结婚证，他看向往草丛深处走的韩青凌，弯腰把东西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姐，你的包。”有个小姑娘走到韩青凌身边，她扭头看了眼和老破小区格格不入的男人，小声冲韩青凌道。
“嗯，先扔那吧，里面也没什么东西。”韩青凌拍了拍飞到自己胳膊上的蚊子。
她格外爱招蚊子，身边小姑娘在这站了这么久，一只蚊子没过来，她刚进来，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就多了好几个蚊子包。
“不是......”
“小韩姐！找到了！”
女孩儿话没说完，另一边几个志愿者突然冲韩青凌她们喊。
韩青凌快步走过去，弯腰扒开长得很茂盛的草。
扑面而来的臭味让韩青凌皱了皱眉。
一只脏兮兮的母猫已经没了呼吸，干涸的鲜血把脏兮兮的毛都粘在了一起。
母猫身下是几只还没睁开眼的幼崽，扑腾着无力的小腿，声音又细又弱。
它们不知道母亲已经死了，它们只知道在妈妈身边才是安全的。
幼崽出生时间应当不长，身上的毛都没长出来多少，皮肤上沾着泥土和血渍，有些已经干掉，粘在身上。
“像是被人打死的......”有个小姑娘不太忍心地撇开眼，声音里带着些不忍。
确实，那母猫身上像是被人用东西打出来的，伤痕累累。
韩青凌呼吸有些困难，她上辈子救的第一只小猫就是被人打伤的，最后也没救活。
她伸手把虚弱的小猫崽拿起来，放进猫箱里面。
五只幼崽，有两只已经没有了气息，剩下三只也虚弱的呼吸都很轻。
“你们有开车来的吗？”韩青凌问。
“没，我们都住这附近。”
韩青凌接过猫箱冲他们说：“把这几只安葬了吧，回去做好消毒，我先送这几只去医院。”
韩青凌转身往外走，一抬眼就看到站在花坛外边的陆戚臣。
她眼睛一亮，抬腿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冲陆戚臣喊：“陆先生！帮...啊！”
她刚跑到一半，没注意到脚下，一个浅浅的坑直接把她绊得一个踉跄。
陆戚臣眼疾手快抓住韩青凌的胳膊，没让她直接扑到地上。
他注意到韩青凌的手死死地护着猫箱，保持着猫箱的平稳。
“韩青凌！”他抓着她的手骤然用力，声音很沉。
“救救救...脚、脚扭到了！”韩青凌一手抱着猫箱，另一只手被抓着，脚腕疼得她冷汗都出来了。
“小韩姐！你没事吧！”
“要不我们去送吧，我们打个车！”
韩青凌摆摆手：“没事，我们有车。”
说罢扭头眼巴巴地看着陆戚臣，意思很明显。
陆戚臣冷笑了下，还没说话就看到她额头上浸出来的冷汗，表情冷漠地把人扶好道：“猫箱给我。”
语气有些不好，但至少是答应了。
韩青凌悄悄松了口气。
要不是这三个小崽子拖不了，她也实在不愿意麻烦大反派。
这可是连男主的面子都不会给的大反派啊！
韩青凌鞋子上沾了土，一上车就把昂贵的车垫弄脏。
她悻悻的冲陆戚臣笑了下，悄悄把脚挪了挪。
结果没想到，因为扭了脚用不上力气，估算偏差了点，把另一边干净的地方也全蹭上了泥。
陆戚臣曲起手指瞧了瞧挡板：“去中心医院。”
“等等！先去宠物医院！”
韩青凌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急呼呼的对司机喊。
陆戚臣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注意到了刚刚韩青凌那一套悄咪咪的小动作，把猫箱往她怀里一放，弯腰去脱她的鞋。
韩青凌：！！！！！
她也顾不上脚疼，哐的一下把脚抬了起来。
脏兮兮的鞋子差点踹到陆戚臣脸上。
陆戚臣：......
