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

    郑璐旻坐在学堂里,却有点心不在焉。他最近都没有再去东市,玉明说得对,方家姐妹暂时应该不会出门了,若是再去,也要到下个月的初十。他以前每天听学,读书,总觉得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现在却是度日如年,日子一天天地过得慢慢悠悠,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下个月。

    上天好像在故意考验他似的,好不容易熬到了日子,天公却不作美,连日的下雨。他每天举着伞,怀里揣着子兰的耳玦,雷打不动地去东市报到。蒋玉明看他这样子不禁感概,这书呆子是动了真心了。难怪他读书好,干什么都这么有毅力,我要是有他这劲头,估计也是个人才了。

    都过了三天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老天爷可能看他可怜,这天下午渐渐收住了雨。布满云层的天空开始透出亮光来,照射在东市泥泞的地面上,照在对面店铺的门匾上,哗哗的雨声被人们渐起的喧哗取代,小童踩水的嬉笑声从旁边传来。可这一切变化对郑璐旻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唯一想见的,始终没有见到。

    “娘,彩虹,快来看哪,出彩虹了!”有个女娃欢呼着喊起来。璐旻也循声望去,然后便怔怔地再也挪不开眼睛。

    一辆挂着青帐的两轮小马车缓缓驶来,映着天上的彩虹,就像做梦一样。这次郑璐旻的心没有扑通扑通地乱跳,他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了。

    当那个穿着淡粉色衣衫的女孩跳下马车,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了,眼里只有那明媚的笑脸和闪亮的大眼睛。那一刻,他这么久的思念和等待都已经值得了。

    女孩搀扶着她姐姐下了马车,两人就并肩进了布坊。郑璐旻走近了些,又不敢进去,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好在运气终于转到他这边了。不多时,方子兰就一个人走了出来,此时再犹豫,他就真是个傻子了。郑璐旻一咬牙,径直走了过去。

    “姑娘,且慢走。”璐旻很神奇地听到自己居然声音平静。

    方子兰的那一双大眼睛正看着他,带着问询的神色。

    完了,她不记得我了......

    “我们在沐月节上见过,你送了我一个手编的花环。”

    方子兰想了一会,才恍然道:“是你呀,这么巧!”

    璐旻心里嘀咕,哪里巧了,我都等了你一个多月了,嘴上却附和道:“是啊!奥,对了,这个给你。”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那对耳玦来。

    子兰看着他手里的布包,却是不接,问道:“这是什么?”

    “你的耳玦。”璐旻说着打开了布包,那对耳玦明晃晃地托在他手上。

    子兰明显愣了一下,仍是不接,接着问道:“怎么会在你那儿?”

    璐旻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说是捡来的,有点太假;直说是买来的,又显得太刻意。

    “我换的。”他说谎的时候眼神就有点飘,不敢看着子兰。

    子兰看着他,嘴角似乎扬了下,“你换耳玦作什么?”

    “还给你。”

    说完这句,璐旻觉得自己的耳根都开始发烫,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神情,只把手里托的耳玦又往前送了送,十足一个低头作揖的姿势。半响没有回应,他已经忍不住要抬头了,就感到手上一轻,同时听到一个略带羞涩的声音,“谢谢你!”

    璐旻心中一动,抬眼对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那眼里仿佛流动着一种情绪,是他一直渴求又不敢奢望的。

    方子兰对着铜镜,把耳玦小心翼翼的带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又看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俊秀的眉眼好似描画出来的,嘴边总带着浅浅的笑意。

    “子兰,你呆呆地在想什么?”

    方君梅走到她身后,瞥了一眼子兰的耳垂,抿嘴笑道:“原来是在想那个少年郎,他叫什么来着?”

    子兰的脸腾地红了,站起身捶她姐姐。

    方君梅拉住子兰的手,道:“好了好了,平日也没见你是个薄脸皮的,怎么才说一句就害臊了?”她按着子兰坐下,接着说道:“我且问你,你对那个人是认真的么?”

    子兰的眼神闪了闪,轻声问道:“姐姐此话何意?”

    方君梅答道:“你虽调皮,但大事上一向谨慎。你与那少年才不过见了几面,怎么就放心地与他交好,难道真是天生的缘分?”

