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旻正惊讶地看着手中花环，只听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你一个礼物都没收到么？那这个花环送给你吧。”
他回头一看，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站在身后，头上戴了个同样的花环，手里提着个灯笼，正微笑地看着他。
璐旻有些错愕，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他举起手中的花环正要开口，女孩就抢先说道：“这本是给我姐姐做的，没关系，送给你了。我听说要是一件礼物都没收到，是很丢人的事。”
璐旻有点哭笑不得，她说的也没错，虽然自己并不在意这个，本想马上把花环退给她，可看她一脸真诚，又不好这么直白地拒绝。
“你在这儿干什么？”
“你在这儿干什么？”
两个人同时问了相同的话。女孩笑了起来，抬手一指，“我在树丛里摘花，这种花在晚上最香了。”
璐旻此时也放松了些，借着灯笼的微光，他看到女孩的裙摆上还沾着青草。可是有洁癖的他并没有嫌弃，反而觉得这个带着花环，提着灯笼，身上沾着草的女孩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你呢？你一个人在干什么？”
“我在看月亮。”
“月亮？”女孩疑惑地抬起头，往远处望去。
水天一色的光影变幻吸引了她的目光。“好美……，” 女孩喃喃地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那，谁都没再讲话。四周一片宁静，只听得到潺潺地流水声。璐旻偷偷侧头看了她一眼，女孩正神情专注地看着远方，眼睛里泛着光采，闪闪发亮。
这幅静谧的画面后来时常浮现在他脑海里，他懊恼自己当时的懦弱，连女孩的名字都不敢问。
现在这块大石头依旧躺在河边，人却不知道在哪里。
老天爷果然没有辜负他的猜测，直到沐月节欢庆结束，他都没有看到那个女孩。璐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无精打采地和蒋玉明一起往回走。
蒋玉明以为他是因为礼物少而丧气，还一个劲地安慰他。
“哎，前面怎么了？围了一圈人？” 蒋玉明突然停住脚步，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看过去，璐旻也看到前面站着不少人，围成个圆圈，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什么。
郑璐旻从不爱凑热闹，而蒋玉明是狗打架都要看两眼的，拉着璐旻就过去了。圈子中间有个少年，手里拿着根树枝，正驱赶着一只小鹿。那小鹿的后腿好像受了伤，一瘸一拐地，被树枝赶着，勉强走几步，离得稍远些，就想要卧下，站不太稳当。
璐旻觉得小鹿可怜，可那少年毫无怜悯之心，嘻嘻哈哈地玩得正高兴，旁边还有不少起哄凑热闹的。狂欢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这些少年正在兴头儿上。
“住手！你别戳它！”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郑璐旻觉得全身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心狂跳起来。
一个女孩越过众人走到圈子中间，挡在了小鹿的前面。她身边还有个女孩子，两人站在一起，身材相貌有五六分相似。真不敢相信就这样遇见，旁边那个应该就是她姐姐吧，璐旻心想。
“你干什么？这是我的鹿。”拿树枝的少年不太高兴，质问道。
“我知道。我想和你交换这只鹿。”
“你拿什么换？”
“你想要什么？”
少年打量了女孩一番，道：“你的耳玦，我想要你的耳玦。”
女孩立刻回答：“好，我们交换。”
旁边的女孩拉了她一下，提醒道：“小妹，这耳玦不能换，你……”
女孩冲她笑笑, “没事，不会被发现的，大不了被阿娘责骂一顿。”
她说着取下耳玦，递给了那个少年。众人一看没得玩了，都随即散去。女孩俯下身，把小鹿抱起来，同她姐姐一道走了。
璐旻很想追上去，两条腿却像钉在地上一样，迈不开步子。蒋玉明也准备走了，歪头看见璐旻呆呆地站在那，嘴里自言自语地说：“小鹿那么沉，不知她怎么抱回去。”
“没事，她家有马车。”蒋玉明随口接道。
璐旻立时睁大了眼睛，“你认识她们？”
“对啊，那是方家姐妹。姐姐方君梅，妹妹方子兰，一对小美人儿！”蒋玉明忽然品出点什么，坏笑着问：“哎……，你是不是动心了？看上哪个了？姐姐还是妹妹？”
璐旻对他后面的话充耳不闻，只看着姐妹俩远去的背影。
方子兰～
他忽然一把拉住蒋玉明的袖子，“走，跟我来。”
