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孟怀冰感觉自己的力气和意识都在随着鲜血逐渐流失,他歪向一旁的床沿,苍白的嘴唇纹丝没动,可那双深沉幽暗的眸子将所有心声都传达了出来。

    放心,这回他再也跑不了了。

    大把的人围上来,四周乱哄哄的,什么“失血过多”,什么“即将有生命危险”,通通入不了她的耳朵。

    铺天盖地的浪潮将明宜淹没,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像是被抽了筋骨,软趴趴地坐在地板上,看着医护人员为他止血,看着失魂落魄的邢俞被警察带走,看着他的眼睛,直到沉溺在那片深沉温厚的海洋之中,逐渐坠落。

    —

    “你绑架受害者的动机是什么?”警察皱眉看着手中的资料,一时觉得有些难办。

    这些豪门世家之间的恩恩怨怨最是难断,总有各种权利钱财掺和进来,到时候只会是他们这些跑腿办事的左右为难。

    被手铐缚住双手的男人坐在桌子对面,灯光正对着他的脸,明明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张书生脸,此时却是毫无表情,或者说——麻木。

    他开口回答:“没有动机,想做就做了。”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甚至都懒得替自己辩护几句。

    审讯警察神色也冷了下来:“请你配合调查。”

    “你是否想对受害者实施性侵?”

    “嗯。”随意地一声。“受害者额头和颈部的伤害是你造成的吗?”“对。”没有犹豫,没有狡辩,一切顺利得让两位审讯者都默了一瞬。

    “受害者丈夫身上的伤口也是你造成的?”这下他终于没有立刻回答,放在桌子上的手颤动了一下,似乎回忆起来被孟怀冰控制着将匕首刺入他身体时的感觉。

    “是,是我做的。”

    警官和旁边的女警交换了个眼神,这个罪犯人不同寻常。他不像是诚心认罪——倒像是失去所有的希望,对什么都不在意了。

    女警决定承担起询问的责任,在唤回感性方面女人总是更擅长的。她轻声开口,试探性地问:“你爱慕受害者吗?”

    这是一个不太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问题,但是为了撬开他的心防,又是绕不开的步骤——

    毕竟一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绑架走一个女人,还将她的丈夫伤得奄奄一息——总得先排除一下情感纠纷的可能性不是吗?

    这下嫌疑人沉默的时间很长了,他就敛着眸坐在对面,叫人看不清情绪,久到最后警察开始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才终于开了口。

    “不,我不爱她。”

    人就是那么奇怪,有的时候穷尽一生也没能走出那一步,可有的时候,仅仅是一瞬间,一个契机,就能够让他彻底改变。

    邢俞想起来那个握着他的手,将匕首插进自己肚子里的男人,他比他还疯,手段下作起来比他还要卑鄙——

    但是他们又是不同的,他爱一个女人,不是让她痛苦,而是用尽生命守护她的快乐,她的幸福。

    根植在深处的观念被摇撼,邢俞终于开始忍不住怀疑——他从暴戾的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爱”——

    究竟是爱吗?

    —

    舆论再次炸开了。

    海市最近几个月的新闻都被状况频出的艺术展和重新被翻出来的陈年旧事占据着。谁想到如今又抛来了一枚炸弹,直接将所有人震得目瞪口呆——

    众泰副总绑架了明敬章的孙女。还把周家的继承人给捅伤了,可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青年才俊,竟然是诬陷自己恩师的黑手之一。

    背后的真相是被每日新闻揭开的,报社的刘政和副编辑发表了一篇关于明敬章被诬陷抄袭的文章,将背后黑手谋划的证据全都披露了出来。

    一瞬间那些所谓高风亮节的老艺术家们全被牵扯了进来,一时人人自危,互相推诿,直到其中一个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谴责,公开承认了自己方面犯下的罪恶。

    接着。两个,三个……很多被胁迫的人都勇敢地站了出来,在承认错误的同时,也将矛头隐隐指向了真凶。

    以郑临豫为首的利益集团开始遭受质疑和攻击,在万人声讨之下,不断分崩离析。

    因为众泰股市严重下跌,郑临豫最终被逼退位。

    这些颠覆性的风波却都进不了明宜的耳朵,大仇得报,她现在理应举杯庆祝,甚至发泄似的高喊“痛快”。

    可此时此刻的她正坐在孟怀冰的床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仍然在昏迷的人,

    他已经昏迷了整整十天了,送到医院时医生明明说没有伤到器官和要害,但他仍旧是醒不过来。

    这十天内,明宜满脑子都是从他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染了她满手的血,她甚至开始见不得血红色的东西,一看见就心慌,就搅得一般疼。

