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枝是个大路痴，问了五个人，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了百花书肆。

    只是她还没踏进门就被一个眼熟的小哥拦住了。

    “小兄弟，我可总算是等到你了，你怎么才来啊？”孙小奇激动得差点落泪。

    宋青枝认出这是井观书肆的伙计，解释道：“我没来过百花书肆，不认识路，耽搁了点时间，小哥找我什么事？”

    就两里地竟然找了半个时辰，孙小奇用叹为观止的眼神看着她：“小兄弟真是个妙人。是这样的，你走后，我家掌柜思来想去，觉得你那话本子甚好，决定还是买了，价格好商量，咱们回去吧。”

    宋青枝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地百花书肆：“我都走了这么远……”

    孙小奇唯恐她改变主意，拉着她就跑：“很近的，小兄弟我带你不会迷路，走吧，价格一定让你满意。”

    宋青枝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怎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了。

    但看这伙计的样子，应该蛮诚心的，那就回去看看，她还是想抱井观书肆的大腿。

    这小伙计说得没错，果然是很近，只穿过两条街就到了，用时半刻钟。

    路痴落泪。

    掌柜的这次态度奇好，将宋青枝叫到书肆西侧的茶座，还让伙计上了茶：“小兄弟怎么称呼？”

    宋青枝不愿暴露身份，指着书稿书名下方的笔名：“掌柜唤我吃瓜群众就是。”

    吃瓜群众，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吃公子，吃小弟？都不合适。

    掌柜的咳了一声，也不纠结称呼了，干脆直奔主题：“小兄弟，你这书稿打算怎么卖？是一次性买断还是按你先前说的分成来？”

    特别好说话，宋青枝觉得有些怪异，但转念一想，他们姐弟一穷二白没什么让人图谋的，便说：“掌柜的，一口价吧，你看多少合适？”

    一是向阳的药快吃完了，得请大夫来家里诊治，急需用钱。还有就是掌柜的前后反差太大，透着一股子诡异，还是拿钱走人吧，省得后面万一有啥事牵扯到她头上。

    掌柜的没意见，只是拿起手稿掂了掂道：“小兄弟你这话本子不错，就是太短了一点，若是印成一本书，恐怕只有一二十页，未免太薄了点。”

    还没一版报纸的字数多，但吃瓜嘛，主打的就是一个短小精悍快节奏，时时有新意，天天有新瓜，边吃边抛。

    宋青枝点头：“字数确实少了一些，印成一本书不合适。掌柜的，我觉得可以做成巴掌大的小册子，也可做成经折装，这样售价更便宜，而且方便携带，喝茶坐车等人的间隙都能拿出看看，一点都不耽误正事。”

    这倒是个蛮新奇的法子，掌柜的赞道：“小兄弟你这点子可真多，那就做成小册子吧，定价四十文，我们书肆给你的买断价十吊钱，可以吗？”

    大米才十来铜板一斤呢，这都可以买一千斤大米了，相当可以。

    宋青枝很满意：“可以，谢谢掌柜的。”

    掌柜的招手让伙计去拿钱。

    等待的功夫，秉着不让合作伙伴吃亏的想法，宋青枝又给掌柜的出主意：“掌柜的，店里推出这种新的册子，很多客人都不知道，咱们可以在门口立个牌子，写上册子的名字做宣传。等咱这册子卖完了，也可放其他主推的书名，这样不用介绍，大家都知道最近有什么新书，好书了。”

    要往常掌柜的肯定不理会。

    他们井观书肆主打就两个字“逼格”，店里样样都是精品，何愁没客人，立牌子也太掉价了。

    但这次售卖小册子是为了尽快平息京中的流言，那快速推广让更多的人看到小册子就很有必要。

    他笑着点头：“不错，小友可还有其他法子。”