    子兰看着她姐姐笑道:“是不是天生的缘分我不知道,但看着他挺顺眼的。”随即又正色道:“姐姐,你不知道,我和他在去年的沐月节就见过了。他今年看到我用耳玦换小鹿,就悄悄地又给换了回来。我觉得这样的男子,总不会是坏的。”

    君梅听了笑道:“原来惦记你这么久了。”

    子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吱声。有个小事她刚才没有提,璐旻还她耳玦的时候,衣裳还是湿的,定是下雨的时候就在那儿了。自从沐月节之后,姐姐染了风寒,她就没有出过门。说是偶遇,那个呆子不知在那等了多久,也许自己在想到这些,接受了耳玦的时候,就动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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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子兰在房里跟着大娘学刺绣,一针一线的十分认真,突然房门打开一条缝,君梅探头进来朝她眨眨眼。子兰放下绣品,对大娘道:“大娘,我有点事情,先出去一趟,回来再绣,您先帮我收着。”说完就往外溜。

    大娘问道:“去哪儿啊?”

    “就在附近,很快就回来。”

    “那你们小心些。”大娘摇摇头,拿起子兰的绣活儿,素净的布头上绣了一支兰花。这孩子心灵手巧,随便做点什么都有模有样的,就是太浮躁,踏不下心来做事。

    子兰和君梅一起出了门。君梅冲她摆摆手,道:“他在那边等你呢,我就不凑热闹了。”转身便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子兰见了璐旻,跟着他往湖边走去,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一艘小船。两个人上了船,璐旻摇着浆把船驶进了一片荷塘,小船在高高低低的荷叶中穿梭,子兰随手砍了一片叶子扣在头上,然后也给璐旻戴上一个遮太阳。摇得累了,璐旻就松了浆,任船顺着水流飘去。他闭着眼睛靠在船上休息,子兰就坐在他身边剥莲子,白白嫩嫩的莲子剥了一堆,捧给璐旻吃。两个人就这样自然地陪伴着彼此,也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心里却是满足的。

    这一日,璐旻和子兰来到城郊,秋高气爽,正适合骑射。君子习六艺,不只是读书,骑马和射箭都是要掌握的,而且君主推崇骑射,这股风潮延续下来,不止是军队,连普通百姓都纷纷操练起来,举国上下蔚然成风。

    子兰这时才发现,璐旻虽然平日里斯斯文文,甚至和自己说话时都会脸红,但骑马射箭却丝毫不含糊。看他把长袖挽起扎好,利索地上了马背,拉弓搭箭的样子,真是潇洒极了,俊秀中透出一股英气.他射箭时眼神沉稳犀利,哪里还像个文弱书生。可到了璐旻教子兰时,他看起来比自己射箭还紧张,一不小心碰到子兰的手指,马上缩回手,害羞的样子又和平日一样了。

    两人走到树荫下坐着休息,子兰见他满头是汗,就递了块帕子给他。璐旻接过,正要擦,却觉得那帕子有些眼熟,仔细看看,正是他用来包耳玦的布头。那时他把那对耳玦当宝贝一样收着,特意找了块柔软的布头包上。此时那布头裁切的整整齐齐,在角上绣了一支兰花,摇曳生姿,呼之欲出。

    璐旻把帕子拿在手里,举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帕子收入怀里。他这些小动作子兰都看在眼里,这个人真是……,她只觉得心里甜甜的,情不自禁地靠在了璐旻肩头。

    “璐旻,想不到你骑射这么好。”

    “算不上好,不过是平日强身健体罢了,远到不了能上阵杀敌的程度。”璐旻顿了顿,突然说道:“子兰,我有时在想,现在读书真的有用么?如今强敌环伺,国家更需要能领兵打仗,对抗杀敌的人。”

    子兰抬起头来,见他神色平静,眼睛却看着远方,心知他想到了边境开战的事,便说道:“我觉得读书也好,习武也罢,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罢了,国家这么大,要想变好,必是什么样的人都需要的。就算是在战场上,也讲究兵法谋略,不是一味地打打杀杀。作为一个普通百姓,在危难之际,能够挺身而出,有担当,有骨气,就是国家需要的好男儿。子兰说着,用手指轻轻点了下璐旻的胸口,“才能尚且次之,最重要的是心性。”

    璐旻看着子兰,只觉得她由外至内,由内而外都那么美好,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抵在心口说道:“子兰,我想娶你为妻,今生今世都和你在一起。”

    子兰没料到他突然表明心迹,不由飞红了脸。璐旻也觉得造次了,刚才一时冲动,脱口就说了出来,不过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正好顺势说明白。

    “子兰,你若愿意,我今日回去就禀明父母,去你家提亲。”

    子兰红着脸啐道:“真是胡说八道,越来越不像话了。”

    璐旻慌了,急急地问道:“哪里说错了?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一起?”

    子兰看他汗都急出来了,抿嘴笑道:“我姐姐还没有谈婚论嫁,你怎么能去提亲呢。”

    璐旻也失笑道:“是我糊涂了,忘了这一层。”他拉住子兰的手,道:“只是我真不想等了,子兰,你可愿嫁我?”

    子兰含笑点了点头,她早已把心许给了这个男人,今生今世,都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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