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就是冒犯我的下场。”顾斯看着厅内的场景，冷笑道。
宴会厅已然混乱，人群焦躁，闪光灯和质问声频繁交替响起，那群媒体记者不知道通过何种途径进来现场，他们拿着话筒将台面团团围起，陈清昙被困在人墙里，沉默不语，一张脸绝望又孤傲。
徐书宁坐在角落看着，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做的真绝。”
“心疼？”顾斯唇边上勾起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徐书宁，不狠的人终将被人啃食，永远不要可怜站在你对立面的人。”
徐书宁垂眸，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她罪不至此。”
顾斯回眸看她，特意加重语气，小心提醒：“宁宁，心软，是一个人最致命的弱点。”
徐书宁心下寒凉，眼眸低沉，唇线慢慢绷紧。杀鸡儆猴，她清楚地知道顾斯带她来香格酒店的目的了。仅仅因为陈清昙伤害了顾家的人，顾斯便对陈清昙报复得如此彻底。
而自己呢？她可是切切实实地和顾斯本人结仇，顾斯现在是在用陈清昙来告诫她，自己后续的下场只会更甚。
在疯狂的采访轰炸下，台上的陈清昙不堪压力垂直倒地。这一倒，旁边的媒体记者变得更加激动，工作热情迅猛高涨，手上相机的喀嚓声循环不绝。
“这是我给徐二小姐的大礼。”顾斯抬起眼帘看向徐书宁：“当然，除此之外，宁宁，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
徐书宁闻言整个人僵住。
果然，轮到她了。
顾斯接着说：“看完今天这场戏，你有没有什么感悟？”
徐书宁默默咬了一下唇，逼着自己看上去平静无比：“并没有。”
顾斯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宁宁，你最好说的是假话，否则，接下来你可有的苦了。”
徐书宁手心发麻：“什么意思？”
顾斯眼神晦暗幽深，口中淡淡问她：“你进了这宴会厅就没再上过网？”
徐书宁一愣，像是想起什么，速即拿出手机利落点开浏览器。
铺天盖地的新闻，搜索框旁边的“爆”字紧跟着一个词条“昆山医药公司林霉素磷酸酯葡萄糖注射液已致100人受伤，10人危重。”
看着徐书宁越来越皱的眉眼，顾斯的唇边泛起狡猾的笑意：“宁宁，意外吗？”
徐书宁用力抿抿唇角，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恢复到平静无波。她不急不怒，淡淡答他：“一点也不。”
上一世已经历过的事，谈何意外？只是……原来这件事真的是他自己主动做的，没人逼他。
徐书宁神色淡然，声音却带着说不出的落寞：“顾斯，你说你最痛恨辜负感情的人，那你呢？”
顾斯不觉微微拧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徐书宁眉目沉静，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望着前门处被送上救护车的陈清昙：“我该走了，要去签收你给我送的礼物。”
说完，没等回复，她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后门。
事情如此快速且不可避免地发生，徐书宁早已准备好合适的公关方案，这一世，她再也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手足无措。
*
下午一点，徐书宁带着方案踢开十二楼办公室的大门。
徐书栩正趴在办公桌上睡觉，蹭的惊醒跳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徐书宁：“……”
见来人是他，徐书栩抚抚胸口，长呼出口气：“是你啊，吓死我了。”
徐书宁在他对面直接坐下，单刀直入：“不良反应事件高层打算怎么解决？”
徐书宁的停顿了会，有些意料：“你来我这就为了这事？”
徐书宁无语：“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好好探讨一下女人间的恩怨情仇。”徐书栩挑了一下眉，笑道：“说实话，我本人对那个话题更感兴趣。”
徐书宁：“………”
“我没空和你掰扯这些。”徐书宁面色严峻，说：“现在最关键的昆山挂在热搜上的那件事，那些儿女情长恩恩怨怨都不是现在的你我所应该关心的。”
徐书栩闻言一愣，随后无奈地笑了笑：“行，徐书宁，你说的都对。”
“至于这件事高层会怎么做？”徐书栩轻笑了声：“还能怎么解决？”
他拿起水杯起身去饮水机接水，随口说：“无非就是和以前一样，澄清，退回药品，安抚受害人员。”
徐书宁：“还按照以前的方案？”
徐书栩接满水后喝了一口：“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这水太难喝了。”徐书栩翻看了一下饮水机上的保质期：“过期了？”
“徐书栩。”徐书宁喊了他一声，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方案放在桌面，指着它说：“最全最好的公关处理方案我已经做好，这次事件特殊，不能按照原来的准则去实行。”
顾斯来势汹汹，后面不知道还留着多少阴招，昆山要是循规蹈矩，说不定下一步就能掉入人家挖好的陷阱。
徐书栩听了回到座位，拿起文件翻看了几页，默默摇头。