“我！我自己来！”韩青凌抱着猫箱，弯着腰动作别扭地解鞋带。
车里的空间很大，韩青凌把鞋脱下来，穿着小粉猪袜子的脚有些局促地缩了缩。
夺、夺不好意思啊！
陆戚臣从车载冰箱里拿了冰袋，又弯腰拿了拖鞋，眼垂下去，看到那双有些幼稚的袜子，动作顿了顿。
他注意到韩青凌脚腕已经肿了起来，声音很淡：“袜子脱掉。”
“啊？”韩青凌表情惊恐，还要脱袜子？！
“冰敷。”
不知道韩青凌那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把拖鞋扔她脚边：“快脱。”
韩青凌此时已经感觉不到很大的痛感了，脚腕麻麻的有些烫的感觉。
冰袋贴上去的一瞬间，韩青凌下意识地躲，小腿被一只大手握住。
“疼疼疼！”韩青凌呲牙咧嘴，另一只脚想要抬起来踹陆戚臣的腿。
但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是她的摇钱树，不能踹。
一双手死死地抱着猫箱，韩青凌憋得眼都红了。
“你轻点！”
她现在哪还能想着装什么温柔人设，伸手拽着陆戚臣的衣袖，把那昂贵又娇贵的布料抓得皱皱巴巴的。
陆戚臣动作停顿了片刻，冷着脸把韩青凌手里的猫箱拎到一边，用毛巾包住冰袋塞进韩青凌手里。
“自己敷。”
“哦。”
韩青凌弓着腰，可怜兮兮地敷脚。
冰袋很凉，隔着一层毛巾也透着寒气。
韩青凌换了只手，然后冲着被冻得通红的手心哈了口气，握拳搓了搓。
陆戚臣靠在靠背上，合着眼，手指敲着膝盖。
他能听见韩青凌窸窸窣窣的声音，因为太凉偶尔发出小小的嘶气，或者是往手心哈气的声音。
有些烦人。
陆戚臣心想。
他睁开眼，从韩青凌手里把冰袋抢过来，抓着她细瘦的小腿，动作很轻地把冰袋压上去。
韩青凌的角度看，能看到陆戚臣浓密挺翘的睫毛。
不得不说，作为男主对照组的大反派，长相绝对能和男主分庭抗礼。
韩青凌更喜欢陆戚臣的长相。
她砸吧砸吧嘴，觉得这婚结的可真不亏。
踩着超速的线到了宠物医院，韩青凌穿着拖鞋一瘸一拐地下车。
林助理本来想下去扶一把，结果就见老板从另一边下车，接过猫箱后扶着人。
韩青凌进去后把猫箱交给医生，详细地告知小猫的具体情况，交了钱暂时把小猫留在了医院。
不一定能活。
医生给的答复。
韩青凌一口气堵在胸口，有些闷闷的。
她做过很多年的动物救助工作，当然清楚有很多小动物是救不回来的。
但她还是会产生悲伤。
为那只惨死的母猫，为那些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世界的幼崽。
“去中心医院。”陆戚臣把沉默着的韩青凌塞进车里。
她的脚腕肿得更厉害了，走动间裤腿撩了上去，露出的皮肤透着青紫的颜色。
上了车韩青凌一直低着头，呼吸声很轻。
直到陆戚臣听到很小很小的一声啜泣。
他错愕转头，正好看到一滴泪掉了下来，砸到她的手背。
陆戚臣是个感情相对淡漠的人，但他并不是天生的情感淡漠。
他经历过太多的死亡。
最开始是年长的长辈，他们多是寿终正寝，所以他那时候只觉得难过。
后来是年幼的弟弟，因为早产，在保温箱住了一个多月，但最后还是离开了他们。
再后来是父母。
那是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死亡。
卡车冲过来的时候，母亲死死的把他抱在了怀里，父亲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把他从车里推了出去。
被好心的路人拽走的一瞬间，轰然的爆鸣声炸的他有些耳鸣。
所有人都说他是丧门星，克死了父母兄弟，在父母葬礼上连滴眼泪都没掉。
陆戚臣那时候不知道怎么解释，后来也习惯了不解释。
死亡在他短暂的生命里显得有些太过于寻常。
他看着沉默着掉眼泪的韩青凌，伸出手接住了那颗眼泪。
有些烫。
烫得他手心都有些疼。
“韩青凌，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