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秦山月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抓上手机和钥匙,往刚才看到的聚集人群方向跑。

    跑到那里的时候,人群已经散了,看上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气,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缓过气来之后,秦山月决定再给苏田打个电话,结果还是关机。

    她抿了抿唇,又拨出了秦北宁的号码,漫长的“嘟”声后,电话终于被接起。

    “爸,你们,你们怎么都不在家,是出去散步了还没回来吗?”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秦山月就焦急地开了口。

    她死死抓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已经泛白,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沉默,秦山月忍不住放轻了呼吸,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字。

    “山山。”秦北宁终于说话了。

    “我在的爸,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秦山月马上回答。

    “山山,今晚我和你妈就不回来了,有些事情要处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记得锁好门。”秦北宁有些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秦山月感觉自己的心“咚”的一声沉了下去。

    “爸,什么事情这么突然,你们以前从来不会晚上不回家的,”秦山月闭了闭眼,手紧紧抓着手机,像是溺水的人抓紧了一块浮木,“而且,为什么妈手机关机了啊……”

    一个字一个字艰涩地从口中吐出,秦山月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载满稻草的骆驼,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会把她压垮。

    “没什么大事,你赶紧休息去吧。”秦北宁并不打算多说。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角划出来,盛夏的夜晚,灼热的眼泪烫的秦山月心里发疼。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救护车和警车了,”她带着哭腔,艰难地将每一个字清楚地说出来,“爸,你可以告诉我,这和你们今晚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吗?”

    像是要宣告什么,一种窒息感漫了上来。

    秦山月的嘴唇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秦山月快要被这种窒息感湮没,秦北宁才终于再次说话。

    “带上主卧书桌抽屉里我和你妈的证件包,来市一院手术室。”

    电话挂了。

    秦山月整个人失去了力气,蹲在了地上,脑子里回荡着“手术室”三个字。

    她手紧紧地攥着胸口,那种熟悉的,要将她湮没的窒息感又漫上来了。

    许在川下楼扔完垃圾回家的时候,看到了远处蹲着的秦山月。

    他走了过去,刚想开口问秦山月为什么要蹲在那里,就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

    他一愣,随即马上蹲下,一只手放在秦山月微微拱起的脊背上轻拍:“同桌,你怎么了?”

    秦山月抬头,看到许在川正看着自己,眼眸中盛满了关切。

    她忽然感觉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她伸手,紧紧地扯着许在川垂在她身前的另一只手臂,像是在寻找一点支撑。

    “同桌……”

    一阵风吹过,她清醒了一些,忽然想到秦北宁的话,松开许在川的手臂,起身往家里跑去。

    许在川看着眼泪都来不及擦干就跑走的秦山月,抿了抿唇,紧紧跟在秦山月后面,在单元楼下看着秦山月家的灯亮了,又灭了,随即就是关门下楼的声音。

    他想到秦山月现在的状态,不太放心,于是一路跟着秦山月。

    直到他看到,秦山月的目的地,是市一院。

    他停在医院门口,没有再继续往里面跟。

    刺目的白色,浓浓的消毒水味道。

    秦山月带着东西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就只看到扎眼的红色“手术中”提示灯,和疲惫地靠在长椅上的秦北宁。

    她忽然有些不敢近前。

    她害怕听到一些她不想听到的消息,害怕面对一些她不敢面对的事实。

    明明早上还给她准备早饭的苏田,此刻却隔着一道道厚重的门,不知道在经历一些什么样的痛苦。

    秦山月又蹲下了。

    她难受,她得蹲着才有力气。

    才有力气去面对这些初次经历的,对她来说有些残酷的现实。

    不知道蹲了多久,久到秦北宁注意到了她:“山山,过来。”

    秦山月起身,缓慢地走到秦北宁身旁。

    她把证件包递给秦北宁,一言不发。

    秦北宁接过证件包,长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秦山月的头:“这儿有我呢,你先回去吧。”

    秦山月嗫嚅着想问些什么,开口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挣扎了好久,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妈怎么了?”