    “吃点东西吧。”林季荷将保温桶放到桌子上,一点一点摆开。

    孟怀冰受伤的消息并没有穿到美国去,老太太现在病情还不稳定,告诉了她也只能雪上加霜。

    明宜一夜一夜亲自守着他,身体已经有透支的迹象,却死活不肯让护工接替,林季荷看她可怜,干脆顶替护工来给她帮忙。

    “你说……他还醒的过来吗?”明宜很少说话,沙哑的嗓音此时却微微发颤。

    她从医生那里听说过,有很极端的案例,看似受了轻伤的人却陷入了永久昏迷。

    林季荷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明宜,她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这么脆弱,看起来如同一个玻璃娃娃一样,兴许碰一下就要碎了。

    她想起来死去的周闻津,如果当年他发病时自己陪在他身边,兴许也会和明宜一个样子。

    她的眸光颤了颤,里面浮现出一抹悲悯,她走到明宜身边,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想用这种方式给予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会的。”

    可明宜却好似再也承受不住一般湿了眼眶,她难以抑制抽泣,难以压抑心间汹涌的情感浪涛……

    不是说好等一切结束后要一起回江城?现在你是想爽约吗?

    “骗子,大骗子——”明宜咬着牙骂他。

    林季荷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半晌叹息了一声。这一刻两个女人因为相似的命运拉近了与对方的距离。

    忽然病房的门被“哐当”一声毫无预兆打开,伴随着冷空气进入,一群医生护士走了进来,他们不由分说就要将床上的周闻津带走。

    “你们干什么?”明宜死命地挣扎,拼命地阻挡,却被领头的白大褂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快要死了,必须马上进手术室!”

    像是一道催命符,床头的心电仪突然发出金锐连绵的号角,眨眼之间屏幕上跳跃的线条就向平静的僵直滑落而去。

    明宜周身的血都凉了下来,她愣愣地看着那条直线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直到转化成为尖叫——

    “他不会死!”她猛然从床边坐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第一反应却是去床头,那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心电仪。

    周围也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桌上还摆放着林季荷带来的冷掉的饭菜。狂跳的心脏渐渐回落,她抬手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和床面接触而酸麻的脸,难掩疲惫——

    她竟然不知不觉靠在床边睡着了,还做了那样的梦,梦见孟怀冰……如同一道惊雷,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猛然抬头看向病床,可上面空荡荡的,只有被掀开的被子。

    孟怀冰去哪儿了?她“腾地”站起来,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开始上蹿下跳,一把摸上床单,还是温热的。

    难道……刚才不是梦,孟怀冰真的被带走了?她第一反应是邢俞,也许他在监狱里还不死心,利用外面昔日残存的势力来报复……

    这一刻感性的情绪压过了所有理性的逻辑,她越想越肯定,越想越后怕,最后几乎认定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心乱如麻之间想找手机报警,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一跺脚直接跑了出去。

    她看起来惊慌不已,逢人就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很高,从这个房间里出去的。”被她揪住的护士大概是刚刚来到这一层,满脸莫名其妙,明宜接着又问了两个家属,可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她后悔当初没雇几个保安守在病房门口。

    正当她快要放弃,打算向护士求助之时,衣角突然被轻轻拉了拉,明宜的心一紧,却在看清她的一瞬间,燃起的眸光骤然熄灭。

    不是孟怀冰,只是一个小女孩,此时正怯生生地睁着一双大眼睛仰头看着她,明宜还没来得及将衣角抽出来离开,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响起:“姐姐,我知道你说的哥哥去哪儿了。”

    明宜的眸子狠狠一怔,她赶紧趁热打铁问:“他去哪了?”

    女儿指着尽头的电梯,明宜又绝望了,她觉得那个推测的可能性又升高了,刚要朝那儿走去,一抹红色掠过眼角。

    明宜明眸看去,女孩儿正手拿一朵红玫瑰,给她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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