两个人一路跑，追上了刚才那个少年。蒋玉明听到璐旻要买下那对耳玦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少年本就是想用耳玦换些钱花花，他看璐旻的衣着打扮，像是家境不错的样子，正想坐地起价，就看到了站在旁边，人高马大的蒋玉明。那人一脸要找茬儿的样子，正怒视着自己，立刻就怂了，老实地把耳玦卖给了璐旻。这一通操作下来，傻子也知道他的心思了，看着蒋玉明笑嘻嘻地瞅着自己，璐旻的脸都红了。
十多日后，在学堂里。蒋玉明一脸坏笑地挨着璐旻坐下，小声问：“璐旻，那副耳玦你还留着吗？”
璐旻没想到他在学堂里突然提起此事，脸微微有些发红。蒋玉明就喜欢看他害臊的样子，跟个大姑娘似的，就接着逗他，“是不是每天拿出来睹物思人啊？”
璐旻臊得有点崩不住了，急道：“别胡说！”
蒋玉明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难不成你还留着自己戴啊？”看璐旻的脸色开始由红转白了，蒋玉明赶忙打住，还有正事没说呢，真把他惹急了，就完了。
他轻轻抽了下自己的嘴，笑嘻嘻地说：“我接下来说的你肯定爱听，”他压低了声音凑过来，“我打听过了，每月初十左右，方家姐妹都会出门去东市买东西，你要是想物归原主，可得抓紧了，快到日子了。”
璐旻听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蒋玉明赶紧接着说：“璐旻兄，这可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打探的，要是还中意，你就帮兄弟一把。”
璐旻抬头看他，只看这副嘴脸，就大概知道他要什么了。果然蒋玉明陪笑着说：“前日夫子布置的题目，你给带个笔呗。写的差一点，模仿我的文风。”
璐旻差点没绷住笑出来，模仿他可比自己写难多了。蒋玉明虽然举止轻浮了些，但心地善良，热情豪爽，而且这次他真说到点子上了。璐旻买下耳玦，的确是想还的。那日他见子兰的姐姐有阻拦之意，猜想这耳玦可能是她重要之物，就一时冲动，去买了来。可拿在手里，又不知怎么还给她才好，总不能去她家敲门吧。
东市是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璐旻徘徊在街上，开始怀疑自己真是个呆子，怎么能做这么蠢的事呢？姑且不论是不是能遇见，就算见着了，如何还给她呢？
他转身想走，走了几步又停下，不死心地往两边张望。就这样犹犹豫豫，走走停停，一个下午就过去了。晚上决定明天不再去了，可一离开学堂，又鬼使神差地过来蹲点。
罢了，我就守他几日，若是见不到，便是天意如此，我也就不妄想了。璐旻打定主意，倒是沉下心了，找了本书，时不时看两眼，可看着看着，就看进去了。正在低头看书时，突觉有人拍了他一下，抬头看见蒋玉明站在面前。
“璐旻，你看得这么投入，就算人来了，在你跟前转个圈，你也看不见啊！算了算了，我还是陪你一起等吧。”说完，就要挨着璐旻坐下。
刚坐到一半，侧头看见璐旻盯着自己的神情，不由咧嘴一笑，摆摆手道：“好啦好啦，别那么看我，我的确是因别的事来找你的。你现在一离开学堂就到这儿来，我拜托你的题目什么时候写啊？”
璐旻很是无语，从口袋里拿出几条木牍来递给他，“拿去”
蒋玉明赶忙接住，道：“哎呦，写完啦？你什么时候写的？”
璐旻道：“学堂里”
“不愧是才子，让我看看……，啊啊啊啊啊啊！”
璐旻以为写的有问题，转头看去，却见蒋玉明根本没在看，而是用手指着远处，“就是那辆车，方家的马车。”
璐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挂着青帐的两轮小马车正缓缓驶来，他的心一下就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马车，见车子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帘子一掀，一位妇人走了下来。
愣了片刻，蒋玉明搭住璐旻的肩膀，笑得快岔气了，“璐旻兄啊，你这心爱的姑娘没等来，倒是先见着婆婆了！”
璐旻被他说得又羞又气，真想揍他一巴掌，再把木牍抢过来烧了。蒋玉明故作夸张地把木牍护在怀里，“别打别打！快看，方家大娘进了药铺，不会是有人生病了吧？”
璐旻没心思收拾他了，见那妇人果然走进了药铺，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难道是生病了，所以没出门？是不是她病了，病得重不重？本来是满心的期待，此刻又都转成了担忧，像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线球，缠绕在他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