    宋青枝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还真采纳了，她察觉到了掌柜推广小册子的迫切心情。

    虽不知缘由，但这对她也是好事。这次小册子若是大卖，她也跟着有了名气，以后想卖小册子赚钱就容易多了。

    所以宋青枝又道：“掌柜的，可以把小册子作为赠品销售，凡是在店里买多少书或是消费多少钱的客人，都可送一本小册子。这样原本只打算买一本的客人，为了赠品兴许会凑单多买几本，虽然失了小册子的四十文，但总体肯定是更赚的。”

    这店里随便一本书都是好几百文，甚至上几千的也不在少数，对能在这家店消费的客人来说，四十文真的不值一提。

    掌柜拍手叫绝：“这主意甚好。小兄弟，你脑子如此聪慧，做书童未免太浪费了，想不想念书？我可与你东家商量，送你去学堂。”

    宋青枝吓了一跳，连忙婉拒：“掌柜的过誉了，我这就随便一说，至于读书，我实在不是那块料，还是算了吧。”

    掌柜的很遗憾，从书架上拿了两本书递给宋书玉：“好吧。不过小兄弟你今天帮了我的大忙，无以为报，我送你两本书吧。”

    就当是个结个善缘。

    白送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就算她用不上，还有宋向阳这个读书人，而且哪天穷困潦倒了，还能当书救救急。

    宋青枝接过钱和书，谢过掌柜的，这才欢喜地回了家。

    等她一走，掌柜的就命人将书稿送去印刷，然后又命人做了个招牌，凡是进店购买任一书画的，皆送一本小册子。

    如此一来，既能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又不损他们井观书肆的格调。

    ***

    宋青枝把沉甸甸的一袋铜钱放在桌子上，宋向阳和春雨都惊呆了。

    “这么多都是话本子卖的钱？”宋向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早到晚抄一年的书，也就挣这么多。

    宋青枝扬眉一笑：“阿弟，这就叫书中自有黄金屋。”

    当然，今天能这么顺利，跟她前面花了大价钱垫造势脱不开干系。

    赚了钱，第一件事便是请大夫上门给宋向阳看病，另外宋青枝又让春雨买了几斤羊肉，傍晚煮了热腾腾的锅子，主仆三人坐在桌前吃了美美的一顿。

    不缺钱了，宋青枝也懒得出门，窝在家里吃着春雨做的绿豆糕，再听听府里的八卦，日子好不惬意。

    相较于她的悠闲，井观书肆忙得一塌糊涂。

    掌柜的一将牌子挂出来后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到半天的功夫，京城大半学子都知道了这事，纷纷跑去井观书肆求购《惊，这届会试魁首竟是他！》这本小册子。

    掌柜的目瞪口呆，就是当初他们书肆出了一副王羲之的拓本珍品也没来这么多人啊。

    他本来让印坊里印刷五百份的，但现在看来远远不够。

    没办法，掌柜的连忙派人去多印了一千五百份，然后又重新挂了个牌子，告诉大家这本册子后天才有，请大家耐心等候。

    裤子都脱了，你给人看这个。

    大家真是一天都等不了了，而且也担心到时候自己抢不到，纷纷进店购书，要求提前预定一本。

    送上门的钱，傻子才拒绝，于是掌柜的无意中完成了一波“预售”+“饥饿营销”，这导致《惊，这届会试魁首竟是他！》还未上市就大爆了，走到哪都能听到文人学子们议论这个。

    甚至还有人为预定到了这个小册子而感到骄傲，甚至是刻意拿出来显摆。

    也就小册子页数少，不然只怕是要造成洛阳纸贵的效果。

    宋青枝得知这事后，完全不知道是阴差阳错的结果，还以为是掌柜的想的办法，暗叹古人的智慧也不可小觑。

    毕竟古代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法，小册子一上市，其他书肆都能不花任何代价拿过去照着印刷赚钱。但预售这个法子就避免这个问题，至少能让井观书肆先赚一波。

