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春闱一过,贡院旁边的状元酒家又热闹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学子聚在一起,谈诗论经,好不热闹。

    自然,大家聊得最多的还是这次春闱。

    这届春闱,夺魁呼声最高的四个学子分别是:江南学子陈文生,两广学子周启明,川蜀学子洛百川,京城学子姚远清。

    自然也有不服他们的。

    角落里一个青衣学子重重放下酒杯,轻蔑一笑:“那可未必,听说这次会试出了匹黑马。”

    闻言,学子们纷纷望了过去:“真的假的?张秋明,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哪儿来的消息?张秋明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会馆的伙计随口提了一句,当不得真。他现在说出来不过是不想看那些人捧陈文生他们几个的臭脚。

    张秋明少年得志,十几岁就中了秀才,二十岁考中举人,在他们府县可是风头无两,连县太爷都对他颇为礼遇。本以为他能一飞冲天,高中进士,入朝为官,光宗耀祖。

    哪晓得此后运道却急转直下,考了二十几年都一直在陪跑。

    张秋明心气颇高,总觉得是自己怀才不遇,不服他们如此追捧那四个小年轻,故而跑出来泼冷水。

    但现在别人问起,他又答不上来,总不能说是听门房伙计说的吧,那还不得贻笑大方。因此,他故作神秘地道:“你管我从哪儿听来的!”

    说罢,丢下酒钱,独自回了会馆。

    留下一众学子纷纷猜测,张秋明肯定是从某个地方打探到了一些内幕。

    余下的学子也不甘落后,不管有门道没有门道的,都四处打听。

    于是没多久,坊间就有消息传出,这次会试出了一匹黑马,这让一众学子跟打了鸡血一样,格外兴奋,四处探听这人是谁。

    ***

    宋向阳送走了来探望他的同窗后,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宋青枝,没想到这事还真成了,现在连他的同窗都跑来跟他说这届会试出了匹黑马。

    别人不知情,他是清楚的,这所谓的“会试黑马”完全是他姐瞎编乱造的话本子,而且他还帮忙修改润色誊抄了一遍。

    不过前几天,他姐拿出去卖给书肆的时候吃了闭门羹,没人要。

    他本以为这事就算了,谁晓得没几天,这事竟峰回路转,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宋向阳胆子小,看这事越闹越大,怕惹出事端,劝宋青枝:“阿姐,趁着还没人知道这事是咱们放出去的,要不就算了,不然回头要是让别人知道是咱们编的,那麻烦就大了。”

    这个便宜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为人老实。

    宋青枝瞥了他一眼:“算了?我找城里的乞儿帮忙散布这个消息可是花了两百文钱,那可都是当的你的书。你的书都不要了?再说话本子话本子嘛,本来就是虚构的。”

    宋向阳自然舍不得自己的书,但他更不想惹麻烦,于是强忍着心里的不舍说:“不要了,阿姐,等我腿好了,我不念书了出去找个活计做。养伤这几个月,我也可以托同窗找找有没有抄书的伙计,阿姐,我不会让你挨饿的,你别急。”

    宋青枝看着十三岁少年稚气脸庞上的认真,既觉感动,又觉心酸。

    她轻轻拍了拍宋向阳的手:“光饿不死怎么行,你阿姐还要挣钱住大房子呢。行了,事情都做了一半了,岂能半途而废,而且你阿姐用的是假名,没人会发现是咱们弄的,这就叫闷声发大财。”

    前期造势都弄了,现在就等着收获了,怎么能说收手就收手呢。况且宋向阳的药快吃完了,再请大夫来诊治开药又得一笔钱。

    宋向阳一向听姐姐的话,拗不过她,只能吩咐她小心点。

    宋青枝点点头,穿上了宋向阳的淡青色圆领袍子,再用灰扑扑的布巾将头发包起来,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白生生的小书童。

    然后她拿着手稿从春景堂旁边的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

    井观书肆,伙计正在用擦拭店里书架上的灰尘,忽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小哥,你们书肆收话本子吗?”

