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林清的故事。”季隐缓缓地讲到。

    法音忍不住感叹起来，“这样看，林大人他也是个可怜之人。”

    “林大人在可怜，他也不能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神和他的母亲也分离了整整十年。”枝枝开始替法音抱不平。

    林清是个可怜人，他曾被屠刀伤害过，但是如今他变成了挥刀之人，并将这些屠刀伸向无辜之人，他成了恶的起源。

    几人一阵唏嘘。

    “怎样才能将神从这地底就出来？”枝枝问季隐，季隐看上去强大又可靠。

    “其实不难，只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戴上手铐就好，他被罚在地底一千年，抄诵往生经，直到月会国的子民都有了来生，此刻他便洗清他的罪孽了。”

    几人还在想如何让林清心甘情愿地被约束住。

    “海识城内即使来了新客人？”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林清。

    季隐和季芙二人严阵以待，法音将枝枝护在身后。

    林清见到法音，敏锐地发现了他和往日不太一样，对生的希望更加渴望。

    “母亲，你回来了！”林清朝着季芙的方向跑过来，一把拥住了季芙，快到季隐和季芙反应不过来。

    “你奶奶个腿，上来就抱。”季芙忍不住吐槽，挣开林清的怀抱，在抱下去季隐恐怕就要出手了。

    季隐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泡在酸梅酒里面一样，心里又酸又涨，他不喜欢林清去抱季芙，也不喜欢季芙抱着林清。

    “母亲变得像孩儿小时候一样年轻，也变得更加漂亮了。”林清退后一步仔细端详了了季芙的脸，他脸上的阴郁一下子仿佛被乌云照开，像个快乐的小孩子，他自顾自念叨着，“母亲脾气也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好了，这样也好，之后就没有人敢再欺负母亲了。”

    “我不是你的母亲。”季芙告诉他。

    “怎么可能呢，你和母亲一模一样，你们手上还带着相同的手串，母亲生气时也会不自觉的将脚并起来。”林清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顽固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他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出来。他的母亲，又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季芙给了季隐一个求救的眼神，季隐暗自对她摇摇头。林清对季芙没有恶意，现在在他的地盘上，况且还要救出法音，硬碰硬可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好久不见，林清。”季芙僵硬着打了一个不熟悉的招呼，装不出母子初次见面的模样。

    “好久不见，母亲。”林清学着她新奇的打招呼方式，两人像是两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不过确实也是两个初次见面的人。

    “季芙姐姐，快来救救神。”枝枝朝着季芙地方向喊道。

    原来法音因为今日耗费太多神力，神魂难以集中，晕倒过去。

    季隐探听他的神识，在他的心府里面已经没有完整的魂识了，只有微弱的一小团光亮，法音危在旦夕。

    “母亲，他们是你什么人？”林清问道。

    季芙还没有习惯一个比她还大的成年人对着她叫母亲，没有意识到林清正是在叫她。转念一想，林清是这小重幻境的创造者，是他把法音弄到这个地方来的，说不定他有什么好方法去救他，“他们是母亲非常重要的人，你能帮我救救他吗？”

    林清不愿意拒绝母亲，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色药丸，又将此药瓶中倒出两颗更绿的药丸，倒进林清口中。

    “等等。”枝枝还想让季隐看看这是什么药丸，谁知道林大人是不是不怀好意，阴郁地像个白无常一样，对神那么残忍。

    枝枝没有法力，不知道这要药丸的妙处，季芙季隐却认出这是修仙者用心神练出来的药丸，穷尽一声可能也练不出几颗。

    法音吞服过后没有起色，林清又追着法音喂了两颗。

    没过一会，法音咳嗽两声，便悠悠转醒。

    “神，你终于醒了。”枝枝开心说道，法音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土系法力。知道是林清救了他。

    “多谢你，林清。”法音向林清道谢。

    林清点点头。

    “林大人，可以让神摘下镣铐，休息一下吗？”枝枝跪在地上，祈求地看着林清。

    林清看向季芙的方向，枝枝求助地看向季芙。季芙点点头，法音因此也可以得到短暂地休息。

    “母亲，我想带你去一些地方。”林清趁季隐不注意的时候，找到季芙。实话说林清不太满意季芙找的道侣，性格又闷，不太爱说话，整天一副活死人的模样，他愤懑的样子，全然像是批评一个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人。

    “什么地方？”季芙问道。

    林清带季芙去的不是什么别的地方，正是海识城神像上方，这也是城中最好处。

    “母亲，你看这亭台楼阁，跟以前的季国皇宫是不是一样？”林清像小孩子一样得意地炫耀他的作品。

    季芙只是惊叹这些亭台楼阁的美轮美奂，并没有露出怀念和眷恋，好像和以前的母亲完全不一样，林清心里有瞬间的失落。

    季芙知道林清又想起长公主了，想起林清的身世，顿时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母亲转世之后虽然变年轻了，性情也和之前不太一样，只有名字是一样的，但还是这么会宽慰人。不过母亲永远都是母亲。”

    “等等，你说你的母亲叫什么？”季芙有点懵。

    “母亲，单名一个季,名芙,芙蓉的芙。”他解释道，“刚刚我听到枝枝叫你的名字，也是季芙。”

    季隐方才在讲述长公主的故事之时，刻意隐去长公主的名讳，长公主此生实在太过坎坷，他希望季芙永远幸福快乐。

    “没事，只不过你以后能不能叫我季芙。”一个三十岁的人对着自己叫母亲，“你看看，我汗毛都起来了。”季芙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可是直呼其名实在不尊重母亲，如果母亲实在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便唤你芙姨吧。”