    宋青枝觉得自己可以琢磨琢磨下一个瓜了，趁着《惊，这届会试魁首竟是他！》的热度来个续集，再赚一波。

    只是还没等她动笔，春景堂来了个客人——宋家二姑娘宋宝枝。

    宋宝枝是大夫人的掌上明珠，一身的珠光宝气。

    她头插紫玉镂金簪，耳挂绿翡翠滴珠耳环，手戴平安镯，腰坠金镶玉，身着桃红撒花烟罗裙，上面还绣着几只惟妙惟肖的蝴蝶，行走间，蝴蝶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的裙摆翩翩起舞。

    “三妹妹，你看我这身衣服漂亮不？”她一进院子就提着裙摆轻轻转了一圈，娇俏地望着宋青枝，宛如春日盛放的桃花。

    宋青枝上下打量了一番，客观评价：“人比衣服更好看。”

    宋宝枝开心了，捂住嘴巴咯咯咯地笑：“三妹妹你真有眼光。”

    说着上前拉着宋青枝就又问：“三妹妹最近在忙什么，都不来找我玩，我让浅碧来找过你好几次，你不是在给五弟煎药就是在忙其他的，这些小事交给丫头来做就是，又何必你亲自动手。”

    宋青枝不置可否，只是笑着点头：“好，我记下了，春雨，给二姑娘上茶。”

    “那就说好了，你可一定要来找我玩。”宋宝枝高兴了，挽着宋青枝的胳膊进了屋，茶都没喝，又兴高采烈地说，“三妹妹，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猜猜是什么？”

    宋青枝猜不出来，轻轻摇头：“想不到，二姐你直接告诉我吧。”

    宋宝枝笑眯眯地说：“后天哥哥要跟他的同窗好友们一块儿去西山踏青，娘答应让咱们俩一块儿去。”

    宋青枝不想去。

    宋宝枝这样的大小姐常年幽居闺阁之中，向往出门游玩。但宋青枝不一样，她上辈子一机在手天下我有，什么美景没看过，宅惯了，不想出门。

    更何况，大夫人明显是在给宋宝枝挑夫婿，她去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下次吧，五弟的伤还没好，我不放心。”

    宋宝枝拉着她的手：“去嘛，三妹妹，听说会去上百个学子，映萱妹妹她们也会去。到时候咱们女眷跟女眷玩，不跟大哥他们一起。”

    生怕宋青枝还不肯去，她又说：“三妹妹，这次会试的魁首也会去哦，可热闹了。”

    宋青枝诧异：“已经放榜了吗？那大哥他……”

    宋宝枝摆手：“还没有呢，不过大家都说这届会员非贾焕公子莫属。”

    “谁？”宋青枝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届考生中有叫贾焕的学子？”

    宋宝枝眉飞色舞地从袖袋里掏出一本熟悉的小册子，递到宋青枝面前：“对啊，你没看过这本书吧，可畅销了，井观书肆都卖光了，只能去百花等书肆购买，但他们做的没井观书肆的好看精致。这还是大哥让肖全排了半天才买到的，现在外面一吊钱都买不到。”

    京城真是人傻钱多的款爷多。

    宋青枝很是诧异，但还没忘记正事：“真有贾焕这个学子？”

    宋宝枝点头：“对啊，就跟这个小册子里的主角名字读音都一样，就写法不同。而且贾公子跟书里的贾幻经历也差不多，哥哥他们私底下都猜测肯定是有人知道了内幕消息，故意用话本子的方式爆料出来的。”

    冤枉啊，除了宋向嘉，这届会试的学子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就是瞎编乱造蹭热度赚点钱而已，贾幻贾幻，明明都是假的嘛，怎么还真有个贾焕，真是离谱到家了。

    宋青枝感觉这也未免太巧了，但又没法向外人说，只能笑着道：“二姐姐，科举大事，在没公布榜单之前一切都还是是未知数，这些流言不可信。”

    宋宝枝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听大哥说的。三妹妹，你后天跟我一块儿去嘛，人家一个人好无聊，你就陪人家嘛。”

    宋青枝这下没再拒绝：“好吧。”

    她也想去看看这个巧合到家的贾公子到底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