    井观书肆是京城三大书肆之一,还是逼格最高的那个。他们书肆的书一般都是精装版本,价格比别的书肆要贵不少,而且还时常有些孤本的手抄本和一些名画流出,在文雅人士中地位颇高,又怎么会收名不经传的话本子,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伙计都不用通知掌柜就说:“这位客官,咱们书肆不收话本子,你去百花书肆吧。”

    百花书肆也是三大书肆之一,其市井读物最多,也最受女客欢迎,那些通俗的话本子在他们书肆销量很不错。

    宋青枝来之前就做过功课,自然知道这点。

    但她还是更属意景观书肆。

    因为井观书肆单价卖得贵挣得多,而且井观书肆这做派一看背后就有人。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找个有靠山的书肆合作,以后能省不少麻烦。

    所以她将话本子递了过去道:“这位小哥,你要不要看看我家公子写的话本子再说。”

    店里没有客人,伙计见她说话客气有礼,便偏头瞥了一眼,这一看不得了,书稿第一页上写着一行楷体大字:惊,这届会试魁首竟是他!

    这不就是最近文人学子们到处都在找的答案吗?

    伙计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你这……”

    “这就是全京城学子都想知道的答案,小哥,要不请你们掌柜的出来一谈?”宋青枝笑眯眯地问道。

    伙计想起自己掌柜也跟人谈过这事好几次,必定是好奇的,便说:“客人稍等,小人去问问掌柜的。”

    说完匆匆掀起帘子,进了内室。

    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身形瘦削,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出来了,第一眼目光就落到了宋青枝手里薄薄的书稿上,直奔主题:“小友这手稿可否给老朽看看?”

    说完,他又似觉不妥,笑道:“小友放心,老朽绝不会外传。”

    宋青枝大大方方地递了上去:“无妨,这只是第一册。”

    言下之意就是还有续集,也不怕给人看。

    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少。

    掌柜的笑笑,接过手稿快速浏览了一遍。

    看完后,掌柜很失望,他看伙计说得激动,还以为真拿到了这届会试的秘辛呢,哪晓得竟是编造的话本子。这故事虽挺简短有趣,峰回路转,可故事终归只是故事,不是他想要的。

    掌柜的将话本子还给了宋青枝道:“小友这故事挺有趣的,百花书肆应该很喜欢,小友不若去那边试试。”

    又被拒绝了。

    宋青枝不死心:“掌柜的,我这虽是故事,但会试士子们都能从中找到共鸣,人人都可带入其中圆一圆梦,掌柜的何不一试?我相信我这话本子的销量一定不会差,我可与掌柜的签分成,每卖出去一本分我三成的银钱,若是一本都没卖出去,这个话本子就当我送掌柜的烧火取暖,掌柜的意下如何?”

    掌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新奇的合作模式。

    这小书童小小年纪,点子不少,脑子够灵活。

    他挺欣赏这小书童的,但这点利益还打动不了他。他们书肆向来走高端路线,只收一些孤本名品或其手抄本,这种俗气的话本子摆上去只会拉低他们书肆的格调。

    若非听说与会试有关,他都不可能出来见她。

    所以掌柜的还是拒绝:“小友这法子甚好,只是我们书肆真的不收话本子,小友还是去百花书肆吧,那里更合适。正好,老朽与百花书肆的掌柜有几分交情,你过去就说我推荐的。”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青枝也不好再勉强,只能笑道:“好吧,谢谢掌柜,今日冒昧打扰了。”

    掌柜的笑了笑,转身进了里间,恭敬地对坐在桌旁喝茶的青衣白面男子道:“公子,是小人驭下不严,做事不周弄错了,那书童并不知这届会试的秘辛,只是听说了外边的传言,写了个话本子借机发财。”

    青衣男子拧着眉,随口问了一句:“这么巧,话本子都写了什么?”

    掌柜的简单说了一下:“就一个书生才高八斗,却早年丧父,家道中落,怀才不遇,遭尽世人的白眼与嫌弃,但却不丧其志,一心向学,最后终于在会试中拔得头筹。”

    这不就跟现在京城私底下流传的小道消息颇为想象吗?青衣男子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他倒是挺会投机。”

    掌柜的点头:“确实是个机灵的书童。”

    青衣男子放下茶杯:“买了。”

    啊?掌柜的很是错愕。

    买,买什么?那本话本子吗?他们书肆卖这种俗气的话本子不是跌份吗?

    青衣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现如今学子与考官都因这道流言闹得人心惶惶的,将这话本子推出去正好可以平息流言,就说是咱们书肆力推的一个话本子。此事,我会禀告殿下。”

    掌柜的眼睛发亮,欣喜地说:“还是公子高见,小人这就派人去将那书童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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