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橖宴

    橖宴眯着眼睛,先前眼中的那点愉悦完全敛去:“说说,什么意思?”

    白真真眼睫微颤着,下唇被贝齿咬出艳色,忧愁不安的望着他。

    他慢慢的转动眼珠子,折弯了腰,凑近盯着她,扯出一个完全不怀笑意的笑,嗤了一声:“嫌弃我?”

    少女睁着一双漂亮水润的眸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出他此时步步紧逼的模样。

    处于本能的,她咬着唇,脚尖往后退了一小步,偏偏腰上还搭着他的手,退无可退,只能被抵在床与花几之间,瑟缩着仰头看他。

    小可怜样儿。

    小怂包——橖宴心里冷笑着,对她的反应做出评价。

    “因为......”白真真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他,他的手在她腰上,离她放春丨药的地方太近了,她好怕一会儿会被他摸到。

    她空咽了一口唾沫,怯生生的开口:“下巴太疼了,吃不下。”

    说罢,她再次扬起头,精致的下颌到下巴,莲白肌肤上,青紫色的指痕格外刺眼。

    橖宴的手指抚过那几个印子,冰冷的指尖走过的地方,细软的毳毛会敏丨感的立起来,不一会儿,被他抚过的那段肌肤就泛起红,白真真听他问:“真有那么疼?”

    白真真不敢直视他眼睛,压低头,点了点。

    他满意了。

    眼中凌厉的冷意褪去,揉了揉她颊边嫩肉:“行吧,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说着,他放开真真的下巴,掀开帐子回里屋去了。

    不多时,连天喷嚏和咳嗽从屋子里传出来。

    开心。

    白真真在外面蹲着用帕子拾地上的话梅糖。

    活该,怎么不冻死你。

    -

    下午的时候,千修院又叫了一次府医。

    年迈的老医师被曹掌事领着往前急走,大冬天的身上头上竟然出了密密一层汗。

    他一边掏帕子揩脸,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和曹掌事搭话:“王府是风水不行还是怎的,一天到晚的生病,上次是婢女,这次又是谁,一次比一次急,老儿我这腿啊,经不起你们折腾。”

    曹掌事手里拎着府医的药箱子,恨不得另一只手拎起他衣领就跑。

    太慢了,实在太慢了。

    可府医老胳膊老腿儿的,他又不能真的上手,只能嘴上催促道:“是千修院的橖主子,您呐,快点吧。”

    府医到千修院时,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使唤的仆妇也没有,墙边的红梅开得盛,日光下,梅瓣上晶莹的冰晶闪着光,叶子上挂着未擦干净的血迹。

    路过时,还能嗅见梅香里暗藏的血腥味。

    府医皱了皱眉,捂着鼻:“你们小厨房的人杀鸡怎么在院儿里杀,这味儿也忒重了。”

    曹掌事尴尬的笑了笑,上前替他打帘子,推开门。

    一进屋,热浪和暖香扑面而来。

    昏暗的屋子帘子都放了下来,隔断内室和外间的帘子半挑在铜钩上,隔着一个小角,能窥见偏暗的内室里,身着白色中衣的美人缩在榻上,面色烧得通红。

    本该盖在他身上的缎面被褥,全堆在地上。

    一道粉色短上袄,白色襦裙的倩影正在屋内忙活着,她嘴角挽着温和的笑,捏着兰花指,轻轻从冰冷的散着寒气的水里捞出帕子,湿漉漉的盖到病美人头上,一举一动都很美,宛若画作中的仙子。

    曹管事看的心惊担颤,连忙放下药箱扑过去大叫:“白姑娘,你怎么拿冰水给主子敷头!”

    “你怎么还把被子给他掀了!”

    “邪气入体怎么办,你这是要害死主子啊!”

    嘻嘻,就要邪气入体,病死他才好嘞。

    白真真眨巴着一双漂亮单纯的眼睛,看着扑在床榻上,用自己身子努力盖住主子,给他取暖的曹掌事,无辜道:“啊,原来不行吗?”

    “姨娘一直叫冷,可我摸着他额头好烫身子也好烫,我怕他烧坏脑子,这才想着给姨娘降降温。”

    说着,她状似不经意的抬起手,露出两只被冰水冻得通红的手,然后在曹掌事瞠目结舌的视线中,连忙将手缩回袖子里,不安道:“对不起,曹掌事,我也不是故意的。”

    曹掌事原本的训斥已经到了舌尖,可在见到她一双细嫩手指冻得发红发肿,训斥的话不由憋了回去。

    就在这时,橖宴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睁眼就发觉身上趴了个人,侧眸,和一张粗糙男人脸对上,额上青筋跳了跳,一句沙哑的“起开”从肿痛的喉间挤出来。