    待会还要出城，母亲看到他这般称呼心中恐会尴尬。

    刚来到海识城之时，季芙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今日随林清一起出城,发现这里属实是柏拉图的理想国。没有阶级，家族，贫富，起码物质财富已经实现了极大财富，城中子民一旦有粮食事物的短缺，便可以去地宫前领，甚至没有银钱也可以去地宫处领，银钱在这里形同虚设。海识城并不大，子民没有从事任何劳作，街上的杂耍也只是有人闲不住，找个乐子。城中子民都是挨家去串门，即便并不熟识也可以聚在一起喝酒。

    大概是林清一手创建了他们，他们对林清有着天然的好感以及想要亲近的感觉，即便看见一脸阴郁的林清还是会十分热情地打招呼。

    “林大人，您出城了。”

    “平乐坊有新的歌舞，您要去看吗？”

    “大人，要和我们一起喝酒吗？”

    林清耐着性子一一回复他们。

    “出门散散心。”

    “不了，今日有事。”

    “下次一起喝酒吧。”

    众人不时向季芙投去好奇的眼神，但是也没有人敢去打听季芙的身份。

    “这是我母亲...的妹妹，以后还希望大家能多多照顾她。”林清客气的讲。

    海识城城中子民，终日无事，研究出了各式美食，季芙满足地吃了个饱。大部分是一些米制品，即便是这种普通的米糕，也做出了各式各样的味道，海识城的人喜爱用各种花做米糕的辅料。季芙最爱吃的是桂花味道，甜唧唧的，刚咬下去的时候还尝不到桂花味，等到食物进到胃里了，桂花味才会从舌尖窜出来，让人一直记挂着桂花味道。还有各中各样的米酒，季芙贪酒，每种小酒都取出来尝了一小杯，最后把自己喝的晕乎乎的，最后又吃了一些米汤，米线，胃里的酒气好像才窜出来，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季芙真的太爱这个地方了，她心满意足，吃的肚子圆滚滚的。

    林清见她对这几样米糕和米酒尤为钟情，便偷偷置办了一些。

    “你准备这么多干嘛，我吃完了再找你讨就是了。”季芙说完觉得有些尴尬，两人不是什么熟悉的朋友，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芙姨爱吃可以随时找我拿。”林清告诉她。

    之后林清又带季芙去地宫前，海识城内的人对这神像有种敬意，晚上来神像面前祈福的人络绎不绝，前面来祷告的男女老少的都有。

    “想不想听他们的愿望？”林清冷不丁的说。

    “啊，偷听别人的愿望吗？”季芙有点好奇的问道，躲在暗处窥视别人的欲望，对别人来说也是一种冒犯。

    “每天我都要听这些愿望，然后回复他们，这是我每日必做的功课。”

    \"那你这样就像每天在批愿望奏章一样。\"

    林清在季芙的耳边轻拍三下，季芙就能听见每一个跪在神像前的人的声音。

    大多数人都是乞求神能够身体健康，事事如意。大多数人对自己的心愿不像是乞求，反而是以一种商量的语气和询问的语气。

    “神，今年我要去做一种新的米酒，能不能成功呢？”

    “神，明天我要去和隔壁家的李良去喝酒，我喝多少会比较合适？”

    季芙觉得这些祷告十分可爱，诸如这种日常小事都要处处去询问神的话，那怪不得要神殿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有意思的是，还听到一个孩童，刚刚启蒙，煞有介事地在神像前歪头晃脑，如同在背诵课文一般。

    “神，明天要考试了，遇到不会的题该写什么呢？”

    除开能听到子民的祷告声，季芙还能听到林清用意念回复的话。

    “不可，明日开始天气炎热，推迟两月再开始。”

    “饮酒不宜过量，明日你心情好，饮三盏可。”

    “今日多看些书，明日写上今天看过的便可。”

    在这些愿望得到回复之后，要做的事心里有了底，大家便匆匆忙忙开始筹备要办的事情，踌躇满志。

    季芙也神采奕奕。

    神像后面的宫殿，一条竹制步梯盘在宫墙上，几乎和地面垂直，看不见顶，直入云霄。

    上面就是林清今晚要带季芙去的地方了。

    就在季芙以为要自己爬上去的时候，林清念了一个法决，两人就到了云层上面。

    圆月高悬在夜空中。

    月明无星，可这过分外亮的月亮周围有很多璀璨的星星。

    星月相争辉，此夜长极极。

    “芙姨，你喜欢这里吗，这里的月亮没有阴晴圆缺，我花了十年才让海识城变成这样。”

    “很漂亮。”季芙似是感叹似是赞美。

    季芙再次意识到，这不是现实，这里是海识城。

    她和这里产生了割裂感，现在的她如同玩偶一样被困在梦幻的多音盒中。

    这让她想起了季芙和季隐在山上居住的十年，山顶上能看见极光，哪里的星星像是一个个星体，垂直地悬在头顶上，凝视着你，威严浩瀚。

    当时她跟季隐科普宇宙星系，猎户座。激光的秘密，宇宙卫星，还有嫦娥后裔的故事。

    季隐忽然说了一句，那里是天道住的地方。

    季芙顺着季隐指的方向，是月亮。

    她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根本不相信这些，她朝着天空大喊。

    月亮的光仿佛实质的射线一样穿进她的脑子，她的思维想法都暴露在白日之下，她第一次认识天道。

    那日她第一次和这个世界产生了割裂感，这里是修仙界，看上去一样的东西，会有不一样的存在原因和运行逻辑。

    人在这浩瀚星空中，只不过沧海一粟。甚至整个人类，在天道这种等同自然规律存在的人面前，也不足以被提起。

    只有真正的修士，可以问天。他们之中有人穷尽半生机缘才能窥得一缕天机。

    怪不得这修仙界个个想提升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