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刀

    林昭先是封锁官道,只留出这一条活口,目的就是将这二人逼入他事先布下的陷阱之中。从月回国到

    季国,此路是必经之路,也最为凶险。

    “将军,快到了吗?”长公主一出宫,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她没有告诉陈言自己心中的不安。

    “快到了,翻过这座山,对面就是季国了。”

    两人赶路一天一夜,几乎没有停歇。陈军言看见长公主苍白的脸,想她一个弱女子饱受舟车劳顿之苦,这匹老马也累的直喘气,“公主我们稍作休整,片刻后再出发。”

    “将军,来马车内休息吧。”长公主看着陈军言疲惫的脸。

    长公主枕在陈军言膝上,陈军言整理长公主耳边的碎发,“公主,待我回宫中,我便向陛下请旨,将你许配给我。”

    “我等着将军。”两人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处时间,互诉衷肠。

    “前面山路狭窄,可能有风险。”

    冬季的荒山上,成片的荆棘扎在山脉上,露出群山黑色的脊背,四周并无树木遮挡,这是个易守难攻的位置。陈军言卸下马车,将长公主抱在马前面。

    陈军言一路小心,怕周围有埋伏,这一路走来实在太过顺坦,反而只要翻过这座矮山头,他的人便会来接应他。

    几只箭矢从草丛中窜出来,陈军言眼疾手快用手中剑挡住那支刺向胸口的致命箭,但是还有一只深深扎进老马的腿上,这匹马向前滑跪下去,陈军言和长公主当即摔下马去,他用身体挡了一下,才避免长公主受伤,粗糙的砂砾将他的后背划开了几条口子。

    那悬崖边上的灌木丛里钻出几个士兵,几人将两人合力围住,直把两人逼退到悬崖边上,小兵不由分说向二人刺来,刀刀致命。

    “蠢货,要是敢伤了徐妃和他肚子的孩子,你们的狗命也不用要了。”原来月回国皇帝也追到此处,跟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林清,两人正站在一处凸起的山岩上。

    几人开始合力对付陈军言,害怕波及徐妃,攻势一下弱了很多,一下子落了下乘。

    “爱妃,快来我这边。”皇帝一脸担忧,“念你怀了身孕,被歹人胁迫,此前事孤都可既往不咎。”

    长公主在陈军言耳边低声到,“我来作人质。”

    陈军言当下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即刻用刀架在脖子上。

    “后退,马上后退,给我准备一匹快马。”陈军言命令道。

    话音还没落,一只箭在长公主的瞳孔中不断放大,这只箭最后堪堪擦过长公主的右脸,刺穿陈军言的心脏,他直直倒在地上。

    众人被这重物摔倒的声音吸引过去。

    林清放下手中的弓箭,勾了下唇,对这一箭的准确度显得还算满意。

    月回老国王看向林清,正想夸赞他,发现林清直直的看向他,像草原上的狼盯紧了自己的猎物,他的笑容僵在那里。林清手上的弓箭箭弦因为刚刚的力道还在不停的颤动着,还没等月回国国王领会到这个神秘又陌生的笑容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含义,一瞬间他感觉到右腿骨一刺痛,往前栽去。

    “陛下摔下悬崖了!”慌乱中有人喊道。

    而这声音也惊醒了处于冲击中的长公主,陈军言口中涌出鲜血,长公主想用手挡住,温热的鲜血一瞬间覆满她的手心。

    “快...走...”陈军言不想她做无用功。

    明明前面就只有一点.....老天怎会如此不公。

    “徐妃,放下他,到我的身边来。”林清逼向二人,

    长公主抬头正正地看向他,这个孩子,不,她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孩子,他比她小不了多少。

    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野心。

    “不要过来。”她喊道。

    林昭抬起手中的弓箭,瞄准陈军言的脑袋。

    “不,不要。”长公主还来不及阻止,陈军言脑袋就歪了下去,手心的血越来越多,她颤抖着双手,想把手中的东西塞回里面。

    “他已经死了,过来吧。”林清耐心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明明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万念俱灰下,长公主带着陈军言的尸体一跃而下,从这里跳下去,底下也是季国的土地。

    说好了的,他们要一起回家。

    “快带人搜查徐妃的下落。”林昭吩咐道。

    “陛下遇险,下方是季国的土地,恐怕会惊动季国的边防兵,殿下我们需火速回城,稍后再派人手暗中搜查。”说话的人正是城中兵马统领,乃心腹,刚刚陛下遇险,在陛下身边的就只有皇子一人,本就蹊跷,他不可能斗胆怀疑皇子谋杀自己的亲生父亲。

    事实上是,皇子不但不关心陛下伤情,还要为一个莫名其妙地女人暴露自己的行踪,让他心中疑虑更重。

    林昭暗自咬紧牙,不得不认清当下形势,暂时服从这样的安排。

    陛下这一摔,一下摔成了活死人,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弹。当今陛下子嗣并不多,接近成年皇子就只有这一人,林昭以雷霆之势迅速掌握了朝中大小权力,一时凤倾宫风光无限,来来往往的美人都要踏破门槛。