    秦北宁看着她,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整个眼睛已经肿了起来,想来是哭了一晚上。

    他于是试图将事情说得简单一些,程度轻一些:“就是受了点伤。”

    “那为什么还有警车?”秦山月看着秦北宁,“爸,我并不是很想从明天的各种消息里去支离破碎地了解这件事。”

    今晚的阵仗太大,救护车、警车,还有一大群围观群众,消息想传不出去都难。

    秦北宁很清楚秦山月的性子,倔得像头牛,看她这架势,如果今晚不告诉她,她绝不会乖乖回家。

    “有人持刀捅伤了你妈妈,还好旁边有一群小伙子经过,把那人拦下来了,报了警,打了120。”

    “捅人的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你邻居戴叔叔看到了是你妈妈,赶紧联系了我。”

    秦北宁字斟句酌,努力措辞将事情说得更容易让秦山月接受。

    妈妈被人捅了。

    秦山月有些崩溃。

    她不太能想象那个画面。

    她俯身,将脸埋在手掌里,眼泪涌了出来,呜咽声即使压抑着,却也还是从指缝间泄露。

    秦北宁拍了拍秦山月的背,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他甚至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他接到老戴的电话,匆匆忙忙下楼赶过去,看到的就是趴在地上,似乎已经没有声息的苏田,彼时她背上一片血泊,染红了那件天蓝色的短袖。

    秦北宁差点没站住,他颤抖地靠近苏田,想要唤她,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想要碰一碰苏田,手却颤抖着害怕自己的随意碰触给苏田的伤势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他手足无措,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终于还是放弃。

    他转头,看着另一边被那群小伙子拉住还在不断挣扎的中年男人。

    那人即使被人拉着,眼睛也还是死死地盯着苏田。

    挣扎间,秦北宁看到了他手臂上那道骇人的疤痕。

    就像是一个狰狞的怪物,要将一切吞吃。

    秦北宁换了个方向,挡住了那男人看向苏田的视线。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秦北宁也越发地焦虑起来。

    苏田身上的血还在地上缓缓地蔓延,就好像是一点一点流逝的生机。

    焦虑间,警笛和救护车的鸣笛呼啸而至,秦北宁的眼里燃起了光。

    秦北宁上救护车前,看到那个男人被警察制住,带上了警车。

    他什么都没说。

    他想,他现在只希望苏田能好起来,至于整件事的细枝末节,他后面有的是时间去了解。

    手术室外,秦山月哭到最后已经没有了力气,她直起身,双目无神地靠在椅背上。

    刺目的“手术中”三个字还亮着,亮的时间越久,秦山月心就越往下沉。

    秦北宁又拍了拍秦山月。

    他今天晚上已经不知道这样轻拍了秦山月多少次,多到他恍惚在想,他到底是在安慰秦山月,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父女俩无声地坐在手术室门前,没有再说一句话。

    手术灯灭的时候,两人几乎是同时从长椅上站起来。

    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看了一眼紧张的两人:“人是抢救过来了,但还有一些指标不太稳定,需要在ICU观察一段时间,指标如果能稳定下来,就能转普通病房。”

    医生走后,秦山月紧绷的力气一瞬间泄下,整个人瘫坐在了长椅上。

    秦北宁感觉眼眶有些湿热,他长长松了一口气,掩面靠在墙上。

    幸好,幸好。

    苏田这边手续办好之后,秦北宁让秦山月先回去:

    “山山,你回去早点休息。你妈妈这段时间在ICU,探视也没那么方便,医院这边我在就好了,等后面转普通病房了你再来看你妈妈。”

    秦山月知道秦北宁此时也很疲惫,不想让他再分神操心自己,便点了点头。

    走出医院大门,秦山月一眼就看到了许在川。

    高瘦的少年斜靠在路边的灯杆上,双手插兜看着医院的方向,看到秦山月走出来,他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许在川,你怎么在这里?”

    “这么晚,你一个人哭着跑出去,我不太放心。”

    说这话时,许在川看到了秦山月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皱了皱眉。

    秦山月攥了攥衣角,小声道:“我妈她……受了点伤,刚做完手术。”

    许在川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今晚的警车和救护车,他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没有表露出来。

    他微微弯腰,拍了拍秦山月的脑袋,认真地看着她:

    “同桌,既然你能以这个状态从医院出来,说明阿姨的手术应该还是挺成功的。”

    “现在,你需要把自己的状态尽快调整过来,这样才能有精力去照顾术后恢复的阿姨。”

    “你说对不对?”

    像极了哄小孩的模样。

    秦山月佯装拍开许在川搁在自己脑袋的手:“知道了,回去吧。”

    许在川笑了笑,又心痒痒地伸手揉了揉秦山月的头发,直到秦山月拿那双刚哭过还水汪汪的眼睛瞪着自己,他才收手。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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