    转头,又看着被挤在一边,低着头,捂着唇,摸摸擦眼泪,肩头抖动着,委屈又隐忍的姑娘。

    他叫了一声:“真真,我都听到了,没事,下去吧。”

    白真真乍然被叫到名字,僵了一瞬,听到他说自己都听到了,吓得脚都站不稳。

    真是祸害遗千年,病成这样了,都还能在关键时候醒过来,听到关键的话。

    又听他安慰自己说没事,她面色古怪起来,若非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面对的人也不对,她真想挠挠头。

    是她听岔了,还是他真的如她所愿,病糊涂了,脑袋锈了。

    她是要搞死他哎,他竟然说没事了。

    橖宴直直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她一双眼睛水蒙蒙的,本就长着纯真无邪的脸,此时呆呆望着他,看起来有点傻。

    他不由想起自己昏睡的时间里,偶尔迷蒙睁开眼,看到的这张柔美精致的小脸俯在他上方,轻软细嫩的小手伸进冰冷的水里,不顾冬日刺骨的寒意拧了帕子给他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的冷敷额头。

    虽然帕子完全没拧干,他半个后背都被滑入领子的水打湿了。

    那一定是因为她气力小,手也被冻僵了,有心想拧干,却无法做到。

    他不怪她。

    至于高热时,冷水冰敷这种事,虽然讲究发热时要捂汗,防止邪风入体,可依稀记得小时候他还未被皇叔找到时寄养在奶嬷嬷的老家。

    那是一处临近边塞的小村子,有个小童高热昏迷,各种土法子都试了,病情却越来越严重,最近的医师住在几十里外的另一个镇子上,来回要一日,根本来不及请来,是路过的一个外族游者救了那个小童,用的就是冷敷降热。

    橖宴回头,看着已经站起来,抱了一床新被褥的曹掌事:“事后不必再为难她。”

    这真是天打西边儿出来了。

    性子阴狠无常的主子,还有这般好说话的时候。

    曹掌事瞠目结舌,对着同样瞠目结舌的白真真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退下,别在这儿碍眼了。

    白真真向橖宴福了福身,低着头,沮丧的一步三回眸的出去。

    随着千修院正屋的房门“吱——”一声关上,白真真捂着嘴巴,半俯着身子,肩膀无助的抖动着,笑得无声又猖狂。

    她蹦蹦跳跳的回了自己那间屋子,赶紧生了一个火盆子,抱出房间里最后一床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围在火盆前暖手。

    嘻嘻嘻,橖宴一定是烧坏脑子了!

    -

    千修院正屋里。

    曹掌事连忙把被子盖在橖宴身上,掖得严严实实一只蚂蚁也爬不进去,这才把外间侯着的老府医叫进来。

    隔着床上用的小丝屏,橖宴伸出一只手给府医号脉。

    府医捋着花白山羊胡,点了点头:“老朽年轻时曾交过一位外邦友人,听闻外邦人驱热之法,正是冷敷头部、腋下、脚底,虽说与我们大夏的医者所谓的捂汗之说有冲突。”

    “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方才那位小娘子,或许误打误撞,正好做对了。”

    “我为橖主子留一份麻黄汤,饮用两日,烧热可平。”

    橖宴轻轻咳着,点了点头,又吩咐了几句才让曹掌事送客。

    -

    这边,白真真终于觉得手是自己的了,身上寒气驱散,整个人都暖乎乎的。

    她将裹在身上的被子掀开,叠起来,放回柜中。

    坐在床沿上,拖过来房间里唯一的小桌是一张放床上用的小桌几。

    她将王妃给她的那包药从腰带里摸出来,放在桌上,看了又看,最终忍不住好奇拆开来。

    “这么一点,能行吗。”

    白真真看着桌上摊开的黄纸上,指甲盖多点的红色颗粒状粉末。

    而且,这种颜色,这么明显的颗粒,不管是下茶水里还是下到吃食里,能一眼不眨的吃下去,除非橖宴眼睛瞎了。

    愁。

    还未等她愁完,床边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明显不是一个人。

    呼吸间,脚步声就来到她门前,房门被人敲响。

    白真真要做坏事,心里有鬼,虚得很,当下就如惊弓之鸟,“噌”的睁大眼睛,惊恐的望着门口。

    转瞬,她又想到,没事没事,她关了门的,外面的人不管是谁都不会不顾她闯进来。

    除了橖宴那个王八蛋。

    进来也无事,他又不知道她面前这药粉是啥。

    就在这时,随着她名字被人从外面叫起的声音,未从里面栓上的房门,从外面,被风吹开了。

    白真真看着屋外的人,惊恐的睁大眼睛,慌忙失措的坐起来,扑向自己面前的小桌几,想要销毁罪证。

    手骨却磕在了桌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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