徐书宁以为他有意见，正想解释，谁料他轻轻吐出：“看不懂。”
徐书宁：“……”
徐书栩放下水杯：“既然是最好的，你为什么不自己把这文件递上去？”
徐书宁找借口道：“我还是实习生，并且一直想当实习生，这份方案太好了，好到我一交上去就会升职。”
徐书栩：“……”
她有自己的考虑，实习生的身份很自由，她暂时不想让昆山的高层股东知道她已经掺和进公司的事。
徐书栩很识时务地没有再问，收下方案：“行，我会和那群老头提，只不过他们采不采纳不是我能决定得了。”
徐书宁：“他们必须采纳，至于用什么方法，你自己想。”
徐书栩：“？？？”
徐书宁瞥了他一眼：“不愿意？”
徐书栩：“徐书宁，你这要求……”
徐书宁开口，尾音轻轻上扬：“我记得某人昨天去城外飙车，好像是把刚买的那辆兰博基尼输没了，是吧？”
徐书栩没说话。
徐书宁琢磨着：“你说，这事要是被青昌叔知道——”
“行！”徐书栩抬手，打断她：“这忙我帮你。”
徐书宁嘴角上弯的幅度变大，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辛苦辛苦。”
“徐书宁。”徐书栩恨恨地看着她：“你是怎么变得这样狡猾的？”
徐书宁很认真地回答：“一不小心被大师点化了。”
“？”徐书栩疑惑，倾耳过去：“哪个大师？”
徐书宁说：“就是上次去长铭山，被奉喜大师点了一下脑子。”
“原来如此。”徐书栩听进去，很有深意地点点头：“那我下次去找他看看。”
看着他那一脸正经的样子，徐书宁扶额，心里很无奈地笑笑，十几年了这家伙还是改不掉迷信的习惯。
*
一个小时后，高层会议准时开始。
这次昆山的危机不同于往日，药品影响的范围及群众受伤害的程度都比从前多得多，昆山在医药行业一直处于领先地位，企业的一举一动备受社会各界的关注，中午新闻曝光后昆山的股价直接下跌了20%。
气氛压抑的会议室里，徐青昌面色凝重。
公关部部长刘敏在台上讲着他的PPT，公关部一贯保持着传统，给出的应急预案和以往别无二致，中规中矩，稳扎稳打，虽没很灵活但至少能保证不出错。
徐青昌听完，点了点头，没采纳也没说不好。他看向其他人，语调微沉：“你们怎么看？”
高层面面相觑，互看几眼，最后还是股东黄斌开口：“时间紧迫，最重要的是要抓住黄金24小时，现在舆论还在高地，在我看来，若是没有其他方案，就按照传统来走也未尝不可。”
徐青昌听了，脸色不变，看不出情绪变换。
“昆山公关也该创新了。”最角落里的徐书栩开了口，语调散漫，说：“一成不变的公关危机处理办法，这几年，昆山的形象和品牌信誉持续下降，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这和以往几次出现危机后期公关没有对企业形象进行重塑有关。”
听完，其他人脸色微变，内心发毛，从前徐书栩只知吃喝玩乐，这回怎么想着管事了？
徐青昌被他的这段话起了兴趣，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徐书栩按照徐书宁给她的那份文件中描述的接着讲：“企业危机响应过慢，公关预警不及时，没有与公众建立良好的信息沟通渠道，善后能力差，不懂利用媒体宣传、公益事业等手段来有效的提升昆山的传播力，昆山公关这几年只知保守，错失新媒体发展的红潮，与其他企业对比，早已落后许久。
“置之死地方能后生。”徐书栩接着回忆文件：“药品不良反应事件确实对企业损害很大，可同时，昆山这回在网上获得的关注度也是前所未有的，若能利用这次事件的流量做好公关工作，昆山在公众面前的好感度会有一个巨大的提升。”
徐青昌脸露赞同。
黄斌想了想，提出质疑：“我理解徐总你说的意思，但我们怎么样做好公关工作？如何实行？单有想法却没有具体到实践，这事似乎也难。”
“黄总。”徐书栩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联系到实践？”
？？？
各大股东产生了疑问。
徐书栩慢条斯理地从底下掏出一沓文件，直接摆在桌面：“方案已经做好，我相信，这是目前以来，最全最好最合适的。”
其他股东犹豫不决互看一眼，见上位处的徐青昌行动，这才拿起文件缓慢地看起来。
然而，只五分钟后，众人脸上便纷纷浮现赞赏之色。
黄斌抬眸看向徐书栩，眼神里满是欣赏：“这是你做的？”
徐书栩一顿，斟酌了几秒，正想否认，可又想起徐书宁在办公室说的那番话，随机抬眸，正色道：“我做的。”
“不错。”黄斌点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方案参考了昆山往年的公关案例，同时理论联系实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得如此完善具体周全，徐总当真足够专业和用心。”
额……
这些话本是夸奖他，可徐书栩听着，心里咋那么不得劲呢？
“既然都觉得合适，那便定下这个。”徐青昌将文件放回桌面，目光淡淡地扫视会议室的众人：“公关部按照这个去实行，其他部门严格配合。这次事件不同以往，大家切记一定要重视。”
末了，徐青昌的目光定在刘敏身上，特意加重语气：“刘部长，我很期待，看到你们公关部能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刘敏汗颜，心脏砰砰响。
这话是在敲打他，摆烂了那么些年，如果这次再做不好，他得自个辞职滚蛋。
“董事长放心。”刘敏礼貌答道：“公关部一定会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