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没有打算等来布鲁斯的回应。

    管家往后退了一步，“既然小姐会在今天回到家里，那么我就先去准备了”他说完，转身从蝙蝠洞离开。

    布鲁斯收敛起目光，在确信没有值得查探的信息之后，关掉了监控器。

    扎坦娜在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就会到场，他们还有许多事需要准备。

    犯罪巷居民楼

    迪克站立不安。

    好在费丽佳尔似乎只把刚刚那番话当做戏言，她笑了笑，很快转移了话题：“或许你可以去外面等着，我没有太多东西需要收拾。”

    话题被终止，迪克狠狠地松了口气。他环顾四周，赶忙开口：“要我帮你么？”

    让一位行动不便的少女自己动手，这实在令人过意不去。更何况，这还是自己未来即将一起生活的妹妹。

    “谢谢，但我不习惯别人的帮助。”

    费丽佳尔拒绝了迪克的提议，她转动轮椅，缓缓朝着房间内驶入。

    迪克不方便在待在客厅，他脑袋里有太多杂乱的思绪需要整理。青年站定了一会儿，便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少女将迪克抛至身后，这代表着青年之后的想法和行动都将与她没有关系。费丽佳尔的房间只是由一个衣柜，一张床垫组合而生的简陋居所。她从一个角落翻找出两个皮革制造的陈旧手提箱，很快地开始叠拽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

    三四条裙子，一些褪色的内衣，还有床面上形貌古怪的布娃娃。

    在收拾到床面时，费丽佳尔盯着布娃娃看了一会儿。这时如果迪克在场，他就能发现少女面部表情的异样。

    在这张五官柔和的脸上，面对迪克时清浅的笑意已全然荡然无存了。留下的，只有如死鱼一般呆板而冷硬的线条。她嘴唇的肌肉紧绷起，目光锐利而宽厚，如一只正在巡回的鹰隼。

    费丽佳尔拿过了玩偶，将其背面对准自己。

    这是一只猫咪玩偶，模样看起来适合去演惊悚片当中的僵尸。玩偶由数条缝合线组成，表面布料的材质与色彩各不相一，明显能看出，玩偶本身是由零碎的布头拼凑而成。呈现在费丽佳尔的玩偶背面，有条贯穿整个背部的缝合线，歪七扭八的走向，像一根畸形的脊椎。

    缝合线尾端没有收口，长长挂出来一条。

    只要拽动这条“尾巴”，玩偶的背面就能开出一道口子。

    费丽佳尔伸手，捏住了这条被刻意留出的线。

    但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拽下长线。少女伸手捏住玩偶，将它往箱内塞去。

    约摸半个小时后，迪克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他转过身，费丽佳尔怀里放着两个手提箱，看起来刚刚到场。

    迪克有些惊讶：“我以为你还需要一会儿？”

    费丽佳尔：“你也看到了，这个家里没有什么好带走的。”

    “那你也应该叫我来帮你，费丽。”迪克说着，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费丽佳尔腿面上的提箱。他原本还想帮费丽佳尔推轮椅，却在发现自己实在空不出手后暂且作罢。

    费丽佳尔没怎么在意这些，她慢慢悠悠地跟在青年身旁，说道：“只是这点小事而已。”

    “这不是小事，费丽。”

    迪克将费丽佳尔掺起扶入后座的车厢。

    他手臂撑着车身上方，以防少女进车时磕到脑袋。青年瘦长的阴影俯下来，费丽佳尔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温和的声音：“你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在他们之前，我总是得多表现一些来稳固自己在你心底的地位。”

    “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费丽佳尔很难理解：“我身上没有利益可图。”

    迪克起身，“男人的好胜心有时候不需要逻辑，你得习惯这个。”他说完，将车门关上。轮椅被收入后备箱内，他坐进驾驶座里充当今日司机。

    为了照顾费丽佳尔，迪克在尽量让这辆车的行驶速率平稳。

    费丽佳尔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她在上车的第一时间撤下了窗户，所以车厢内只有风声在流动。

    与之相反的是，迪克有着健谈的个性。

    他透过后视镜看向少女的脸，提起话头：“如果晕车的话记得告诉我，费丽。”

    “或许你应该知道，我每天都在坐车。”

    费丽佳尔回答

    迪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口中的“车”在指什么。轮椅是残疾人的代步器，车也一样，所以费丽佳尔在说自己不会晕车。

    迪克有点想笑，可这已经属于地狱笑话的范围了，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费丽佳尔的口吻让迪克想起了家里的某位成员——杰森·陶德。

    青年意识到，费丽佳尔和杰森大概会很合得来。

    他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道：“你不好奇他们么？”

    甚至没有追问迪克口中的「他们」是谁，费丽佳尔否认地十分迅速：“不好奇。”

    她仿佛生怕迪克再挑起新的话题般，再替自己添了一句：“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我保持长寿的秘诀。”