    万一陛下遭遇不测,没有哪个娇滴滴的美人想要陪葬,当务之急还是跟皇后打好关系。

    话说那头长公主跳下悬崖,老天垂怜,陈军言的腰带竟然意外挂在一颗歪脖子树上,这颗悬崖缝里长出来的瘦劲小树意外救了二人一命。

    长公主摸到陈军言腰间有什么物件突起,是还未来得及放掉的信号弹,长公主拉出信号弹,一支烟花在半空中炸开。

    接应陈军言的人见他久久没有信息,担心遭遇不测,又在远处听到这边的打斗声,连忙赶来。

    要不是这枚信号弹,几人恐怕与长公主二人擦肩而过。

    几人合力拉起了摇摇欲坠的二人。

    “将军!”几个大汉在一旁痛哭,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早就是兄弟一般的感情。

    几人收拾好心情,注意到一旁的长公主,长公主眼神呆滞,问她什么都不愿意说。

    待安顿好陈军言的后事之后,长公主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了季国京都,将陈军言用生命换下的城防图交给了他们,便悄悄离开了几人,敲响了城中那面大鼓。

    后面就有了长公主带着身孕回京的事。

    “后来长公主又嫁回到月回国中,怎么样了?”枝枝问,小姑娘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感人的故事,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

    季隐回忆道,“长公主她,她被做成了人彘。”

    “人彘是什么?”枝枝好奇地问。

    “小孩子不要知道这么多!”季芙摸摸枝枝的头。

    长公主再回到这里,依旧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依旧是宫中最被嫉妒的人。

    长公主整日闷闷不乐,难以开怀。只有等到每次给林清写信的时候,才会有一点活人的精气神。处境自然不算好,她写给林清的信一次次被拦截,没有一封送到林清手上。

    而林昭对长公主的所有占有欲不过是年少时的幻想,得到了白月光的时候,发现月光也不如想象中那么皎洁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开始憎恶起这轮月亮,太过冷清。

    可这轮月亮也曾经被人摘下来过。

    他又开始数落着长公主的种种不好,比如长公主多愁善感,更说不上体贴。

    长公主觉得林昭十分厌恶他的父亲,甚至刻意避免和他父亲成为一样的人,但他和他的父亲实在是极为相似。不,准确而言,月回国国王骨子里都流淌着一样的血液,他们都是一样性格的人,无情却又装作多情。

    季芙想起来,西汉吕后将戚夫人做成人彘,史书记载,把人的手掌与脚掌剁掉 ,挖出眼睛,将铜注入耳朵,让其失聪,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割去鼻子,剃光头发,再抹一种药,永不再长毛发。这是让她半夜想起来都毛骨悚然的酷刑。

    皇后将长公主做成人彘之后,林昭看上去没有太过生气,反而从心底底开始感到快感和喜悦,看到自己梦寐以求得不到的东西有朝一日也会想尘埃一样匍匐在地上,在泥泞之中卑贱地挣扎。曾经他最喜欢的长公主的一头秀发,如今也被剃下,因为药物腐伤的头皮,如同寺庙中被烫了戒疤的和尚头皮一样狰狞。

    他在宫中为长公主安排了最好的太医,还派人时时刻刻照顾着她的起居,他希望长公主好好地活着。

    黑夜实在长的有些过头了,长公主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林清,她还可以发出嘶哑的声音,还听到一点模糊的人声,但她从未开口与人交谈过,就这样屈辱地活着。

    林清自从闭关之后,一恍然就到了三年。三年他的道法精进了不少,如果他已可以在地里日行千里,他在观里捏了上千个泥人,与常人无异。让他心下不安的是,他还没有受到过一封来自母亲的信.

    母亲尚且过的好吗?在民间都流传月回国国王林昭对长公主处处体贴,独宠无二。

    林清去见长公主的路上踌躇不已,自己的到来对母亲来说会是一种困扰吗?

    他就偷偷地看长公主一眼。带着这样卑微的祈愿他来到月回国皇宫,却只看到了长公主人鬼不如地样子。

    “母亲!”林清喊她,一脚踹翻了在一旁监视的宫人。

    长公主依稀能听出这是林清的声音,但是她又不敢肯定,三年了,她害怕这是一场梦。三年来的恐惧和痛苦让她不敢靠近,精神没有集中,有时候觉得自己还在十五岁,过了一天好像又意识到很多年过去了。

    直到林清抱住她,她才放心地在他怀中发出呜咽的声音。

    “不要怕,孩儿来救你了。”他的心中涌上强烈的恨意。

    长公主用她仅剩的四肢环住他,像小时候一样安慰他的情绪,就这样,不过半刻钟,长公主身上的温热逐渐消失。长公主身体虚弱,早已是强弩之末,能支撑到今日,也不过是思念林清的心太过强烈。见到他之后,她绷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下了。

    只是还没能和林清好好说话,也没有见过林清长大的样子。

    “是谁,是谁将我母亲伤成这样?”林清彻底疯掉了。

    “大人饶命。”那宫人找到长公主之前写给他的信,恭敬地献上。又告诉长公主这些年的经历。

    “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林清果真没有食言,这一日,从宫中飞出去的鸟羽毛上都带了血色。

    自这一日,再也无人知晓林清的行踪,而因为林清的大开杀戒,被仙门所通缉。直到三年后,月回国所有子民被杀害,他们才知道林清的行踪,合力将他镇压在地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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