    迪克：……

    他现在感觉自己这个妹妹，是个教科书般标准的话题终结者。

    见费丽佳尔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我不想讲话”的态度，迪克也只能闭口不谈。

    安静的氛围令费丽佳尔感到放松，她将额头枕在床面，等待目的地的到达。

    韦恩庄园门前，阿尔弗雷德携家里几个男眷已经等候多时。

    提姆看起来心情不错，而他边上的达米安脸黑得能滴墨汁。

    会出现这种状况，只是因为提姆说了一句：“费丽佳尔身体脆弱，你别用对我的态度对待她，达米安。”

    一句话，让现役罗宾暴怒如雷。

    达米安觉得提姆，像是把他当成了弱智。

    杰森说自己会在晚餐开始之前赶到，红头罩帮又有反骨仔在西区向未成年人兜售毒/品。

    阿尔弗雷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布鲁斯，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开口道：“理查德少爷他们回来了。”

    一辆车驶入大门，在距离几人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们看着迪克先是从后备箱取出了轮椅，然后再从后座搀扶着一位黑发的少女走了出来。

    随着轮椅被推进，费丽佳尔的脸走进了几人的视线中。

    她有着一头如海藻般的长发，发色漆黑，泛着一圈深蓝色的光阴。少女皮肤白皙，嘴唇没有什么血色。她肢体孱弱到如房檐下的冰锥一样瘦细，锁骨下方皮肉贴着胸骨，隐隐有清癯的轮廓显现出来。

    这一切都昭告着几人，费丽佳尔的贫困并不是作假。

    而当他们将目光挪上少女的脸时，几乎所有人都暗暗抽了一口气。

    这张脸，和布鲁斯·韦恩太像了。

    无论是深蓝色的眼睛，还是吸睛的浓颜五官，都与布鲁斯是那样的相像。

    从监控上看时，这种相似或许没有那么明显。可当费丽佳尔和布鲁斯站在一起时，相信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父女的身份。

    布鲁斯心头微动，他脸上那属于“布鲁西宝贝”的神采真切了许多。男人朝着轮椅靠近，“我是你的父亲，费丽。”他伸手想要接替过迪克推动轮椅的工作。

    “欢迎回来。”

    男人有磁性的声音灌入费丽佳尔的耳中，她对这种情感有些不太适应。

    怎么会有人对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抱有如此的深情。

    费丽佳尔腹诽，她才不相信母亲和这位阔佬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谈情对象。

    她有些排斥布鲁斯的接近。

    “你好”

    费丽佳尔自己转动巨轮，避开了布鲁斯的靠近。不过好在，气氛并没有因此变得尴尬。因为在布鲁斯将要碰到接力杆时，他被另一个人抢先了一步。

    费丽佳尔甚至没看清对方的样子，只听到声音从自己头顶响起：“费丽佳尔。”

    很像地狱来收人头的使者在大点名的语气。

    达米安韦恩板着一张脸，以他的身高只刚好能够握住推动轮椅的杆子。

    周围的人都很惊讶这恶魔崽子居然会做这种事。

    达米安没给他们任何目光，偶像包袱端得很牢。

    在他心底，费丽佳尔是和自己一样的血之子。

    即便对方身上有一半的血属于妓/子，达米安也觉得无所谓。在男孩的观念中，人类是同级的。这并不认为他是认为众生平等的圣者，而是因为少年武士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

    在他心底，蝙蝠侠＝母亲＝外公＝动物＝阿尔弗雷德＞迪克＞杰森…

    你要问提姆·德雷克？

    那家伙不配进到他的心里去。

    费丽佳尔脆弱且拥有缺陷，而他强大并无懈可击。

    他们身上一样流动着伟大的蝙蝠侠的血，理应享有特殊的对待。

    他相信布鲁斯·韦恩的孩子不会出现庸才。

    就算费丽佳尔现在属于可疑人员也没有问题，因为达米安已经决定亲自监督并且矫正对方的错误，就像当初父亲对他做的那样。

    不过抢过轮椅推助权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弟恭姐谦的高尚动机。

    达米安只是认为这种事，还不配让父亲亲自做而已。

    小弟弟的这番举动让费丽佳尔摸不着头脑，她也拎不清楚这些有钱人为什么要视自己的轮椅为香馍馍，感觉谁都想抢一下。

    这是富豪圈新流行的运动吗？

    抱着困惑的心，费丽佳尔还是先决定跟对方打个招呼。

    按照她所在的位置，通常只要一仰头就该能见到身后人的脸。费丽佳尔这么做了，然后……

    “你……嗯？”

    她的招呼从刚开头就被卡住，因为视线里没有想象中他人的样貌出现，而是只有看起来刺猬一样梆硬的头发冒出尖尖。

    话语在费丽佳尔口中硬生生转了个调，她一时心直口快问了出来：

    “呃…你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